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30 更新時間:10-08-31 20:50
感到旁邊的姬朔身子一顫,卻沒有說話。我縮起身子讓自己可以抱著膝蓋,將下巴靠在枕在雙膝之上的手臂上,我眺望著那向遠方無限延伸的蔚藍蒼穹,“有些事,注定了我們無法改變,既然如此,何不隨波逐流呢。”
“不,不是這樣的!”話音未落,姬朔便一口否定道,他轉過身來再一次將我擁入懷中,“三年前的事,待一切都結束後我定會給你一個解釋,到時無論你釋懷與否,我絕無半句怨言。隻是瑤馥,當年我所言不虛,至今仍是如此,也許是此生注定,但不論如何,我早已經放不開你了。”
這時,黃昏遲暮,火紅顏色浸染夕陽,層疊錯綜的白雲亦是被那妖豔灼了大半,徘徊在天際,久久不去。院前的梧桐參天,原本碧綠的葉子也逐漸退了顏色,不時可見低空中灰色的影盤旋,倦鳥厭飛,唧唧落戶。
借著一身男子著裝,當我隨姬朔緩步走入營地時,也未得一聲阻攔。營地距離西京城約有三四百裏地,四周土地貧瘠,甚至可以看到地上不時隨風揚起的黃沙在半空中盤旋,一路走來,亦是瞧見了不少列隊巡邏的士兵,他們戴著灰色頭盔,一身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銀色的光,步伐齊整地從我們麵前快速走過。
走進位於軍營正中的一頂行轅,領將左承燁率一幹部下早已等候在那裏,一見到姬朔的身影,便迅速迎了上來。三言兩語打發了眾人的碎語,姬朔在主帥長案前坐下,垂下羽睫看著桌上的地圖,良久才歎了一口氣,問道:“一日之期已過,諸位可有得出個應對之策?”
話音才落,便見一名矮瘦的青衣男子出列,他的手上拿著一把羽扇,臉頰消瘦得向裏凹去,眼睛卻特別突出,乍一看不禁令人有些悚然,他朝著姬朔拜了拜後,說道:“西京地勢占盡了防守之優勢,想要從外部攻入絕非易事,再者如今瘟疫橫行,冒然硬闖更是有失偏頗……”
不等他說完,旁邊一名粗眉大目的壯漢便站了出來,雙眼一瞪大喇喇地說道:“張錦,你想什麼就直接說,繞這麼大個圈子作甚!”
被喚作張錦的男子麵帶嫌惡地瞥了壯漢一眼,搖了搖手中的羽扇歎道:“宋申你這個大老粗,半點不懂迂回之策!”說罷,他又轉向姬朔,繼續道,“故屬下認為,於西京的最上乘之策乃是圍城!”
宋申聽罷,右手一拍大/腿,罵道:“這不是廢話麼!西京城如今的危急情況就連我這個大老粗都知道,若是圍城等著叛軍放人,隻怕那時候這西京就該改名叫亂葬崗了!”
張錦被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不精彩,但他並沒有就此罷休,不屈不撓道:“那你還能拿出別的法子不能?”
姬朔坐在案後,神色略顯苦惱地揉著額頭,好像正在沉思著什麼,長長的劍眉越皺越緊,“夠了!既然你們之中無一人能想出對策,那麼就按照本侯的意思去辦吧!”
幾人聽了麵麵相覷,似是想要反對,卻又找不出辯駁之辭,之中最為年長的左承燁伸手捋了捋胡子,跨出一步沉聲道:“若是景侯執意如此,我等自然是不好拒絕,隻是潛入西京一行事關重大,實在不可如此草率而行。”
聽完左承燁的話,我在心底對於姬朔的對策稍稍有了猜測,恐怕他是想要親自帶人潛入西京城內,從裏瓦解叛軍,如此的方法雖然冒險,卻也是最快最有效的。我輕輕垂下眼眸,自是知曉姬朔的脾性,一旦決定了便不會再做更改,無論眼前有多少艱難險阻,都無法改變他前行的腳步。
“報告主帥!”一名兵衛撩開行轅的簾幕走了進來,恭敬地行了禮後說道,“西京城中出現了狼煙。”
姬朔眸光微動,臉上的表情看似未變半分,身上散發的氣息卻是一下冷了幾分,“可惡!”他重重的一拳砸在帥案上,旁邊的茶杯上下顛動,一個不穩將水全部撒了出來,杯身順勢滾下案幾,頓時碎成幾瓣。
深吸一口氣後,掩去了過於外露的情緒,姬朔半闔起眼問道:“城中的探子可有傳消息出來?”
兵衛點點頭,“是!城中瘟疫已是一發不可收拾,每日都有許多人被傳染,方才據我方哨兵所言,叛軍在一刻鍾前曾打開過城門,卻是將幾名染了病的羸弱老人丟出城外,之後便再無行動。而那幾名老人早已失去了行動的能力,隻得躺在城門前,到了現在……恐怕也是……”那人沒有再說下去,然而他卻完整地將想要傳達的表現了出來。
行轅一角燃著的暖爐,內裏“噼啪”不斷跳動的火苗時強時弱,還有淡淡的熏香味飄散在空氣中,寒風拂過帳外“嘩嘩”作響,依舊能夠聽到巡邏兵衛們那整齊而有力的步伐聲,他們的倒影綽約落在帳上,映襯著淡淡的火光,搖擺不定。
而在這一天夜晚,楚祺和辰侑也到達了軍營之中,而尾隨其後的居然還有父王欽點的二百精兵。
蕭瑟的秋風吹起地上的黃沙飛舞,放眼看去,整個世界仿佛是被蒙上了一層紗似的,讓人看不真切。
當楚祺見到我和姬朔一同出迎時,麵帶不滿地轉過頭,固執地不願看我們,早已料到會有如此場景的我自然也隻好無奈地搖頭。盡管心中存著無法打開的結,楚祺卻也不再是個隻會意氣用事的青澀少年了,夜晚與姬朔、左承燁等人秉燭長談時,那風發模樣令我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人終是要成長的。
一席商談結束,早已是月上柳梢頭。黑夜深邃,天空不見白晝時分的半點澄澈,我抱著膝蓋坐在營後的小山丘上,仰頭看著那一輪新月,不複前幾日的明亮,今日看來竟顯得有些昏黃了。
身後兀然傳來一個腳步聲,我卻沒有動彈,直到來人停下了腳步,才仄仄道:“打算何時出發?”
姬朔一怔,走過來為我搭上那件披風後才在我身旁坐下,臉上帶著幾分不易見的尷尬:“你……都知道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在自己的眼前攤開了掌心,垂眸看著落下的餘光,良久才說道:“萬事小心。”
“嗯。”姬朔柔聲應答,他的手緩緩撫上我的發,恍惚間我已經倒在了他的懷裏,一股清新的氣息迅速擁入鼻中,帶著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知為何,我竟沒有推開他,隻是靜靜地依偎著,許是貪戀這寒天東地中的一絲溫暖了罷。
第二日清晨,褪去了沉重黑幕的碧空澄澈無際,流雲薄如煙透如絲,映著金色的朝陽,將整個世間包裹在燦燦灼眼的光芒之中,氣宇不凡。
終是無法忍住心中的悸動,我還是親手為姬朔與辰侑二人送上了踐行酒。
我沒有再著男裝,而是換上了隨行所帶的一條絳紫襦裙,配上淺棕色流蘇斜垂在腰際,青絲束起,不如宮裝那般挽旖,卻依舊姿態綽約。腰際那塊足以證明身份的純白玉佩倚在紗裙邊,令在場眾將領均是大驚。
隻可惜我無暇去理會幾人的詫異,款款移步,動作優雅而不是王家風範,麵上帶著清淺的笑容,此時此刻,麵對整個送行的大軍,我,並不隻代表著自己。
飲下那一杯清酒,當姬朔再次將酒杯交還與我時,他修長而有力的手指覆蓋上了我的手背,帶著陣陣暖意,透過皮膚,滲入骨髓而後直衝心底,他在我的額頭上印下一吻,而後退了兩步定定地看著我,溫柔卻是極為堅定地一字一句道:“等我回來。”
我對上他灼熱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卻是決計不敢再多做停留的,深怕隻是多出片刻,便會讓他看透了所有心思。
快步走到一旁的辰侑麵前,雙手將酒杯遞上,他亦是未多言便喝下了,我卻是滿懷的愧疚:“先生雖非我楚國之人,如今卻要你為我國出入險境,瑤馥實在慚愧。”
辰侑依舊如同初見時那般,渾身散發著出塵的氣質,幽雅如風,隻是聽罷我的話,他的眉尖稍稍擰起,出口的話語卻仍是那般地清淡:“辰某乃是一介布衣,多了的奢望不欲,隻望公主能夠允在下一諾,此次西京之行定當竭盡全力。”
不假思索地點頭,我道:“隻要是力所能及,瑤馥無所不應。”
一陣清風飄然而至,吹起眼前人那烏黑的青絲飛揚,也帶過了那個淡淡的聲音:“解了西京之圍後,為我,舞一曲。”
心下隨即泛起陳雜五味,但我還是點了點頭,卻是閉上雙眼,不在多言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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