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57 更新時間：10-04-30 23:09
——此生唯願“瀟灑飄然塵世外，侶山友水覓知音”。
沈君尚大笑了兩聲。平日聽得如雷貫耳的聲音，此刻卻也聽得文清悠毛骨悚然。
“這算什麼？”沈君尚神秘地一笑，舉起笛子在文清悠身前一晃，直晃得他後退了一步。於是沈君尚心滿意足地笑了，來到了竹林翠綠色的陰影中，舉起竹笛，奏出了美妙的樂曲。
哪怕是從當初教自己吹笛子的樂師那裏，文清悠都沒有聽到過如此的韻律。仿佛有綠色的音符從竹笛中流淌而出，緩緩地融進了溪水，融進了竹葉，融進了陽光。他定定地望著沈君尚：他穿著的一身青衣，夢幻的青色，是與這竹林同樣的顏色，二者溫柔地融合了，仿佛他就是這竹林中的仙人，從不曾來到過人世間。
沒過多久，另一件讓文清悠乍舌的事情就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發生了。竹叢中高大的竹枝間、肥沃的土地上、蒼白的陽光中，竟都冒出青煙來，並一一化作了人形，有男有女，都穿著青色或白色的衣袍，笑盈盈地聚攏到沈君尚的身邊。
沈君尚不動聲色，隻是眉頭微皺，控製著手指的起伏，繼續奏出行雲流水般的樂曲。那些青煙化作的妖，抑或是仙，就靜靜地聽著，竟都帶著溫柔的微笑。而文清悠，卻呆呆地望著那裏，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人間變得特別得不真實。
一曲奏罷，沈君尚的嘴唇微翹，似是偷偷的，看了一眼文清悠，又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再看周圍人時，他的笑容似乎濃了些，說道：“來了。”
“哈哈，君尚啊，你的笛藝又進步了呢！”其中的一個少年，拍了拍沈君尚的肩膀，用軟膩膩的聲音說道。他看上去比沈君尚略大，一襲白衣，眉眼間竟有幾分女兒氣，動作也是如水的溫柔。他的名字叫做竹宜，是這林間的竹精。
“哪裏。”沈君尚笑笑，一臉的謙遜。
這時，他們其中有人注意到了文清悠的存在，發出了一聲怪叫，這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他們用疑慮的眼神盯著文清悠，並很快地靠近他，仿佛在思索眼前的這個“怪物”。
呆愣中的文清悠這下才回過神來，看到眼前這些人不是人鬼不像鬼的“人們”，心不禁跳得厲害，雙腿不受控製地後退。
沈君尚看著這情況，心知隻有自己能控製局麵了，否則自己的這些鄰居們就算不傷害文清悠，他自己也要嚇得魂飛魄散了。他快步擠開人群，來到文清悠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對眾人笑道：“大家不要驚怪，他叫文清悠，是我的好朋友。”
“那，他能不能保證，不將今天的事告與外人？”竹宜問道。
“沒問題，他不會往外說的，否則我也不會答應！請大家相信我。”沈君尚微笑著。
“好，君尚，我們相信你！”竹宜看向大家，似乎在暗示他們也表達自己的意見。他們也紛紛同意，“相信君尚”。此事一了，沒一會兒，所有仙怪們全部化作青煙消失了。
似乎一切又都再一次恢複了平靜，但文清悠的心卻依舊砰砰直跳。他呆愣愣地望著前方，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君尚看著他這副模樣，臉上漾開了笑意，卻很快收斂了，沒有笑出聲。他慢慢地走向前來，說道：“誒，你別這副模樣啊！都說好了，到了我家，就聽我的，可你非要搶我的笛子。這下，你可是自討苦吃啦！”說完，他又大笑了兩聲，仿佛是因為自己這句頗有些不講理的話而自嘲。
文清悠這才從目瞪口呆中回過神來，他看了看沈君尚——除了那脫塵的笑容外，怎麼看都是肉體凡胎，一個普通人而已。
“幹嘛，這樣盯著我看？”沈君尚的語氣中是難以控製的笑意。
文清悠又上下打量了他，才說道：“他們，都是……是妖怪？”
沈君尚神秘地一笑，揚起頭，望著竹林中透過的陽光：那一絲一縷，單純得仿佛不染一絲雜質。他悠閑地邁開步子，來到一棵粗壯的竹子旁，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翠綠的竹枝，道：“比起妖怪，我更願意叫他們仙靈。他們不傷人，不害人，隻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平靜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快樂，靜謐，與世無爭。比起一些沉迷於酒色財氣的凡人，他們難道沒有幾分仙風道骨嗎？”
文清悠的表情慢慢地輕鬆了，似乎還要綻開一個淺淺的笑容。他用探求的眼神看著沈君尚，問道：“那你呢？為什麼也要住到這裏？”
沈君尚轉過身，微笑著望著他，慢慢地吟道：“瀟灑飄然塵世外，侶山友水覓知音。”頓了一會兒，他笑道：“這便是我來這裏的原因了，也是我的追求。有山水，有酒，有笛，有知音，豈不悠哉？”
文清悠望著他微笑的麵龐，聽著他所說的話，似乎沉浸在了他自己常做的那個夢中——夢裏同樣是有山，有水，有朋友，隻不過還多了個紅顏知己罷了。
文清悠不禁黯然神傷。可他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連忙抬起頭，想要說，卻又有些不好意思，抑或是不敢說出來了。所以，他又盯著沈君尚看了半天。
“怎麼，想說什麼就說啊！”沈君尚覺得好笑。
“你……”文清悠伸出一隻手指，將沈君尚從頭指到腳，吞吞吐吐地說到：“是人嗎……”
沈君尚大笑起來，卻笑得頗有些無奈，隻笑得五官幾乎都要擰在一起。笑過之後，他伸出一隻手，道：“你摸摸，看我是不是人？”
文清悠疑惑地瞅了一眼他帶笑的麵龐，想笑，卻隻是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慢慢地伸出手來，伸出又收回，遲疑了半晌，才觸到了沈君尚的手，卻又快速地移開。隻那一刹，溫熱便在他的指尖蔓延了開來，他心裏輕鬆了些，又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他。
那隻手暖暖的，軟軟的，光滑細膩，一看便知沒幹過任何重活。文清悠看這雙手跟自己的相比，毫無異樣，隻是更加柔軟。
此時，他聽到沈君尚淡淡的笑聲，才將頭抬了起來，張著嘴看著他。那副表情卻惹來了沈君尚的嘲笑：“我看你是嚇傻了吧！怎麼，你看我是不是人啊？”
文清悠看他這副得意的樣子，回想剛才自己的表現，自己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兩個人在一起呆了多少個年頭了，今日自己居然懷疑他根本不是人？他鬆開手，在沈君尚的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拖長音道：“放心，嚇不傻——”說著不禁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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