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考槃(2)

章節字數:2314  更新時間:10-04-21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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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陽拉著謹詞在雪夜的鬆林裏奔跑著,他們在往鬆林的最深處跑去。兩人眼角的餘光裏倒退過許多雜亂無序的鬆樹,兩人腳下的雪地因為結成了薄冰變得更加冰冷而滑膩,兩人的頭頂不斷有壓斷的枯枝墜落下來。

    唯一不變的,是雪陽攥著謹詞手腕的手,一刻也不鬆開。

    奔跑的速度在漸漸放慢,雪陽皺緊了眉頭,再一次體會到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奈之感。

    他們跑著,可謹詞的心卻並不在自己身上。她想起雪陽先生屋裏的那句話,想到方逸和小棠會伺機出手。那過了這麼久,他們應該已經出手了吧。回想到屋外的人多勢眾,謹詞便替方神醫和小棠擔心。平日看來有些莽撞的小棠,不要受傷才好。想到今夜有過一麵之緣的方神醫,謹詞又無端地有些放心。

    謹詞的步子機械地隨著雪陽往前跑去,已經跑了多少個八百米了,謹詞早沒了知覺,她隻知道拚命往前,前方的黑暗就越濃,看不到茂林的盡頭。她很想停下來休息,可是,沒有力氣停下來了。

    “呼——”

    謹詞聽到雪陽先生呼出的焦灼氣息,不知怎的,她甚至匆匆一瞥就能看清先生愈發蒼白的臉色。

    這個連側麵都和雲桓極其相似的雪陽,這個緊緊攥著自己的雪陽先生,究竟是不是那個雲桓呢?

    “先生……我們……要去哪裏?”謹詞喘著粗氣,拚命吸上一口薄弱的涼氣,很快又吐了個幹淨。

    雪陽先生沒有回答,手不禁又扣緊了謹詞的手腕,連看謹詞一眼,都吝惜著不給。

    謹詞吃力地回頭,望了望身後回響呼吸聲的鬆林,“先生……沒有人……追來。”他們跑了這麼久,身後都是悄然一片,像是沒有危險。

    可雪陽先生還是沒有任何回答,隻是口中的呼吸聲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沉重。腳仿佛有千斤重,落下去,便不想抬起來。身後拖著的那人,也愈來愈重。

    更令雪陽擔憂的,是他的腿,正在寒冷的侵蝕下漸漸失去知覺。他可以預感,剛用銀針強行活絡的筋脈,即將再一次陷入冰封之中。

    跨過又一個突起的障礙,謹詞臉上艱難的神色似乎達到了極致。她跑不動了,再也跑不動了,自己仿佛是被雪陽先生勉力拖著,才不至於趴倒在雪地上起不了身來。

    謹詞強擠出一點力氣來,“先生……歇……歇……會……”隻是簡簡單單幾個字,謹詞卻覺得像是耗盡了剩下的全部力氣,可是雪陽先生,竟然還是沒有反應。

    謹詞快倒下了,她甚至可以想到不久之後,雪陽先生在漫漫雪地上耗盡全力拖拉著她僵硬身體的場麵。可是她現在,就隻想趴在雪地上好好休息,好好睡一會兒,再考慮要不要醒來。

    眼看著真快倒下了,腳底又出現一個突起的障礙,謹詞一個不留心,腳尖被絆住,身子卻仍被雪陽先生拉著。身前的雪陽先生,突然發出吃痛的叫聲。

    下一瞬,謹詞就那麼軟軟地摔倒在了雪陽先生的身體上,向前的衝力,帶著謹詞的身體往前一躍,謹詞的整個身子堪堪撲向了雪陽先生。

    重重的一聲,雪陽被謹詞完全撞倒,整個背麵狠狠地砸在了雪地上。沉寂的鬆林裏,傳來骨頭撞擊硬物發脆的聳人聲響。而雪陽在倒地那一刹那做的,則是張開了手臂,將謹詞完全護在了身前。

    這一摔,雖將謹詞的困意打散了許多,可舒舒服服地倒在先生身上的身體,卻不願動彈。她寧願,就這麼趴上一會兒,就一會兒,一會兒就足夠。

    雪陽卻在痛意的侵襲下格外清醒,背部的痛,腿上的痛,疊在了一道,激得他在這樣寒冷的夜裏冒出汗來。

    他伸手搖了搖謹詞,“小詞醒醒,這裏很冷,不可以在這裏睡著。”

    謹詞艱難地動了動身子,這樣的舉動,卻使得自己與雪陽貼得更為緊密。她的嘴就貼在雪陽的下顎旁,濕熱的氣息隨著她漸顯平複的呼吸吹打在雪陽臉上。

    雪陽不放棄地又推了推謹詞,謹詞漸漸有些蘇醒,她在迷茫中摸到雪陽先生的臉,透著無限的涼意“先生,你怎麼樣?”看得清了,才發現兩人離得這麼近。

    雪陽的手圈在謹詞腰間,他沒有動彈,“我……還好。”真正的痛苦隻有自己明了。

    是的,還好。謹詞的身子壓住了他發痛的腿,這種壓迫,暫時緩解了一部分的痛意。剩下的那部分痛意,他咬咬牙,大概能挺過去。隻是不一會兒,雪陽的額頭上,就沁出大滴的汗珠,背上的衣衫,濕了大片。

    雪陽的背後,是雪地上直接騰起的冰涼,他的身上,是謹詞意識尚未清醒的微熱。在雪地裏跑了這麼久,她居然才隻有這麼點熱度。

    兩人的身體,在寒冷的夜裏,契合在一起。相依著取暖,想要一起熬過黑暗。

    雪陽將手又圈緊了幾分,“小詞,我們不可以這樣……”

    雪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趴在上麵的謹詞又動了動身子,嘴唇移到了雪陽的脖子邊。她的嘴唇有些發燙,來回尋找著,最後貼在了雪陽冰涼的脖子上,企圖緩解下灼熱。

    這個樣子……雪陽的手不禁圈得更緊。

    “不可以在這裏躺下去了,不然天不亮,我們兩人都會凍死的。”雪陽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身上的知覺似乎恢複了些許,“小詞,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避一避。天亮之前,方逸自會找到我們的。”

    雪陽咬著牙,將謹詞護在身前。腰間用力,費了很大勁終於直起身來。

    謹詞還在恍惚間,已坐在了雪陽腿上。她用手撐著雪地,與雪陽一起艱難起身。待完全起來,兩人都支持不住地倚靠在了一旁的鬆樹上。

    *********************鳳舞九天,錦耀四海***********************

    “雪陽先生!”

    謹詞突然沉聲一叫,身旁緊依的雪陽先生竟是虛軟地癱了下去。本是攬在謹詞肩上的手滑到了謹詞垂著的手上,被謹詞下意識握住。

    這是謹詞第二次看到強忍著痛苦的雪陽先生,卻不知這是雪陽先生第幾次遭受痛苦。謹詞蹲下身,看到雪陽先生額頭的汗珠反射著微弱的天光,看到他緊抿著嘴唇,最後對上他因痛苦而飄忽的眼神。

    謹詞想起今日雪陽先生為此事的失態,“先生,你的腿是不是又疼了?”小心翼翼地問出,心中卻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被謹詞握著的那隻手旋即掙脫出,雪陽隻是用目光,便在謹詞臉上狠狠剜了一刀。

    “嗷——”卻有一聲劃破黑暗的嚎叫打破了兩人之間將起的僵局。

    謹詞應聲抬頭,正好瞥見鬆林裏一道異樣聳人的光亮,泛著青綠,傳送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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