章節字數：2820 更新時間：23-05-11 13:04
“隻道聖上處事狠辣果決，想不到四皇子年紀輕輕的也是個狠角兒……”
“他避都唯恐不及，又怎麼會到父皇麵前去為你說話？”
“可惜了，還是偏差了那麼一點。”
……
淩亂的話語聲越來越密集，織成一張網，顧連困在裏頭逃無可退……一道白光刺入，夢境轟然崩裂。
顧連渾身被汗水浸濕，腦袋像被車輪子碾過一樣。緩了幾口氣看著門外日光熠熠，竟一時分不清是上午還是午後。
王勤正好端藥進來，“大人醒了，快把藥喝了吧。”
顧連聞著味兩道眉毛隻差沒擰到一起去，“王叔，我沒事，這藥就不用喝了吧。”
“公子，”王勤見他汗涔涔皺著眉，不覺喚上了舊稱，“你就別搪塞我了，你哪回受涼沒個十天半月能好？這藥我放了糖的，快喝。”
王勤是顧家的老仆人了，算是看著顧連大的。便是深知他忍不得苦臭，這才親自送了藥過來。
當年驟逢家變，離開京城後顧連就大病了一場，吃了大半年的藥。吃到最後，顧連一聞到藥的味道，能把前一日吃的東西都吐得一幹二淨。
顧連如今是談藥色變。偏偏，他還是個旦逢季節轉換就得焉上十天半月的體質。
即便十二分不情願，麵對照顧了自己多年的老仆人，他是說不出推脫的話的。
顧連接過藥碗，咬咬牙屏住呼吸，一口氣就灌了下去。
臭中帶苦苦中帶甜，為了不吐出來他捂著嘴憋青了一張臉。王勤看得心疼起來，又叨了幾句：“入秋最是容易感風，公子體質本就不濟，要多注意些。”
顧連勉強笑一笑，擱下碗靠到床頭，隨意問道：“睿王走了麼？”
“睿王殿下在廳裏呆了一會兒，就走了。”
顧連應聲哦，便陷入沉思狀態。
王勤看著他猶疑再三，還是忍不住道：“恕我直言，公子覺得，這樣盡心盡力為睿王殿下做事，他日即使他能繼大統，真能為你，免去夫人和大小姐的流刑，讓他們返籍回鄉麼？”
顧連微愣了下，繼而淡淡道：“他會的。”關於這一點，他從沒懷疑過。
王勤歎口氣，收了空碗退出房去。幾乎同時，一人神色匆匆進門來，道：“大人，六皇子持劍闖入天牢，牢裏的獄卒阻攔不住，唐護衛不得已出麵抵擋，這會兒已經和六殿下動起手來！”
顧連的精神一下子回歸身體，嗖嗖下床拿起外袍往身上隨便一披，也顧不得整理，三步並作兩步，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備馬車。
大牢外，韓君廷跟唐鈺打得有來有回不相上下。
隻是唐鈺到底不敢對著皇子殿下出狠招，每招都留了餘力。但韓君廷可不管他許多，一把劍狠勁淩厲隻管將對方往絕處逼。幾十個回合下來逼得唐鈺漸漸開始招架不住。
“殿下手下留情！”
顧連話剛喊出，韓君廷一把長劍架在了唐鈺脖子上。
“唐護衛好俊的身手。”韓君廷撤開劍，一句讚賞雖像是出自真心，卻也把怒氣都寫在了臉上。
顧連忙上前揖禮，“唐鈺不識規矩以下犯上，請殿下海涵。”
“顧大夫的人果然忠誠不二，今天就是父皇來了，沒有顧大夫的命令，怕也過不了唐護衛這一關。”
唐鈺聞言默默跪下身去。顧連聽他一句一個顧大夫，便知他是真與自己置氣了，隻得賠笑道：“唐鈺這人就是有些直腦筋，不知變通。還請殿下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韓君廷手指滑過劍鋒悠悠然道：“我不與他計較，我今天過來，是為了殺一個人。望顧大夫不要阻攔。”
顧連笑容僵在臉上。
這孩子脾性是越來越大了，動轍上門要打要殺。
韓君廷要殺誰，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殿下，恕我不能讓你進去。”
“泯之，明明就是這個女人害得父皇臥床不起，你為什麼要維護她？”
顧連看了眼憤憤不平的韓君廷，近前兩步道：“殿下，吟嬪即便是有罪，到底是皇上的人。不能就這麼辦了她。”
韓君廷冷冷哼一聲，“我今天就是要辦了她！我倒要看看文武百官哪個會有意見？”
顧連忍著頭疼，“沒錯，你今天殺了她，沒人會追究，朝中文武說不定還送你個清君側的好名聲。但，他日皇上醒來，以皇上對吟嬪的眷寵，隻怕你免不了要遭問責。”
“我若是怕父皇問責，今天就不會來。待我先了結了那個禍水，再去向父皇請罪！”韓君廷字字堅定，拎劍轉身就要向內裏走去。
“殿下……”顧連情急下去拉他手臂，剛從昏沉中醒來又在馬車裏顛了一路，本就頭重腳輕，韓君廷這麼一鬧，他隻覺得腦門突突地跳，一陣陣地眩暈，不由得就扒在了人身上。
韓君廷這會兒終於覺出異樣，將人扶起一看，卻小小驚了一下，“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顧連撐著不適道：“殿下，你冷靜點，這麼做真的不值得。”
韓君廷其實就是一時少年意氣，這會見他一臉憔悴還硬撐著來攔自己，又氣又無奈，卻說不出置氣的話來。
“罷了。今天先放過她就是。”
顧連聞言忙站直身，“臣替吟嬪，謝殿下不殺之恩。”
韓君廷沒好氣地睨他一眼：“你別謝得太早。我隻是說今日先放過她，可沒說就這麼饒了他。”轉而擔憂地道：“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不過是偶感風寒。”
韓君廷皺眉，“昨日不是好端端的嘛？”
顧連道：“身子不濟，叫殿下看笑話了。”
韓君廷一把將他攙起，“我送你回府。”
顧連失笑，“殿下，臣沒有虛弱到要人攙扶的地步。”
韓君廷沒聽到一樣，一聲不出把他送進了自己的馬車裏，隨後默默坐到一旁。
車輪子轆轆行了一段，韓君廷還是一句話沒說。
顧連瞅著他臉色，試探著道：“殿下，還在生我的氣麼？”
“沒有。”
可你臉上就寫著生氣。
顧連往窗邊靠，掀開車簾子在街上琳琅滿目的攤檔上尋覓了一陣，似瞥見了什麼忙喚車夫：“停一下。”
車夫收住韁繩，韓君廷不解地望他。
“殿下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顧連匆匆下車，片刻後回轉，遞給韓君廷一小袋子東西。
“這是……”
“錦玉堂的酥方糖。”
韓君廷嘴角抽了一抽，“你當我還是十二歲呢？”
顧連淡淡一笑，不置是否。韓君廷雖覺得無語，還是收下了那袋糖，這才緩和了臉色道：“你為何要插手這個事？”
顧連斟酌著措辭道：“臣是覺得，刑部近來辦事實在拖遝。皇上突發舊疾昏迷不起，已經是禦醫證實了的事，一個女子而已，卻大費周章審了這麼些天。
有這功夫，怎麼不將那些積壓的案子清一清？臣看不過，因此插手管了一管。”
這番說辭，韓君廷是不能夠信服的，但官場上那一套，他扯不過顧連，隻得訕訕道：“顧大夫果然心係君國。”
顧連對這句半似真心又似嘲諷的話照數接收，“這是臣份內之責。”
韓君廷默默看了他片刻，到底沒再說什麼。
入夜，睿王府書房。
睿王正坐在案前隨意翻著一本書。王府管事捧著個長方匣子走進來，“殿下，這畫已經按您的吩咐裱好了，是否現在就著人送到顧大人府上？”
韓君曳望了一眼那匣子，好一會兒淡淡道：“不必了，就在府裏掛上吧。”
管家一聽不無意外，但做為下人的，也知主人的事不宜多問，隻應聲是。
管家捧著畫匣退了出來，正尋思著掛在哪一處好，但覺有陣風擦身而過，未來得及看清是誰如此莽莽撞撞，那人影已經閃進了韓君曳書房。
韓君廷跑進書房，平複了下呼吸，諂著臉，“四哥，我想在你這兒小住幾天，行嗎？”
韓君曳從案桌前抬起頭，掃了他一眼，“做什麼這副模樣？”火急火燎，跟被人追殺一樣。
韓君廷如此這般，刪枝劃節說了一遍。
韓君曳靜靜聽完，沒說什麼，繼續看他的書。韓君廷就當他默許了自己住下了，上前討好地道：“四哥，看的什麼書呢？能不能讓我也看一下？”
韓君曳再看一眼，終於沒忍住吭哧一聲笑了出來。
韓君廷被笑得又臊又沒臉，拉了個椅子悶悶坐下。
韓君曳憋著笑，“四哥看的這書，可能沒春宮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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