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96 更新時間：10-03-30 16:49
顧家的婚禮虎頭蛇尾，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當晚，新娘端木玉華不知所蹤，次日新郎顧建孝也離開了顧家，在茫茫天地間隨風飄流。
汝南城，現在正是早晨，開店擺攤的也都活動起來，整座城市吵雜聲漸漸響起，打破了夜晚帶來的寂靜。休息一晚的人們精神抖擻，準備開始新一天的生活。顧建孝走在汝南城的大街上。當日的婚禮讓他失盡顏麵。他一路走來，見這件事成了幾乎所有江湖人閑時的消遣品。眾人都說顧建昭如何厲害，武功又如何高深，又如何英武神通。對他呢，則是文不成武不就，一個永遠活在父母翼下的嬌生慣養。就算在努力一百年恐怕也不及他大哥的一成，這還不算，當日端木玉華的離開更是讓他作為人夫的尊嚴丟得一無所有。當天他去找父親顧元興訴苦時，他卻說“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這點小事都不會處理，還要我幫你擦屁股，你若有你大哥一半的成熟老練，我也就不會如此費心了，你能不能給我多少掙點氣啊！”這讓他一向捧在手心裏的，心高氣傲的他如何承受的了。當天離開家，可沿途並沒有父母派人找他的消息，這讓他心灰意冷，他便將這一切全都怪罪在顧建昭和端木玉華的頭上，從此這個嬌生慣養子弟的心裏，便種下一顆仇恨的種子。
顧建孝就這樣在汝南城中漫無目的的走著，心裏總是想著婚禮那天自己所受的種種委屈與羞辱。每想一分，對顧建昭的仇恨就加重一分。轉悠了一整天，終於到了黃昏，肚子也餓了，便向眼前不遠的一個小攤走去，攤主見有生意可做，便熱情地迎了上來。
“公子吃點什麼？”
“隨便吧！”顧建孝無精打采道，隨即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不大一會兒，原本幽靜的大街上便熱鬧了起來，顧建孝抬眼望去，隻見路兩旁已擠滿了人，路正中卻無比寬闊。一支浩大的隊伍正緩步前進，最前麵的是嗩呐手、吹鼓手，不下二十人；正中間是一頂十六人抬的大轎，以粉紅色錦絲為轎衣，極為豪華。轎後緊接著是數十位穿著整齊低著頭的侍女，最後是一群侍衛。
這時攤主將做好的飯菜端了上來，顧建孝順便問了一句“這轎子裏是誰啊！”
攤主哦了一聲道：“公子您是外人，有所不知，也無可厚非，這轎子裏坐著的是萬花穀的頭牌，官禦燕姑娘，聽說此女年芳二十，貌美如花，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萬花穀是汝南城最大的青樓，許多貪官商的違法勾當都是在那裏交談。聽說官禦燕在萬花隻賣藝不賣身，而且每次陪酒的客人都要她欽點，因此這有錢也未必就能一親香澤。我就搞不明白了，公子你說她如此怠慢客人，怎麼這生意會有如此之好呢！？”
顧建昭扯動嘴皮笑了笑道：“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這些個家夥都他媽一個字賤，越的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得到了又很快就膩了。”
“哦！”攤主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顧建昭迅速吃完，付了錢就離開了。
萬花穀，雖名為穀，卻是一座占地極廣的莊園。此刻，這座莊園可謂賓朋滿座，有進無出。顧建孝站在門外，見裏麵亮如白晝，淫笑聲接連不斷。現在正是青樓生意的高峰時期，汝南城中的豪車豪轎接踵而至。他們身後的隨從到門外便停了下來，有互相認識的，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法時間，等候主子出來。顧建孝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想不到我也會來這種地方，不知爹娘知道會怎樣想？不管了！就墮落一次吧”便徑自向裏走去。
進了大堂，他又皺起了眉頭，大堂地麵鋪著猩紅的波斯地毯，裏麵擺的物件個個價值不扉。富貴堂皇，卻讓一群俗不可耐的人渣在這裏傷風敗俗。其間有幾個胭脂塗得看不清本來麵目的女子前來找他搭訕，卻都被他用眼光瞪了回去。此刻其他女子見此，便知道來人看不上這些胭脂俗粉，便不再過去自討沒趣。
“官禦燕到！”一陣清脆的女聲傳到了他的耳朵裏，頃刻間原本吵鬧無比的大堂頓時安靜下來，就連針掉在地上都聽得清楚。顧建孝想：這變化恐怕與大明禁軍嚴明的軍紀比起來也不遑多讓！隨即官禦燕從內堂走了出來，她蒙著麵紗，穿著鵝黃色宮裝，顯得一塵不染。她的目光在顧建孝的身上稍作停留便離開。所有人都沒注意到這一席位的事物，唯獨顧建孝注意到。
官禦燕向大堂內的眾人作揖後道：“小女子官禦燕謝過各位遠來捧場，各位遠道而來，小女子未曾遠迎，失禮了！”
隨即又作了一個揖。“我先為在坐的各位彈一曲《憶情蛾》就當賠罪，可好？”
眾人一片叫好，有幾個老頭子甚至連口水都掉了出來，使顧建孝看的一臉的厭惡。他又轉頭向官禦燕，烏黑的頭發垂到腰間，仿佛會說話般的雙眼帶著淡淡的憂傷，她的聲音如黃麗般動聽。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官禦燕已坐在了一架琴前，隻見她的玉手扶上琴弦，琴弦發出優美的旋律。悠遠、低沉、哀怨：“嘯聲咽，秦俄夢斷琴樓月，琴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遊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色，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顧建孝找了一個位子坐下，拿起筷子，跟上她的節奏擊打著桌上的酒杯茶壺，與官禦燕的琴音相襯托，珠聯璧合，更添神采。坐在上首的官禦燕抬頭將目光投向他的身上，隻見他自顧自的敲打著，對周圍的事物不聞不問，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除了自己的琴音之外。高傲而孤寂的站在世界的外邊，這讓她生出了一種同病相連的感慨，不禁笑了笑，但卻無人見得。
同樣猩紅的地毯，豪華的家具和裝飾無一不體現主人的高貴。這些東西豪華但不俗氣，簡單卻有規律，去一件總覺著少點什麼，添一件就會覺著多了什麼，無論怎樣都不會有此刻的韻味。顧建孝打量了整個房間的點點滴滴，可他沒有找到一丁點的瑕疵。由此可見這裏的主人是一個極其懂得生活的人，能達到此等境界的人實數罕見。
“寒舍簡陋，讓公子見笑了。”
顧建孝轉過身，正見官禦燕此刻他已將臉上的那層輕薄的麵紗揭去，她的美貌配上身上的衣服簡直是無可挑剔，嫣然一笑，猶如九天之外的仙女般，顧建孝不禁有些癡迷。
官禦燕將手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才將他飄向遠方的神誌拉攏回來。顧建孝見此，一陣尷尬。官禦燕並未以此為意，讓他坐了下來道：“公子，何方人士？”
顧建孝撒謊道：“我是汝南城附近的農家人，這次進城辦點事情。”
“何以見得？”
“你手掌中有很厚的繭，確是莊稼漢才有，但你不是。”
“為什麼？”
這種繭除了常年握鋤頭的人有之外還有一種人會有，那就是常年握著兵器的武者，另外你身上有一種氣質，任何也無法模仿的氣質，所以你一定是世家子弟。”
顧建孝沒說什麼可心裏罵道‘想不到，這廝還挺高明。’你是出來闖江湖的吧！”
顧建孝點了點頭。
“那請問公子，何謂江湖？”
顧建孝不禁愣在那裏，是啊！何謂江湖？自古闖蕩江湖之人何其之多，但何謂江湖，江湖在那裏，誰人知曉？江湖是落英繽紛的世外桃源，是快意恩仇的刀光劍影，是牧羊塞外的神仙眷侶，還是終老其中的廣天遠地，有幾人知道，又有人幾人懂得？
想了又想，他最終還是給了她失望的答案‘我不知道’。
官禦燕無所謂的笑了笑，站起身道：“顧公子，我聽姐妹們說，城外有片桃花林，現在正值暮春，桃花正處於衰敗期，微風襲來，地上一片分紅，桃葉飄落刹那芳華，不知公子有無興趣，陪小女子一趟。”
顧建孝知道對方以看花為名，實為送客，便起身道：“既是如此，那顧某先行告辭，明日再來如何？”
汝南城外，一望無際的桃花林，花兒已開始脫落，清晨的微風拂過，猶如天女散花般脫離枝頭，在天空中遊蕩。
“好美啊！”官禦燕見此，如癡如醉，她將一片花瓣抓在手裏，又攤開手掌，吹向空中。在這美麗的桃林裏她不禁跳起舞來，可惜沒有觀賞者。她看向顧建孝，隻見他的那雙眼睛早就神遊於外不知在想些什麼，她看到他雙拳緊握，因用力過大而稍顯紅腫。她不禁放慢舞步，她留意看著他，而他呢，再看些什麼，又在想些什麼？
他想起婚禮那天，他成為眾人所關注的焦點，多麼耀眼，多麼光彩。卻因為另一個人的出現，使他丟人丟到極點。他記得那天顧建昭帶著柯正奇的屍體離開時，院中的桃花瓣葉在散落，那一刻，所有人的焦點都聚到顧建昭的身上，仿佛他消失了一樣。這樣的屈辱，讓他如何受得了！
“顧公子我們回去吧！”隨即他就被官禦燕拉走。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驀然離開這片桃林。這裏是她的樂場卻是他的傷心地，這又是誰的錯。
當他們回城時天已黑了下來，進入莊園，顧建孝看見一個人，他不禁一驚，便問道：“他是誰？”
“他經常來這，但他叫什麼名字，我卻不知道，不過他和老板交情不錯，我來這兒兩年，經常見他們在一起。”
可她的後半句根本就沒有進入顧建孝的耳朵，他認出了那個人，正是和顧建昭一起鬧他婚禮的青年高手厲景元。厲景元從他的眼前一晃而過，仿佛沒有看見他。
晚上，下起了蒙蒙細雨。天特別黑，仿佛仿佛在低聲哭泣過卻又怕被人看見的少女，極力掩飾自己。房間裏，兩人麵麵相覷，又一起看向窗外，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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