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47 更新時間：10-08-02 11:47
塞巴斯緩步走在空曠的樓廊上，簡紋深色的披風觸地，錦霞透過細高的窗戶斜照進來，在層次富韻得幾近斑駁的牆上傾倒出一道濃厚的墨畫般剪影；幽雅，凝重。
遠處的米迦勒早已對此有所覺察，前俯頓首的迎接著它由遠及近。背後門上大幅神秘的肖像透雕覆蓋性的映襯著，欲製造出一場狂亂的灰色夢境……
“他還在裏麵嗎？”塞巴斯走近後詢問。
“是的，大人。”
“隻有他一個人嗎？”
“一同前來的還有隨行的管家，拉哈布先生。目前，屬下已經暫時安排他在其他的會客室休息等待了。”
“是嗎……”瑰麗的赤眸裏殷亮微蕩……
“進去。”
“是。”
米迦勒轉身叩出三聲清響，“薩曼爾大人，十分抱歉，讓您久等了。”
似乎並沒有期待過來自門那一邊的任何回應，管家先生隻是輕輕拂袖，然後看到結如磐石的哥特式暗紋扇門威嚴的抖動了一下，發出若特意引人注意般的悶響。旋即一條挺拔的光亮拉開，頃刻間鋪天蓋地。
“大人，請進。”米迦勒撤身退到陰影處，素潔的披肩恰如其分的在奪目的強光中單單帶過一瞬微熹……
塞巴斯迎著光走進寬敞的議廳，不動聲色的環視了一周；發現到：大廳中央的桌椅，書架上的書本，包括架台上的物品，一切的擺放都跟城堡內一貫要求的標準不差分毫；地板上也是一樣，除了門口略顯雜亂的腳印，以及從這裏到彩窗下看得出有被踩踏過的痕跡外，其餘的地方，明淨得纖塵不染。
這麼長的時間裏，獨自一個人呆在我路西法的主議廳內，這些，就是你所有的活動了嗎？死魂靈遣派祭司——薩曼爾•；P•；查爾沃特。
塞巴斯略帶狐疑看向耀光下靜立著的背影，壓低嗓音對緊隨一旁的米迦勒交待一聲：“鎖上門。”
“是，大人。”米迦勒回身輕輕扣上門環。
“薩曼爾大人，歡迎來到……”
“這個地方……”塞巴斯剛開口決定主動問候，就被薩曼爾打斷了，“真的是很美啊……花木繁盛……時時刻刻都保持著萬物複蘇的春容……罪孽深重的死魂來到這裏…也許還會偷笑自己是不是僥幸來到了天堂……嗬嗬。”
薩曼爾的話語時斷時續，好像並不是要說給任何人聽，好像隻是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無意識流露。
“薩曼爾大人過獎了。那麼，天堂的使者大人，今日來此不是隻為了……緬懷的吧……”塞巴斯看著薩曼爾站在彩繪玻璃前聚光處，仰頭朝天，紋絲不動。帶著嘲諷的邪魅弧度從嘴角毫無掩飾的拉開。
對於路西法的淩諷的語氣，薩曼爾並沒有急於反駁，隻是繼續盯著窗外，望著引天高的大樹上停歇的一排正在飲食花蜜的巨鳥。隻隻體態華美，羽毛斑斕的它們身後懸吊著碩大豔麗的尾翼，如掛鍾擺動，整齊化一。隨後，驀地一下騰空而起，眼前頓時一片讓人暈眩的流光溢彩，如細浪拂麵，卻又氣焰磅礴。
這樣的景象讓薩曼爾有點無力招架，於是趕緊閉上眼睛，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最近真的是越來越容易失神的呢，不過，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縱然沒有後悔，也仍無法斬斷所有念想……
勻速的呼出一口氣，再度睜開後的瞳仁裏，淡紫色的霧氣已然散盡。取而代之的是，隱著戾氣的暉光，還有，仍舊是排解不盡的悲哀。
“……可是，地獄終究隻是地獄，再怎麼美好，再怎麼奇麗也不會變成天堂。就像這裏的極樂鳥，再怎麼翻飛盤旋，也無法祈來福祉一樣……”薩曼爾頓了頓，轉過身，直視路西法，對上地獄之王氣勢淩人的目光，“而驕傲自負的原天使長大人您卻一定要逆反常規，把應該進天堂的靈魂拉入地獄。那麼對於應該下地獄的靈魂呢？對於他們……您又打算怎麼處理呢？”
薩曼爾一步一步地走向路西法，手從衣襟裏取出一卷較短的卷宗，解開纏繞在上麵的絲綢錦緞，讓脫離了緞帶束縛的暗紅色卷軸“舒”的一路自由滑下。卻在快要碰到路西法腳尖的時候，因為長度關係卒然刹住。深彤色的扭索紋圓木柱就這樣順從的躺在魔之王的腳邊。
塞巴斯瞥了一眼儀廳中倏然架起的布滿文字空橋，薄眉略蹙。
果然是有備而來的嗎？不過說起來，這上麵的名單真是排得越來越長了呢，“魅於死者之眼，焦於紅蓮之火，失足於迷途之森……”
嗬，現今的人類基本上已經變成了罪穢和汙濁的負載體了呐……
“當然是按照他們應有的方式處理了。”對於薩曼爾方才放肆無禮的行為，塞巴斯沒有太過在意，隻是揮揮手，然後接過米迦勒從地上撿起來卷軸，歪著頭輕巧的說道。
“是麼？但願真能像您說的那樣。”沒有料到路西法會是這種反應，薩曼爾不甘心的微擰黑眉，不等他靠近，就好似有些憤怨的將手中的卷軸與絲帶一齊向正準備過來取走它們的米迦勒扔去！
米迦勒看著麵前一前一後向自己飛來的兩個物體，冰藍的眸子裏掠過厭惡與鄙夷。冷光一凜，揮袖抬手，去接取迎麵拋落的卷軸。
與此同時正對麵的樊式椴木窗，也在無聲無響間被風徐徐推開。於是，如同受到某種神奇力量的牽引般，步調本不一致輕質絲帶也乘借著風，乖順的幾乎與卷軸在同一時間落在米迦勒早已攤開等待的手掌上。
“失禮了。”管家握起卷軸，身後的薄木拚花扇也如同宣告一場魔術落幕般默默輕合。
米迦勒無視麵色有些驚愕的薩曼爾，禮節性的微微探身，遂後轉身將卷軸捧交給路西法。
撲捉到惡魔的嘴角似翹未翹的輕蔑，薩曼爾眉間的陰氣又加沉抑了幾分……
真是惡質的完美呐！連衍生於天堂的意念也被冠上了腐朽和黑暗的氣息，惡魔這種生物！
“既然，路西法大人都說沒有問題了，那麼就請快簽字吧。”薩曼爾原本還很期待這一天，但現在隻想快一點離開！
“接下來，按照慣常列程：七天後，經過死神遣派部門管理科的核對後便會派遣代表將被選中的死神劇場呈交於此。”
“抱歉，但是，恐怕這卷死靈審判錄今天還不能交給薩曼爾大人呢。”依舊是一臉頻繁到已流於無奇的優雅笑容。
“你什麼意思？不是都說沒問題了嗎？”某些時候，態度越是謙彬反而越是引得對方心緒煩亂。
“我隻說過要按照它們應有的方式處理，有沒有問題要等到仔細閱讀之後才知道不是嗎？”
“會有什麼問題，以前哪一次不是散帶即簽的？”這隻惡魔又想玩什麼花樣。
“嗬嗬……畢竟是來自天堂的立命，薩曼爾大人也不想有辱所托吧……”語氣悠緩琛魅，此時塞巴斯並無任何形於表，卻不幸讓薩曼爾看到更甚的嘲意。這會指什麼呢？而它藏在衣袖中雙拳終也攢緊……
“當然……不想！”這隻惡魔總是知道怎麼踐踏別人的底線，腐壞他人的信仰，讓人失去自尊，失去依存的空間！那麼接下來呢，就是誘惑於崩潰邊緣的脆弱靈肉一同赴入萬劫之地麼……一群齷齪肮髒的害獸！
薩曼爾現在已經陷入一種名為厭惡的漩渦中了，厭惡到腦神經都麻痹，以至於找不到任何語言來疏解。
情緒的重量愈加積累，讓他最後甚至無法分清，到底是厭惡眼前的惡魔，還是這個時至今日無人問津，什麼都改變不了的自己。
為了今天的談判明明做了那麼久的準備不是嗎，到頭來還是這樣難堪。有時候，脆弱的不隻是人類嗎。薩曼爾慘淡的笑了。
塞巴斯看著薩曼爾一臉認輸自艾自憫的表情，驟起眉頭。真是讓人不喜歡的味道阿，這樣的靈魂。在這個世界上，能吸引我的，果然隻有少爺。
“那麼，就請薩曼爾大人先在堡邸住下，待審判錄的審閱完成以後再上參，這樣可以嗎？”
“既然如此，就按您說的辦吧。”薩曼爾說完就直徑走向門口。
背過路西法時眼中似乎又再度盛起波光。紫瞳微眯，於是濃鬱如炬……
“米迦勒，為薩曼爾大人準備一件西側的房間。”
“屬下知道。那麼，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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