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87 更新時間：10-05-16 21:55
東海公府的偏廳坐落在府邸的西麵，與大廳隔著一個小小的花園，綠影幽幽，生機盎然，雖然僻靜，卻也雅致宜人。
陶然與淵蝶跟在門房小廝的身後，行走在那花園之中蜿蜒的小徑之上。
因為植物的遮掩，花園中的溫度相比之下雖然涼爽了許多，卻依舊帶著悶悶的熱氣。陶然掏出懷中的素白絹巾輕拭額上細細的汗珠，身上那些猙獰的傷痕經過這這汗液的洗禮，一股奇癢無比的感受從傷疤處直擊她的神經線，此時她隻能四名忍受著這難捱的折磨。
“姑娘，是否身體不適？”
走在陶然身後的淵蝶察覺出陶然身體有些許僵硬，於是開口詢問。
“沒事。”陶然深吸一口氣，選擇忽略那磨人的感受，“我沒事，淵蝶無需擔憂。”
“姑娘……”
淵蝶還想說些什麼，帶路的門房小廝卻停下腳步，指著小徑盡頭那一扇微敞的雕花木門，恭敬地對陶然道：“侍郎大人和我家老爺此刻就在偏廳內，煩請陶姑娘自行前往，奴才告退了。”
他們在商討機密要事之時都會下令在房四周三丈之內都不允許其他人踏入，陶然自是理解小廝的做法，頷首以示同意他離開，自行步向那偏廳所在。
還未至門外三尺處，便有掌風自門內襲來，覆麵的紫紗輕擺，陶然即刻止步卻不閃躲，直至布滿粗繭的掌停留在她鼻尖前一寸。
“離兒……”一個頎長的身影將她摟入懷中，“為何不躲？我差點傷了你。”
“哥，我知道，你不會的。”陶然微微一笑，“況且，我要躲也是躲不開的，不是麼？”
王猛放開陶然，改握那雙纖細白皙的手，引著她進入偏廳。
“離兒為何來此？是想見王上麼？”自冀州牧張平叛降於晉，陶然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苻堅了，“你的傷還未愈，可知這暑氣對你的傷而言非常不利？”
陶然輕輕搖頭，並沒注意到王猛話語中那一瞬間的不自然。
“我並非為了王上而來。”她來此的目的不能告予他們知曉，“哥，我的傷已無大礙，隻是在府中待得有些悶了，出來走走，想起你們都在此處，就想著過來看看。”
從來，王猛都不會懷疑陶然說的任何一句話，此刻亦是如此。是以對陶然的回答也不存疑，隻輕輕歎了口氣，徑自將她安置一張雕刻著精致花紋的紅木椅上，而自己也落座在她身旁。
“青桐……”
此時，坐於上位的苻堅也看到了她，聲音中帶著些許的驚喜。
“參見王上。”
陶然可以不跪，淵蝶卻沒忘了禮數，在陶然落座之後，向苻堅屈身行禮。
“起身吧。”
淵蝶站起身來，徑自立於陶然身後。陶然伸手取下覆麵的紫紗，將臉頰之上還未痊愈的傷口暴露在了空氣中。
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陶然臉上的紅腫早已消失，但有些傷及皮肉的地方卻依舊留有淺淺的疤痕，畢竟臉頰的傷並不如身體的創傷嚴重，是以隻還剩下一些淺淺的痕跡，而非結痂的猙獰。雖是如此，但依舊看得苻堅的心驀然一緊。
“青桐……”
駐足於她臉頰的三道視線陶然並非好無所覺，她輕撫臉頰上的淺痕，似有些不在意地笑笑，“再過幾日，臉上的痕跡就會淡去，真的不礙事。”
坐於陶然斜對麵的苻法，將置於身側的矮幾上他還未動過的茶碗遞給陶然，“侍郎府與我府邸相距甚遠，這一路上酷暑襲人，陶姑娘先喝口涼茶解解暑氣。”
陶姑娘？看著麵前這身形削瘦的男子，陶然隱隱有些無力，親切的苻法對她而言宛若除了王猛之外的另一個兄長，然他卻一直執著於禮數，堅持喚她陶姑娘而非友人皆喚的“桃子”。
“苻大哥一定要與我這般生疏麼？”陶然接過苻法遞過的茶碗，“若是如此，我是否要屈身還禮謝謝苻大人？”
望著陶然唇邊釋出的笑痕，王猛的眼中也釋出一份異樣的柔情，這就是他想要給予的，她的快樂。不論她是離兒抑或陶然，不論是隱世抑或墮於紅塵，隻要她能如現在一般，就算隻是一絲淡淡的笑容，隻要她的心能不受束縛、自由的笑鬧，無論她想要去往何處，他都會永遠站在她的身後，靜靜地收藏那些不屬於他的點滴記憶。她有她的人生要過，而他也可以選擇成為守護她人生的那個人。
“陶姑娘……你何必取笑於我？”看著那雙又回複光彩的眸子，苻法啞然失笑，“你不早就知道我被禮教拴住了脖子？”
對於苻法的比喻，在場的幾人都笑了開來。
這個在人前儒雅卻又尊貴的男子，隻有在他們麵前才會顯露出如此輕鬆的一麵，隻是他的生命卻異常的短暫，猶如那空中的流星，在最燦爛的一刻隕落天際。他此刻的笑容無奈中透出的輕鬆，讓所有人都不再緊繃於此前嚴肅的商討，可惜曆史卻不願改弦易轍，放過這個年輕的生命。
陶然想起了進府之前看到的那一閃而逝的深色布角，苟太後已經在采取行動了麼？
“苻大哥此話差矣，小妹我不正是來解救你的麼？”陶然用笑掩飾住那一閃而逝的憂心，“為了不讓你被禮教給勒死，苻大哥喚我一聲‘桃子’試試？”
上位的苻堅看著此刻淺笑怡人的陶然，不由得也起身不至苻法身側，輕拍苻法右肩，“兄長若是不喚這聲‘桃子’，青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哦。”
苻堅、苻法皆不願意陶然再次介入此等軍事、政治之中受到傷害，是以寧願陪其笑鬧而不再談論此前商討之事。
“永則兄，依景略看，今日你若不順了離兒的意，恐怕日後的日子不好過哦！”
王猛的聲音透著笑意，將陶然說得好似鬼魅難纏，他知道二人的意圖，同時這也是他心之所想。
“看來，我不妥協不行了？”苻法深吸一口氣，似在醞釀，半晌之後一口氣終於自口中吐出，“桃……子……”
雖然有些不自然，不過也算是跨過了那道坎，陶然笑了。
“聽苻大哥喚我一聲‘桃子’似乎比讓你上陣殺敵更難受。”
聞此言，苻法苦笑。“我倒寧願上陣殺敵去。”
在場之人又紛紛笑開了去，隻是這融洽的氣氛還未持續多久，便被一個聲音打撒。
“啟稟王上，宮中傳話，皇太後請王上速回宮中，有要事商議。”這聲音或許是離得有些遠，雖然稟報之人刻意放大卻也還是小了些。
苻堅沉吟半晌，回道：“回稟太後，本王即刻回宮。”
那聲音答“是”之後，靜默良久，忽地又傳來。
“皇太後另有懿旨，宣陶姑娘進宮。”
皇太後要見陶然？
在場眾人皆是一驚，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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