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37 更新時間：10-03-29 06:31
伍小洋退休在即，這是全城都知道的事情，在剛過去的四個月裏，她已完成了所有推不掉的片約，而在未來的幾個月，除了孤兒院籌款表演外，小洋的主要工作，就剩下灌錄告別專輯和籌備世界巡回告別演唱會了；這次由聖誕檔期開始的一連串演唱會，將以香港為首站，從亞洲跨越美洲和歐洲，演出為期兩個月。
演唱會的準備工作，九月底才展開，唱片則要等過兩天才能開始試歌，剛好這兩天卓曦要練習籌款表演的一些獨個兒的部分，於是，小洋趁著這空檔，又再次出現在高球會所裏。
可能是天剛亮時下過大雨的關係，空氣裏少了些微塵，多了點清涼，天色灰蒙蒙地過濾著八月的日光，遠山和草地的蒼勁，濕漉漉地穿過整牆的窗戶，感染著室內的人的心神，一個挺拔的身影正隨吹奏著的色士風音樂搖擺，幾案上幾枝插在透明玻璃瓶裏的白色鬱金香，似乎也為之傾倒，斜斜歪歪地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聽診室的門靜靜地敞開，小洋倚著門邊，感受音樂恬然的活力，這曲子她認得，是Kenny。G的"Morning"，她看著這個使她安心的背影，不敢上前打擾他，或許隻要這樣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人，就已經是一場放鬆的治療了。
隨著最後一顆音符在空氣裏沉澱，梁晨轉過身來，看向門邊站著的女人，臉上滿是溫暖的笑意。
“看了這麼久，要買票了。”梁晨把色士風掛到牆壁的架子上，慢慢走到小洋跟前。
“哪有妹妹看哥哥要買票的啊？”小洋也笑了，越過梁晨，徑自走到米褐色的沙發上坐下。
梁晨的聽診室，和外麵的接待空間不一樣，那邊是以白色為主調，潔淨清爽，這裏則是充滿暖色調的世界，香檳色的牆壁上掛著大幅的日出油畫，米褐色的和淡橙色的沙發上各有橘黃色的抱枕，原色羊毛地毯鋪在淺色楓木地板上，抱著抱枕倚著沙發或坐在地毯上，都是那麼溫暖又自由的感覺。
小洋坐在米褐色的沙發上，熟練地伸手拉起沙發旁的手把，隱藏在下麵的腳墊便從前麵緩緩抬起她的雙腿，靠背同時順勢挪後，小洋便舒舒服服地斜躺在沙發上了。
“今天有心事？”粱晨看她這麼快便擺好接受催眠的架式，完全沒有熱身閑聊的意思，好像正在避開什麼似的。
“我說梁大博士啊，您能不能偶爾笨一點呢？。。。。。”聽見梁晨的話，小洋本來已經合上的雙眼，複又睜了開來，雙握在小腹上的兩手，幾個指頭不自覺地微微磨擦著。
“嗬嗬，好啊，我現在就是一個笨蛋，什麼都看不出來，那你告訴我好不好？”梁晨走到小洋左麵的淡橙色沙發上坐下，身體稍稍傾前，兩手握好放在交疊的膝蓋上，做好聆聽的準備。
小洋沒有回話，隻是盯著天花的浮雕，但那些手工精巧的圖案卻沒有映進她的眼裏。
她在猶豫。
“不想告訴我嗎？”梁晨繼續微笑著，心裏卻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她不想告訴他嗎？還是不敢告訴他？
她在想，他也在想。
世上有一種女人，天生對異性的青睞特別敏銳，就算連對方自己也未能搞清楚對她是什麼感覺前，她已經可以洞察出來；以往這種本能，讓小洋輕而易舉地避開一次又一次的麻煩，才可以長年與緋聞絕緣，隻是，現在這種能力卻為她帶來很大的煩惱。
她知道梁晨愛她，幾乎在他出現後不久，她就發覺了。可是，剛拾回童年的她，有點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其實他們早已長大了，不再是八歲和十一歲了。
雖然梁晨一直刻意和她保持著一點點的距離，一直不敢逾越，但她能感覺到他的愛，在一點一滴地滲透著，而他越是忌諱，就代表他越在乎。
相信他身邊的人也能感覺到吧？不知道從哪時開始，Jason的助手Macy，對小洋已經沒有以往那樣親和了，甚至最近幾次的複診，都沒見到Macy的蹤影。
不過，小洋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他的關懷、他的溫暖、他的理解，無疑讓她感覺很安全、很舒服、很放心，她也很享受和他在一起時那種很放鬆的感覺。
可以肯定的是，她喜歡梁晨，甚至，對他有愛，但這種愛，是不是那種愛呢？她不知道，她說不上來。
而且，她心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喜歡”往往很容易理解，因為那是有條件性的數學題，然而，“愛”卻是要複雜得多了。
如果，愛上不隻一個人，也被不隻一個人愛上，那就是連科學家也計算不來的大問題了。
但首先，愛是什麼呢？
愛到怎樣的程度，才算愛上呢？
愛上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
“愛上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最終，小洋還是把問題說出口了，雖然她知道，這對梁晨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果然，梁晨的心被重重捶了一下。。。。。。
他知道她其實是在問，她對某人的感覺，是不是愛上了？如果這個某人是梁晨，小洋會這樣直接問他嗎？換句話說，這個某人，多半不會是他了。。。。。。
“小洋，你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你心裏有一個在意的人，你很想證實你對他的感覺，對不對？”梁晨很艱難地把話說完，沉重的眼睛沒離開過窗外的遠山。
“Jason。。。。。。。。。。我。。。。。。。。。。”小洋似乎體察到梁晨話裏的隱忍，略略轉臉過去，目光掃過梁晨苦澀的側臉，竟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
“沒關係的。。。。。。小洋，可以讓哥哥幫你找出你對他的感覺嗎？”梁晨輕吸了口氣，再吐出來的時候，說話的語調和速度已經回複正常，微笑重現臉上，目光溫柔地看著小洋探究的雙眸。
小洋心裏很感動，也可以說是她很感激，因為她聽懂了“哥哥”這個身份，他寧願屈居為一個守護者，也不想增加她的煩惱，破壞了他們之間那敏感而微妙的關係。
他們靜靜地對視了一會，似乎都想把這停頓的一刻送給對方；有些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一切隻好盡在不言中。
時光流淌，一刻的停頓終究走不到永恒的盡頭。
小洋複又盯上天花的雕刻，然後閉上眼睛，梁晨默契地在她耳邊說，，“吸氣----呼氣----吸氣----呼氣----慢慢放鬆----放鬆----和平常一樣----你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一步----你看見前麵有一道門----對----就是那道門了----走過去吧----你看到把手了----伸手去打開它吧-----打開它----打開那道門----裏麵是你的秘密花園----進去吧----跨過門檻----你進去了----裏麵種滿你喜歡的花----你喜歡的樹----有蝴蝶飛來飛去----陽光很溫暖----你覺得好舒服----深吸一口空氣吧----你嗅到花香了----聽聽有什麼聲音？----是你喜歡的音樂呢----你踩著青草跳舞----好自由----好自由----你轉圈----轉啊轉----轉啊轉----你好開心----好開心----抬頭看看天空吧----有幾隻小鳥剛好飛過----你覺得你和它們一樣自由和快樂----向前走幾步吧----再看看前麵有什麼？----原來是一棵百年老樹啊！樹上有七彩的葉子----好茂盛好健康的樹呢----走過去吧----摸摸葉子----葉子是暖的----摘一片下來吧----放在手心裏----好溫暖----好溫暖啊----你全身都溫暖了----把葉子按在心房上試試？你感覺到了！你的心跳得很有活力----你心裏有一個人----你突然很想見他和他分享你的快樂----你很想見他----原來他就躲在樹幹的後麵了----你繞過去吧----繞過去就能看見他了----一步一步走過去----當我由一數到三的時候，你會看見他的臉，然後我會說“睡”，你便會睡著，並在睡夢裏跟他說你所有想和他說的話，你要重複跟他說你想說的話，直到你聽到我的聲音才停止，當你聽到我由三數到一，然後我說“醒”，你就會醒來，回到現實中，醒來後你仍然會記得你在睡夢裏對他說過的話----小洋，當我由一數到三的時候，你會看見他的臉，然後我會說“睡”，你便會睡著，並在睡夢裏跟他說你所有想和他說的話，你要重複跟他說你想說的話，直到你聽到我的聲音才停止，當你聽到我由三數到一，然後我說“醒”，你就會醒來，回到現實中，醒來後你仍然會記得你在睡夢裏對他說過的話----你現在走過去吧，一。。。。二。。。。三。。。。看見他了，睡！”
小洋跟著梁晨的指令沉沉睡去了，梁晨拿來一條毛毯幫她蓋好，看著她在睡夢裏甜甜地笑，他心裏真是五味雜陳；他做了什麼？他在幫心愛的女人認清自己對另一個男人的感情！啊！如果要問他愛是什麼？他會說：
愛就是為所愛的人成為一個傻瓜，而且為自己能成為一個傻瓜而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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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根據搜集回來的資料顯示，重複說話是催眠治療的重要技巧，所以梁晨這一段話有很多刻意的重複，並不是寫作上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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