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01 更新時間：12-02-23 02:28
“夢與幻雖已破碎，但在完全消逝之前，餘象仍在顫抖……
人對於最初的認識以及情感的產生，總有疑惑：究竟來自何方？
其實，這認識和情感如同蜜蜂本身便可釀出花蜜、蜘蛛會吐絲……
恰恰發自本身。”
伏擊與夜襲，焰之團貫用的手段。
紐塞俄堡已得到了密報，提前在城堡外六裏地，布置了嚴密哨卡和連綿不斷的專門對付騎兵夜襲的荊棘刺叢。
這樣的季節，白天還好，入夜後骨頭都能凍成冰渣。
披覆在身上沉重的鐵甲鋼盔，伴隨著每一個發僵的踱步咯吱咯吱作響，卻沒有士兵抱怨——沒有人敢拿生命開玩笑。
“鬼天氣！”守夜的士兵嘟嘟囔囔的哈著白氣，“至少該給我們一些烈酒。”
“能有一堆取暖的篝火也不錯。”另一名縮在柵欄下避風的老兵抱緊了斬矛。（注解：斬矛是中世紀中後期出現的長柄步兵武器，結合了彎刀和長矛的優點，比起劍刃戟來要輕便許多，可有效的殺傷任何敵人，而且製造工藝比較容易，所以任何士兵都用的起，不像造價貴重的劍刃戟，是比較普及的武器。）
“一天兩天，十天，”士兵湊近老兵小聲埋怨，“該死的強盜是想在出擊前，讓我們活活凍死在這裏吧？”
“哈哈，如果那樣的話，”老兵豁達的笑聲含著無奈，渾濁的灰眸望向黑幕下幽深的遠方，“我倒希望他們正潛伏在某個地方，陪我們一起挨凍。”
蒼鷹撲騰著翅膀在橡樹叢間緩慢的飛翔。
配備著馬鎧的戰馬安靜趴伏在凍土上，姬納一動不動地蜷於馬腹下，黑鐵頭盔內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牢牢盯住前方的哨崗。
她的身後，悄無聲息地隱匿著焰之團的雇傭兵。
大家都嚴陣以待。
加西亞肆意靠著粗壯的樹幹，銀質的鎧甲冷冷的貼服著脊背。
弦月之夜，高處的視野並不開闊。清澈的繁星孤高的在天空閃爍，就象一個個被釘在蒼穹上的靈魂，令人莫名有種渴求救贖的向往。
救贖……
沉定的眼瞳閃了閃，加西亞收回視線，優美的唇清淺的挑起一抹上彎的弧度。
離約定的黎明，還有一段時間——他應該已經在返回的路上！
窸窸窣窣的抓撓聲，如同折磨人心的沙漏。
“安靜！”厙洛低沉的聲音冷不丁從角落傳來，沙伊下意識縮縮脖子，委屈的收回手——臨時建造的大籠子下，落了一堆磨爪子的木屑。
身居的洞穴在紐塞俄堡背後，與特魯克國南麵交界的山丘，距離紐塞俄堡大約五十多裏。
午後的陽光泄了一絲，正投向籠子內衣履狼狽的深金色卷發少年。那滿是淚痕的臉埋在薄毯裏，因疲憊至極而酣睡。
圓溜溜的眼睛眯成一線，沙伊將手伸到細細的光柱下，好奇的觀察浮塵在自己的掌心起起落落，愜意的緩緩搖著尾巴。
厙洛睨了一眼，繼續閉目養神。
“交流是一種智慧，厙洛。”
腦海裏，那晚格倫的話不經意又冒了出來，“但前提是放下心防。發現了嗎？一場嬉鬧便能讓你不知不覺間試著接納我，這就是交流的魅力。”
“……或許是樹立領頭的形象太久了，加西亞總是生硬的把自己放在一個略微高一些的位置上，不懂得如何與自己的戰友平等交流，嗬嗬，這也令他失去了與你們交換‘平等’的機會。”
“……庇佑什麼的是無稽之談？你從未察覺蘇諾的所在？好吧，怎麼說呢，神、魔、一切有形亦無形的存在，不隻是你用雙眼去‘看見’的。拿人類的比喻來說，就是一種精神世界的東西吧，隻有用心才能觸碰到。”
“我之所以在這裏跟你提起劍、提起蘇諾，你應該十分清楚是為什麼。你在動搖，厙洛，我用鼻子都能嗅的出來……猜忌總讓人類搖擺不定，我的開誠布公當然是為了加西亞，為了焰之團，嗯，當然也為了我自己——非常失敗，唉，依存什麼的真惡心！”
“……那天，當加西亞將你帶到我麵前時，我明白，他是在向我表明對你的認可，而不僅僅是蘇諾——好吧，我承認，蘇諾一直是我的需要，他隻是盡力滿足我的需要。不過，一向我行我素的家夥居然想起要找個搭檔，真讓人吃驚啊……當然，你不會成為累贅，但在我看來，他和你一樣，不善於單獨和誰走近，姬納也罷、蒙克他們也罷，多年最真摯的戰友，卻無法成為搭檔——或許你的身上有他的影子、冀望什麼的，誰知道呢？人類總是這樣，喜歡把自己有的沒的覆加在別人身上，企望塑造出另一個符合理想的自己，又像是得不到的東西就用自己希望的方式重新賦予其他人。”
“現在，你可以仔細考慮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畢竟，下一次的戰場，是真正試練的開始，你要擔負的是加西亞的後背、甚至生命！那麼，就現在，好好想想是前進還是退出吧。要知道，不管對象是誰，決定要做什麼，或不做什麼，都是自己和自己的約定，所以會打破那個約定的人，也是你自己。所謂的約束、束縛，不過是存在於內心的某種意念罷了……”
腳踝處拴著的繩索輕微的顫動了一下，厙洛機警的睜開眼。
是獵物來了嗎？
“沙伊……”
小東西茫然的望向他。
“記得昨天我教你的嗎？”
小東西歪著腦袋，眨巴眨眼睛。
“去看看，爬到樹上去看看。”
小東西一怔，旋即四肢著地的飛快往洞口奔去。
雲的飄動，令僅有的一線陽光也黯淡了下去。
籠子裏發出衣料摩擦的聲響，一個幹澀稚嫩的少年聲音小心翼翼的說：“勇士，您能給我一些水嗎？我會向天神傾訴您的仁慈，這樣的話，您拿到贖金後也不必懺悔。”
一個水袋扔進了籠子。
“謝謝。”
少年急切的拔掉木塞，大口灌下一口，立即引起一陣不適的咳嗽。
“是酒，”厙洛難得的多說了幾個字，“多喝幾口，會暖和一些。”
“……咳，唔，謝謝……”
“我……這樣問大概很失禮，”少年平複後，謹慎的輕聲道：“勇士，是不是我父王運送贖金的馬車到了？”
陰冷的洞穴裏，回蕩的隻有少年王子自己的聲音。
“抱歉，我……我隻是有點著急。”貴族良好的教育，讓少年王子覺得很局促。
對方依然沒有任何回應，就像他一直是在自言自語。
有點低落的少年王子摸索著把裝酒的水袋放在籠子外，裹緊薄毯靜靜靠坐在一角。
沙伊回來的很快。
因為洞穴幽暗，他的額頭撞到了籠子上，兩個少年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叫。
“安靜！”
厙洛鬱悶的感到自己墮落了，就像拍賣場裏的那些家夥一樣，動不動示意“安靜”。
火把出現得突兀而及時。
沙伊一麵揉著自己可憐的額頭，一麵用爪子在地上畫——
一條豎線、兩條豎線……五條豎線，然後抓起一把木屑撒在豎線後麵。
“果然是設了埋伏。”
厙洛低低的呢喃，目光冷冽的掃過籠子裏的少年王子。
“我……我會說服他們放您和您朋友離開……請您相信我……”
受到驚嚇的王子結結巴巴的許諾。
“不正是你留下的標記嗎？”垂下眼簾，厙洛抬腳抹去了地上的痕跡，“告訴那些家夥，我們有幾個人。”
被識破小伎倆的少年王子下意識挪動身體，在僅有的空間裏離厙洛遠一些。
“沙伊。”
聽到呼喚，站直身體摸著額頭的小東西仰麵望向厙洛，等待他的吩咐。
“好……”
厙洛躊躇的舉起空著的手，試探般輕輕拍了拍沙伊瘦弱的肩，“好孩子。”
沙伊瞬間彎起了眉眼，那種天真無邪的燦爛笑容，真的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尾巴！”
下一刻，厙洛忍不住斥責——溫軟細長的尾巴正悄悄的親昵的環住他大腿。
這種示好的習慣，真讓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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