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19 更新時間:13-08-25 20:12
貝利亞從床上爬起來,手邊亮著一盞昏暗的台燈,外套就掛在手邊的衣架上,那孿生之物的形象在腦海內匆匆地閃過,綺麗放肆的光一般無可追尋了。眯起眼,看著窗外,是雨,稀稀落落地地打在窗戶上,嗒嗒作響,使得空氣裏帶著如往日無異潮濕。透過紗窗可以看到外頭霧蒙蒙的街道,那街對過的路燈還閃著微弱的金色的光,頭頂是一片灰蒙蒙的天,沉重地,把城鎮包裹得不留一絲痕跡。
才四點半。
她看了看手中拿精致的金色懷表,苦笑。
殘存著的夢魘不斷地將她纏繞緊縛。她依稀聽見隔壁房間裏阿斯莫得的咖啡機發出咕嚕嚕的響聲,這家夥隻要是下雨天就會喝咖啡,不知是什麼習慣,古怪得很。
遠處的森林被雨霧籠罩呈現出一片渾濁的清晨景象。阿斯莫得看著那雨不斷地往窗上打,心裏哀哀歎了口氣,覺得對不住路西法交給自己的任務。今天是路西法規定要回去的最後一天——可是他卻什麼動作也沒有。
或許是看到貝利亞的焦急突然不忍心破壞她的求知欲。
與此同時的德古拉也在看著這莫名其妙的雨。這確實幫了他的忙——陰天的緣故,他可以去庭院裏走走。他撐著傘,地上是雨水打落的碎花瓣,淩亂地鋪出了一條櫻色的小道,雨水躲避在煙雨中順勢往德古拉身上撲了過來。
他蒼白的皮膚上鑲嵌著的綠色瞳孔機械地轉動了幾下,看到了櫻花下一個高挑的身影。
他眯起眼睛,從未見過這個人。她身上散發著一種和吸血鬼大為不同,卻隱隱透著幾分相似的氣息。對方靠在那櫻花樹下,朝他笑了一下,曖昧中帶著絲絲的凶狠,金色的長發淩亂地紮起,碎發斜斜地搭在額頭上,遮住了一隻眼睛。因為下雨卻沒打傘的緣故,泛著潮氣而顯得格外的妖冶。
“你好。”貝利亞伸出手。她終於想起了自己還有培安卡的事情需要解決,在昨天看到費加洛之後感到事情不妙“我叫貝利亞……”她眯起眼睛,報出了自己的名字。預料之中的,對反的眸中閃過一絲隱隱約約的恐懼,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半步,猶豫了些許時候,也伸出手,鄭重地握了握。
兩人的手,都冰涼得可以。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是什麼嗎?”貝利亞懶得打哈哈,開門見山地問道。
“什麼?”對方顯然不太明白。因為通過他的水晶球,他並未看見有這樣一個女人——那水晶球是無法看見惡魔的。而那日那個銀色頭發的男人來的時候,也未來得及確認對方的身份。使得現在依舊是雲裏霧裏。
“那懷表是我的東西,我希望你現在,立刻,就把它還給我。然後給我解釋一下那個小吸血鬼為什麼如此關注那把銀色的鐮刀。”貝利亞毫不客氣地說出了自己所行的目的,然後以居高臨下的表情,挑釁,威脅似地看著德古拉,血紅色的瞳孔裏帶著些許的嘲諷和殘忍的笑意。
雙方目光在雨霧中相對,片刻的無言。德古拉麵無表情地看著那笑得十分淡定的魔王,無神的瞳孔下著實進行了一番痛苦的思索。
我不能輸。不能將我的未來,就這樣交出來。
這是他腦內最後閃過的念頭。
下一秒,空中的櫻花開始無序地飄舞,組成了一條條纖長的龍似的形態,然後像刀刃似地往貝利亞那裏打落,在地上濺起無數碎了的花瓣。她顯然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的絕決,慌亂地向後退了一步,黑色的風衣在雨氣中畫出一道華麗的弧度,然後被那刀刃似的花瓣劃成了碎片。而那花瓣落地之後又不依不饒地撲麵而來,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櫻色的影子,惡狠狠地仿佛要將貝利亞刺穿在這片櫻林中。
啊啊所以我才討厭術士……貝利亞心裏抱怨了一聲,靈敏地躲過那花瓣的攻擊。
眯起眼睛看了看德古拉的手指,果然上頭也高調地帶著幾枚戒指,雖然不若阿斯莫得來的多,但能將戒指明目張膽地呆在手指上的術士,都是相當厲害的了。她皺了皺眉頭,看著德古拉又揮了揮手,空氣中的水汽凝結成針尖狀的冰塊落下,刺穿了雨滴朝她的臉撲來。側身躲開,貝利亞並未打算拿出鐮刀,否則更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遠觀那戰場上碎冰塊和櫻花互相融合在空中淩亂地落下。
貝利亞看了一眼依然麵無表情,卻全身上下散發著殺氣的德古拉,輕輕罵了聲“白癡。”然後無心繼續打下去,趁著那櫻花遮住視線的空隙溜走了。
還是一無所獲。她如此想著,頹然地歎了口氣。
回到莊園,培安卡和夏佐像看傻瓜一樣看著那不打傘就往外跑的貝利亞,還弄得一身的泥巴,風衣角還破了,活像一個剛群毆回來的不良少女。不過事實也差不多就這樣了。貝利亞煩躁地將那外套丟給阿斯莫得,示意他幫她補一下,然後將那濕漉漉的頭發盤起來,淡定地坐下來吃早餐。
“貝利亞醬去哪裏了?”培安卡小聲問道。
“啊,去要那個懷表了。不過對方似乎是不太情願。哦不,是很不情願。差點把我弄死。真是的,我最討厭術士了……”貝利亞說完皺了皺眉頭,將那半口麵包悉數吞下之後白了一眼同樣身為術士的阿斯莫得,於是阿斯莫得瞬間抖了一下。
“等歌劇結束之後我再去端了他的老窩吧。最近麻煩事情太多了。”貝利亞抱怨道。然後抿了一口阿斯莫得早上泡出來的咖啡。
沉寂了好些時候,貝利亞上樓睡覺去了,阿斯莫得則回到房間裏不知道在做什麼,餐廳裏剩下培安卡和夏佐在繼續看報紙吃東西的時候,房門突然“砰砰”地響了起來,十分的急促。兩人疑惑得對望一眼,猶豫了一下由夏佐把門打開。
渾身上下被淋得濕漉漉的艾琳站在門外,幾乎是跪在了那石階上,她眯起無神的瞳孔,喘著沉重的粗氣,臉頰上是大片的水跡,雨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她說道“夏佐……那位小姐到底……”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暈倒在了莊園的石階上。
夏佐瞬間變得手忙腳亂了。‘那位小姐’指的顯然不可能是培安卡——是貝利亞。
來不及多想,他連忙把阿斯莫得叫下來,把艾琳抬進了屋子裏。
此時是上午九點。外頭的雨與越下越大,沒有停的勢頭,偶爾滾出幾聲驚雷劃破寧靜。培安卡負責照顧艾琳,而貝利亞和阿斯莫得則再一次將目光轉到了一件離奇事件上。
艾琳暈倒的時候,手裏緊緊地攥著一張羊皮紙。
那羊皮紙上赫然寫著:
致親愛的艾琳小姐
注意你身邊的不潔吧,她帶著染血的鐮刀和你不知道的假名,將那鬱金香的花莖斬斷為帶血黎明。
貝利亞坐在皮椅子上,端詳著這封恐嚇信。對方知道我有一把鐮刀,以及對方知道我是惡魔……將這些奇怪的線索串在一起,貝利亞很明顯地想到了三個字——吸血鬼。
可是,費加洛那邊隻知道她有鐮刀。而德古拉隻知道她是惡魔。隻有把兩者的情報結合在一起才能寫出這封信。
她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後說道“應該是費加洛和德古拉彙報過了吧?”然後征求意見似地看了看阿斯莫得。
“不……”阿斯莫得稍稍猶豫了一下說道,然後拿過那羊皮紙來看。而腦內卻在想著別的事情。“費加洛和德古拉的關係並不好,多蘿西估計也是如此。雖然表麵上接受德古拉的命令,但實際上,他們還是自己暗中行動的成分多一些。很多重要的情報,他們都並未報告給德古拉。”
“哦?”聽到此處,貝利亞眯了眯眼睛,問道“你的意思是?”
“要麼這封信不是德古拉寫的——但這可能信很小,知道我們身份的人不可能有別人。要麼,那兩個小孩現在有危險。”
“你是說,德古拉硬是逼他們說出來的?”
“正是如此。”阿斯莫得點點頭,眼中劃過一絲難得一見的認真,然後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事情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去夜間店核實一下。”
阿斯莫德皺皺眉頭,心想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大意。
【2】
夜間店裏頭依然是和往常一樣的死寂,因為下雨的緣故,人類客人一個也沒有,隻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蒼白的吸血鬼抿著那參了水的威士忌酒,橙黃色的燈光忽閃忽閃的,外頭偶爾閃過的銀色閃電,使的他們的麵容顯得更加憔悴。貝利亞和阿斯莫得的突然闖入,著實把這些家夥嚇了一跳的。
“喂,大叔。”貝利亞也未有作任何解釋,熟門熟路地直接跑到前台拽起那名為“弗洛爾”的大叔的衣領子說道“那兩個東方小孩現在在哪裏?”
“不,不知道啊,好像昨天夜裏就被德古拉給叫去了吧,現在還沒回來。”他結結巴巴地答道。
“可惡。”貝利亞惡狠狠地罵了一聲,然後衝出了店門,沒有撐傘,瓢潑大雨再一次將她淋得濕透。她對那兩個小孩沒有感情,隻是覺得這兩個小孩要是就這樣被簡簡單單地死去的話,事情會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貝利亞,冷靜。”阿斯莫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淡定地說了聲。
城堡裏頭是死灰一樣的靜,隱隱約約的喘息聲詭異異常。
偌大尖塔中空曠無垠,沒有沒有陽光,隻有周圍一排永遠不會燃盡的燭火,在昏暗的室內泛著微弱的橙色燭光,蠟油凝固在鐵架子上。
房間的盡頭是一個十字架形的鐵製刑架,多蘿西像個在森林中被獵走的小生物一樣被釘在上麵。背景是一片絕望的漆黑。她微微地睜開眼睛,目光掠過那片昏暗,落在門口的那兩個人身上。德古拉拽著費加洛的頭發,指節出泛著不正常的白色,漂亮如傀儡的玻璃眼球似的瞳孔眯起,依然是無神的麵癱樣,但手頭的動作卻說明了他此刻的殘忍心情。
他一手拽著費加洛的頭發,另一隻手中握著一把銀質的匕首,走上前去,抵在多蘿西的脖頸下,冷冷地說道“說吧,你還有什麼瞞著我?”
“沒有了……”多蘿西皺了皺眉頭回答道,被銀質匕首劃破的臉頰並沒有因為體質愈合,而是愈演愈烈的滲出濃濃的鮮血,嘀嘀嗒嗒地在地上繪出一朵朵梅花似的形狀,她緊咬著下嘴唇,皮膚顯得愈發的蒼白,唯有那帶了血絲的嘴唇鮮紅異常。費加洛別開目光,他不明白德古拉為什麼會突然間把什麼事情都給發現了——他明明很保密地,沒有在這個古堡裏提起過一分一毫。
也沒有在除了夜間店以外的吸血鬼聚集的地方講過。
莫非……德古拉也有把眼線安排在那裏!?
不可能!費加洛連忙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幾乎是硬生生地將它推出自己的腦袋。不可能不可能,大家都是不太喜歡德古拉,希望變回人類的人。他盡可能使自己天真地像白/癡一樣催眠自己。可愈是這麼想,愈是覺得事情蹊蹺。
啊,對了……他突然憶起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像一把鑰匙一樣瞬間將他的懷疑全部解開,亦是在下一秒,他的後腦勺被什麼刀柄狠狠地砸了一下,昏死過去。
多蘿西失聲,將那驚恐的叫聲壓抑在喉嚨間,眼睜睜地看著德古拉將毒藥灌進已經昏死過去的那人口中,墨色的藥汁順著臉頰淌落到地上,費加洛沒有一絲反應,僵屍一般地躺在他的手臂上,多蘿西使勁地動了動手腕,換來的隻是鐵鏈子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
“你都幹了什麼!?快放開我!你抓了我有什麼用處?”
德古拉沒有說話,隻是手指輕輕地動了一下,風中浮現一個小小的光暈,將那鐵鏈打碎了。“我讓你生存,你替我辦事,天經地義。”
“放屁。”多蘿西眯起眼睛說道“你根本就是在無視的我們的尊嚴!那些家夥……那些家夥,早晚會把你給殺掉的吧——!”多蘿西說說話間嗓音變得沙啞,帶著些許無力的絕望。她並不有意將希望寄托給那個奇怪的女人,但事到如今就連她所謂的主人也將她背叛的如此徹底,她還能依靠誰?努力地把手這自己的尊嚴嗎?她張開嘴巴的那一刹那,覺得自己的存在毫無理由。
從塔頂垂下來的微風輕易地將她柔軟的長發絆亂,臉頰上的傷口再一次深處血絲流進嘴裏,鮮血的腥甜味迅速蔓延開來,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她已經三天沒有進食新鮮的血液了,她所喝下的都是從自己的臉頰處流下來的廢血。
“哦?”對方那張始終無表情的臉因為硬是扯出一樣魍魎似的僵硬笑容而顯得詭異無比。“這就是你的尊嚴?”
多蘿西不語。那血腥味越發激起了她作為吸血鬼本能的欲望。她喘息中帶著隻有自己才能發現的絕望的顫抖,她跪倒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上,望不見自己的影子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她不敢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但費加洛緊緊閉著的眼睛卻一分不差地印入了她的眼簾。
她的指尖歎了歎他的鼻息,那微弱的喘息給人一種瀕死的錯覺。多蘿西強忍著心頭的嗚咽,憋出幾句話來。
“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那是彼岸花之毒,克製吸血鬼的極佳毒藥。明天夜裏歌劇結束之後就會毒發。如果你們沒有在這之前將那鐮刀銷毀的話,那就萬分抱歉了。”對方麵無表情地敘述之後,離開了。
“那如果銷毀了呢!你保證把解藥給我!?”
“是的。”機械地點了點頭。“子夜十二點,此塔的古鍾為準,我在鍾樓上等你的消息。你可以帶上費加洛一起行動——中毒者除非到了毒發的時刻,之前不會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語畢,是規律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耳邊。多蘿西握著費加洛的手。房間裏沒有溫度,沒有色彩,也沒有聲響。
費加洛陷入了一片死死的寂靜中。他聽不見多蘿西的聲音,更聽不見德古拉的聲音,周圍是一片漆黑,腳下是一麵鏡子,竟然能看見自己一成不變的容顏。他一驚,心想,莫非自己已經死了?
正緊張的時候,周圍的景物突然迅速地改變,轉而成為了一片片明快的色彩。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多蘿西從家裏逃了出來。政治聯姻,拐賣,詐騙——這全部都是貴族慣用的伎倆。為了躲避命運的那個玩笑,為了幸福,多蘿西離開了原本富庶的家裏,和費加洛一起。
但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小孩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當他們被發現之後割斷喉嚨才意識到這一點。那個時候,費加洛還記得自己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鮮血。離死亡隻剩下一秒的時間。
那個男人突然出現了。
“你是想死呢?還是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他曾經這麼想。
但是現在……
我想念從前了。
我討厭黑暗。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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