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46 更新時間：11-07-18 21:39
夜，靜如水；風，涼如冰；心，沉寂如墨。
冰涼的夜風夾雜著飛雪呼呼地刮在落霞山頂一處雪場上，就像一個寂寞的詩人，吟唱著難為人知的風情。地上斑駁的積雪在遠處的燈火照耀下泛著晶藍色的光，如同一雙雙小獸的眼睛，醞釀著嗜血的陰謀。
伊劍抱劍而立，任憑冷風夾雜這風雪吹散他的發，吹進他的領，灌入胸膛刺激這他的心肺。
遠處的一幫人，還在激烈的討論著，他們的交談聲傳到伊劍的耳朵裏，混雜成讓人心煩的音符，伊劍索性閉上眼，盡量拉長自己的呼吸，讓那些擾人心緒的聲音不進入自己的耳朵。
此刻，出現在伊劍腦子裏的是那顆大大的酸棗樹，酸棗樹下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他睜著一雙烏黑發亮的大眼睛仔細的搜索著在自己眼前經過的形形色色的人，衣著光鮮的商賈，大腹便便的員外，花枝招展的姑娘，油腔滑調的地痞，奸詐陰線的小廝……他們都各自行走在各自的道路上，各自低著頭默默無言，整個世界是寂靜的，就連一旁被拴在書上的黑狗，也耷拉這耳朵比這樣躺在地上，看不出死活。
小乞丐偷偷的從大棗樹背後鑽出來，躡手躡腳的穿行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寂靜街道上，不一會就來到掛著酒帆子的酒莊下，小乞丐乘行人沒有發現，偷偷的踮起腳尖用手指戳破那壇放在角落的“女兒紅”，伸出髒兮兮的小手舀起一捧酒灌入喉嚨。突然，小乞丐張大嘴吐著舌頭，散發這著酒香的一雙手使勁往自己嘴巴扇氣，那兩隻穿著不同破鞋的腳也快速的踢踏踢踏蹬著地麵，看樣子他是被那濃烈的酒精刺激到了。
伊劍越看越覺得眼熟，這個偷酒喝的小乞丐，不就是那個幼小時代的自己嗎！伊劍看著自己小時候那副丟人的樣子，心裏突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真想上去給他一個頭皮子讓他別這麼給自己丟人。
突然，一直大手從就酒壇間隙穿出來，一把抓住小乞丐的手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隻見一身灰色長衫的酒肆老板怒氣衝衝的瞪著偷酒和的小乞丐，伸出右手狠狠的賞了他一個大嘴巴子，小乞丐的臉頓時出現一個紅紅的五指印。酒肆老板還不罷休，蹬蹬跑出來將小乞丐橫放在自己大腿上，掀起他破舊的褲子狠狠的在屁股上打了幾巴掌，末了一甩手將小乞丐丟出好遠。
被甩滾在地上的小乞丐咬咬牙爬起身，衝酒肆老板做了一個鬼臉，乘著老板沒有追來繼續打之前趕緊往回逃，鑽進人群裏去了。
早知道這麼難喝，打死我也不喝，害老子被打了一頓。小乞丐穿行在寂靜的人群中，一腳踢開擋在自己麵前的小石子，伸著舌頭憤憤的吐著辣辣的酒氣，在路過包子鋪時乘老板不注意快速的抓過一個熱騰騰的包子就逃，留下一臉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包子鋪老板。
伊劍看著幼時的自己穿行在街道上，那身飄揚在空中的破衣服刺激著他的雙眼。伊劍緊緊的跟上小乞丐，他被小乞丐那份倔強，張狂，痞氣外露的表情吸引了，他要追上他，教他功夫，要他再被酒肆老板抓到時可以有力氣反抗。他要追上他，他要給他錢，要他在實在餓的不行時不用去偷那些藏在罐子裏死難喝的酒，要他可以大搖大擺的走進最豪華的酒店點最好吃的燒雞來填肚子。他要追上他，要讓他帶著自己做回一個瀟瀟灑灑肆意生活的乞丐，做回一個除了吃飽什麼都不用想，除了喝足什麼都不用幹的乞丐！
伊劍努力的追著那個遠去的身影，可小乞丐明明不會武功，卻比他跑得還要快十倍百倍，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伊劍趕緊催動內勁灌注雙腳，使出渾身解數飛躍在屋簷上，他要追上小乞丐，要讓他做回瀟瀟灑灑的自己，做回簡簡單單的自己。
當自己的雙腳如同灌了鉛一樣再也抬不動了，伊劍仍然沒有追上小乞丐，沒有讓他帶著自己回到過去。
疲憊的伊劍睜開雙眼，飛雪依舊飄揚，冷風依舊刺骨，夜色依舊如常，自己依舊站立在雪地上，任白雪蓋住雙眉凍住睫毛，他還是，回不到過去，找不回那個屬於自己的小乞丐。
伊劍突然感到很悲傷，感到很失落，在這一刻，什麼絕世神功，什麼劍意武道，什麼武功心法，都不在那麼重要。自己一直追求的東西，突然變得很可笑，看著遠處討論濺止的一幫人，伊劍感到很諷刺，自己最想證明自己的師父，和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師叔，給自己青龍劍想教自己鑄劍的柳劍長老，讓自己喝到瓊瑤甘露的薛月長老，口口聲聲說站在自己一邊的策山長老，幫自己照顧伊柳疼愛自己的師娘，此刻，卻在為一件莫須有的事情懷疑自己冤枉自己。
伊劍腦子裏突然萌生出一股奇怪的念頭，既然你們冤枉我偷學別的武功心法，好，那我就讓你們的願望實現，看你們還有什麼話說，廢我武功？殺我？都來吧，反正我這六年吃得苦六年受的累也是被你們懷疑的料，我就算再怎麼反駁還有什麼用，就讓我重新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坐我自己的小乞丐好了，你們給的，我都還給你們就是了。
這念頭一產生，伊劍突然覺得無比輕鬆，仿佛心中鬱結的一團氣突然舒暢了，伊劍仰起頭看著飄著雪花的黑夜，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過來一會，殘劍等人漸漸散開，朝伊劍走來，伊劍餘光看著眾人，心裏沒有絲毫的緊張。
“伊劍，你告訴師母，你這功夫都是自己練出來的，沒有偷學別人的心法，對不對？”
出乎伊劍意料，怎麼不是殘劍來問自己，伊劍看了一眼按著自己雙肩一臉關切的秋棠，心中如同被針紮了一下般刺刺的疼，伊劍緊了緊手上的青龍劍，看著秋棠的眼神閃過一絲悲傷，接著，他選擇沉默。
“說啊，伊劍，你快告訴師母你那吸納別人功力的心法都是自己感悟出來的，不是學別人的，快說啊，師母求你了。”秋棠輕輕的搖晃著伊劍的肩膀，當聽殘劍說伊劍竟然學會這等心法的時候她也大吃一驚，要知道這種被中原武林甚至天下武林認為是邪魔外道的心法，雖然很惡毒，但是卻非常高深，要是沒有一定的資曆是很難學會的，更不要說是自創了。
但是伊劍這幾年的生活大家都看得到，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去學習這等心法，那他這身心法到底有何而來，眾人討論許久也毫無頭緒，最後隻能決定來親自問伊劍，要是這等心法真的由他天賦異稟自創而成，殘劍決定用內勁入腦的方式破壞他的記憶中樞，廢去他前六年的武學經曆，讓伊劍回到一片空白的時期，相信隻要他殘劍重新言傳身教恢複現在的劍意心法不需要多長時間。但是如果這等心法是伊劍偷學現成武功心法而來，那關係就複雜了，這就涉及到心法從何而來，伊劍什麼時候抽空修煉，怎麼處置伊劍等。抱著對伊劍的一絲信任同時對自己的一絲安慰，一眾人決定由秋棠來好好問問伊劍。
話說伊劍聽到秋棠的話也吃了一驚，什麼吸納別人的功力，自己何時吸納過別人的功力，自己從拜師開始除了那個該死的“冰清訣”算得上是心法外，接觸過的武功根本沒有任何別的心法可言，殘劍教的也都是身法上的招式，難道真的是自己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時間裏創立的心法？絕對不可能，自己的功夫自己最清楚，根本沒有到達那種能創出武功心法的境界，哼，肯定是他們胡編了一個理由想來試探自己，我才不上當呢！
伊劍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不說話的好，抿了抿嘴巴一副你們愛怎麼就怎麼的表情。
“你！”殘劍看著伊劍的表情，心中那個怒啊！一邊是自己親手培養起來的徒弟，一邊是武道中的仁義正直，自己的選擇要麼會毀了自己這個徒弟，會毀了自己這六年心血，要麼會違背天下武術道義，更何況就算日後真的奪回中原，也會被天下人認為是靠這等邪魔外道勝利而不齒。
現在伊劍這幅任打任罵就是不回答的表情，讓殘劍心中如同憋了一團火而無處噴發。
“小伊劍，你倒是說句話啊，你這樣讓大家都誤會著也不是辦法啊，如果你是清白的，說出來，大家一定相信你！”薛月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子，一副焦急的表情。
到頭來你們還是在懷疑我，哼，我就是不說，要打要罰隨你們！伊劍聽了薛月的話，心中一痛，不能讓天下人都相信，那就讓天下人都誤會好了！一扭頭，看向遠方積雪的群山，心中蒼涼。
“你！你！你！”殘劍看著伊劍這副沒大沒小的表情，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踏步來到伊劍麵前，一把拉開秋棠，對著伊劍紅彤彤的臉蛋揚起手。
伊劍瞥了一樣殘劍揚在空中的手掌，心中的那份堅強悄然破碎，伊劍強忍著自己的淚水不落下，閉上眼不讓殘劍看到自己淚光閃爍的雙眼。
“你！”伊劍的表情落到殘劍眼中，卻是一副做錯了事死不承認還一臉傲慢，一咬牙，強壓住巨大的心疼，作勢要打的手掌再也控製不住，狠狠的落下。
“啪！”清脆的一聲響，穿透了眾人的心，眾人驚訝的看著殘劍，卻沒人敢上前勸阻盛怒中的掌門，就連秋棠也隻是閉上眼忍著心疼不去看這一幕。
清脆的響聲伴著火辣辣的疼，殘劍粗糙的手掌離開自己臉頰時，伊劍隻覺得心中那份長久以來的信仰，徹底的破碎了。伴隨著冰冷的雪風，飄散在夜空中。
“策山，將伊劍關起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他出來！”殘劍恨恨的甩下一句話後幾個躍步消失在黑暗中。
伊劍緊緊的閉著眼，但還是有一絲淚花沿著眼角滑落，劃過臉頰刺痛了心扉。巨大的悲傷淹沒了伊劍，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抓著青龍劍，它似乎成了伊劍唯一的依靠。
青龍劍身，那條青色的小龍再次出現，隻是似乎有什麼東西困住了它，它憤怒的用龍角撞擊著那層看不到的禁錮，試圖突破劍身來幫助自己的主人。
而伊劍的披風，正好被雪風吹著蓋住了劍身，蓋住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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