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53 更新時間：10-04-04 08:05
破碎
聖依站起身，抹掉了淚，鎮定了自己亂糟糟的心情。不管自己如何，不管宇恒會怎樣，自己都要麵對這令人討厭的殘局。是自己種下的惡果，那麼就得讓自己來承擔。哪怕是殘羹剩湯也好，她都必須承擔，必須勇敢地去麵對。
聖依就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有時甚至連她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什麼時候會勇敢堅強的天不怕地不怕，又什麼時候會軟弱的扶都扶不起，簡直比劉阿鬥還要阿鬥。可是現在的她隻知道，她要堅強，去挽回宇恒，去化解她和宇恒的誤會，去向宇恒解釋。
望著窗外深藍色的天空，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卻格外的輕鬆。天上的繁星那麼璀璨，那麼迷人，這種美是永恒的，是光輝的，也是寧靜的。聖依陶醉了，她從未仔細欣賞過著過這種美，所以在她的心裏這個夜晚，這個瞬間她是無法，甚至是永遠都不會忘卻的。
在這寧靜的夜晚，聖依的心也格外的寧靜。在這空曠的時空中，她感覺自己有著另一種氣質，她雖然渺小，可是卻格外的堅強；她雖然比起著大自然要無知得多，可是她卻有著常人沒有的精明；她雖然沒有如此美妙的夜晚的完美，可是在她的身上卻又另一種讓別人望塵莫及的氣質和魅力。擁有了這些對一個女人來說已經是非常幸福且令人滿足的一件事情了。
聖依環繞著臂膀，有股瑟瑟晚風吹來，令她不禁蜷縮自己的身體。抬頭再次瞭望夜晚的星空，隨著空間和時間的玻璃牆望回去，自己竟虛度了那麼多年的光陰，自己甚至全未留意過世間的這份寧靜，這份熱鬧；這份浮華，這份蒼涼；這份美好，這份醜陋。
低頭看看手表，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自己不能逗留太長時間。於是她懷著一顆寧靜的心，一顆矛盾的心回到了舞會上。她的臉上恢複了自信和寧靜，沒有誰看到了她會懷疑剛才發生過什麼驚心動魄的事。
“路小姐，剛才去哪了？怎麼那麼長時間都找不到你？有什麼事嗎？”盛華實業的董事長夫人看到聖依慈祥而關心的詢問。
聖依以笑報以回答，表示自己沒事。她和這位夫人是熟人了，在英國，她經常拜訪自己的母親，甚至可以說是母親的摯友。
“AUNTIE，沒事，我還有些事，就不招待你了，別介意，你自便吧！”
“好，你去忙吧！”
聖依點了點頭，向宇恒走去。那絲忐忑不安漸漸的蔓延開來，恍惚一會兒，就已浸透了她的全身，讓她不得不鎮定自己的情緒，胸口的那顆心卻還是不爭氣的狂跳著，快要讓她窒息了。雖然在這十幾度的室溫下聖依還是緊張的額頭冒汗，緊握著的手心又如同剛洗完手一樣，那種緊張是常人想象不出來的。或許聖依現在的緊張，害怕，恐懼真的是可以與歐葉妮在等待飯後父親檢查她的金幣時的不安，恐懼所媲美了。
可是這種害怕，緊張卻又不是因為宇恒的專製及自私。而是因為聖依連自己的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麵對宇恒，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宇恒問她卻哪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向宇恒坦誠。一大堆的不知道，怎麼可能不令她害怕呢？其實在她內心深處還有一個最重要最致命的原因，那就是她真得很害怕宇恒會就此而離開她，她知道宇恒有多了解她。
“聖依，來，黃總剛才講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哦!來一起聽。”
聖依還沒有走到他身邊，他就已經發現了她，並且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他又隻口不提韓晞的事，也不問自己去哪兒了，他這是怎麼啦？宇恒的這種態度就更加得令聖依不安了，就好像無底洞，越掉越深，越往下越不知所以，卻始終都摸不見底。
看著她臉上不安害怕的神情，宇恒當然也知道她在想什麼，隻是她真的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去開誠布公的談這種事，又或者去為難她，讓大家都難看。這不是他葉宇恒的為人和處事風格，另外也是他真的沒有想好該怎樣和她談，既不傷害她，令她難過，也能夠處理好這件事。於是他隻能如此處理，讓大家都暫且安心。
宇恒看了她一眼，正巧碰上她也正在看他的那雙水靈的眼睛。他給了她一個令她安心的眼神，他讓她安心，不要再如此驚魂不定的。聖依領悟了，他沒有拋棄她，沒有不要她，更沒有放棄她。
她眨了一下眼，轉過身去，重新扮演上她二小姐的角色。
“小姐，韓總經理先走了。”安釉霖湊在她耳朵旁說。
聖依點了點頭，雖然心裏十分在意，卻依然麵不露色，隨意地說：“我知道了，你去吧！”
宇恒轉身看了看她，“我們也走吧！明天我還有事。”
“好。”聖依把酒杯遞給宇恒，“我去和釉霖講一下，有事讓她處理。”
“嗯，我在外麵等你。”
當聖依走出大門的時候，宇恒已經拿好車站在外麵等她了。聖依知道，這次是躲不過了，她了解宇恒，隻要是她有什麼事，宇恒一定會問到底的。
“上車，我送你回去。”
聖依很順從，她知道現在的宇恒不是很好惹，她不希望觸動那根讓宇恒想起那件事的腦神經。一路上宇恒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臉色十分難看。而聖依，雖然這種沉默十分肅殺，恐怖，可是，不是說沉默是金嗎？那麼聖依就現實一點好了，她要金子。
聖依會時不時地看看宇恒那張臉，雖然眉頭緊皺，可是依然不失那份英俊和瀟灑的氣質。有幾次要不是怕他發現，她還真是不想把腦袋轉過去。現在的宇恒正那麼專心致誌的思考如何開口，自然不會發現聖依這一係列的傻動作。可奇怪的是，聖依在這種緊要關頭居然會一點都不緊張害怕，還會那麼有閑情欣賞宇恒的那張臉，真是令人佩服到極點了。
“徐姨她們肯定先睡了。”聖依邊開著門邊說，“你自己先坐吧！我去替你泡杯茶。”
宇恒望著她的背影，雖然有種不忍，可是卻不得不開口。今天對於他葉宇恒來說，他真的是好像看了一部刺激的電影，真是什麼感情都經曆過了。到現在他真的是該好好審問自己了，為什麼？這樣值嗎？可是他的大腦立刻告訴他，值。
“聖依坐下吧！別忙了，我有事要說。”宇恒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
“什麼事？”瑟瑟發抖的聲音，或許隻有也同樣緊張的宇恒才沒有聽出來。
聖依的腦子發脹，明明知道他要說什麼還問是什麼事，她真的是太明目張膽了，可是現在她的大腦，她的嘴巴已經不再受她的控製了。她好像就是要不顧一切的阻止他說這件事，可是心底裏卻是巴不得宇恒快點說出他自己的想法。
“我想聽你說，你應該有事對我講才對。”宇恒直視她。
“什麼事啊！”還是這句話。路聖依，你會不會換句話說啊！她真想狠狠地給自己一巴掌。
宇恒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背對著聖依。火氣一下子在他心頭冒了上來，就好像火山爆發一樣，任何人都阻擋不了。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要發火，不要對聖依吼，不要對聖依凶。可是上天啊，麵對一個女人對自己這麼不誠實，更何況這個人是他最心愛的人啊，他怎麼能不生氣呢？
“路聖依。”他大喊，這一聲叫喊讓聖依來了一個措手不及，嚇了一大跳，就好像剛剛出了太陽的天，卻突然一下子下起傾盆大雨來。
宇恒頓了頓，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接著說：“我以為你會對我誠實，這一路上我給了你那麼久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說？好，你怕開口，我來問你，可是到如今你還騙我！我不想開口指責你什麼，我隻希望你把事情告訴我。”
宇恒哽咽了，他停了下來，可是此時的聖依盡管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剩下的隻是傷心，懊悔和自責。
“難道我們之間連互相信任都做不到了嗎？難道我們之間已經要靠撒謊來維係了嗎？如果是那樣我真得無話可說。”
聖依原本隻是自責，懊悔而已，可是現在罪惡感也產生了，她不得不承認宇恒的這些話足以把她打垮。淚開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卻沒有狂湧，因為她沒有被冤枉，她沒有覺得委屈。可是卻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就像那擰不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也不知道要用什麼東西把它接住。
宇恒穩定了自己的情緒，看著她，心裏一陣酸楚，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把事情弄成這樣，說好不會讓她流淚的，看到她這樣他真的好心痛啊！
他走到她身邊，抽出一張餐巾紙，放到她手裏，然後接著走到落地窗前，遙望遠方。
靜默了很久，就這樣，一個不說話，想心事；一個呢，淚滿衣襟。兩個人誰也不願意開口，誰也不知道如今該如何收場。可畢竟宇恒還是宇恒啊！這種事他是不會讓聖依為難的。
他歎了一口氣，說：“現在，你隻要告訴我，你還愛韓晞嗎？”
宇恒凝視她，他隻要她的一個回答。隻要告訴他，她到底還愛不愛韓晞。別的他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如果她說她不愛他了，那麼自己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如果她回答她還愛著他，那麼——他會選擇離開。毫無怨言的離開。
可是對方隻是一味的沉默，這是宇恒始料不及的。不過聖依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愛不愛他，她不願去想，不願去傾聽自己的真實想法，她怕，她真的怕。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宇恒開始失望了，真的失望了。那是因為他抱了太大的希望，他以為聖依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他“不”，甚至連她回答“是”，他都想過了，可是他真的沒有料到她居然會沉默，難道自己真的不了解她嗎？
宇恒拿出一支煙，點上。他是從來都不抽煙的，因為聖依不喜歡，她曾經告誡過他，她討厭他抽煙，於是最後達成協議，隻有要應酬時宇恒才會帶著煙適時地抽一根，平常卻是堅決不抽的。而如今，他卻……
聖依抬頭看著他，她也知道他的心裏有多麼的苦和痛，恐怕還不止這些。隻是自己真地說不出一點話來安慰他，想開口卻發不出一點聲，就猶如啞巴想說話，卻什麼聲音也沒有。隻能繼續流淚，別無他法。
瞬間，宇恒好像突然想起什麼，手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原來，他是想到了，聖依坐在他旁邊，他好像已經忘了聖依還坐在這間房間裏哭泣，而她又是最討厭煙味的，最不喜歡看到任何人在她麵前抽煙的。他驚異自己居然連這點都忘了，卻還是走到茶幾前，把煙滅了，然後打開窗子，讓煙味散發掉。
聖依看著他的這些舉動，呆呆的。她真的沒有想到宇恒居然會那麼的愛她，就連這種情況下，他都這麼地為自己著想；都這麼關心自己；都這麼在意自己。她真的有一種犯罪感，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麵對著的問題時居然會悄然無聲。淚已無聲無息的流下，其實，雙眸中的淚水就從未停止過，隻是聖依從未發覺它一直在流罷了，她對於著絲絲不斷的淚早已麻木了。
“別哭了，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
宇恒忽然從落地窗前轉過身來，拿起車鑰匙，轉身就走。臉上的那種無奈和悲痛欲絕，恐怕隻有宇恒自己才知道吧。
“還有，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他站在大門前，最後一次轉過頭，看了聖依一眼，那種深情和痛苦絕望的神情恐怕任何一個女人看了都會回心轉意。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聖依……”宇恒閉上了眼睛，伸出手打開大門，然後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宣示著他已離開。
留下聖依一個人坐在房裏，痛苦而無奈的哭泣，就好像一粒小小的塵埃，那樣的渺小，那樣的無助。可是事實如此，宇恒已經不可能再回頭了，隻要是他認定的是他就不會輕易改變。正是因為聖依她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才會覺得她好像被人拋棄了一樣，其實事實並非如此。隻要在給聖依一些時間她會回答他的，並且會給他一個很滿意的回答，但他已等不及了。或許是他害怕，是他沒有自信，是他對他們倆的感情沒有把握。因為宇恒一直很矛盾，聖依和他在一起究竟是為了感恩呢？還是為了尋找一個精神的寄托？還是把他當作是心靈上的安慰？她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愛過他？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那麼他也不可能去承受如此的壓力。所以今天的分離是注定的，沒有一點的蹊蹺成分。
聖依把頭埋在自己的懷裏，她責怪自己，她恨自己。聖依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把這件事弄成這樣，幾個小時以前，他們還那麼的相愛，現在就……不，他還愛她。隻是……
聖依審視著這段感情，雖不至於支離破碎，可也就像一塊巨大的玻璃，雖然沒有碎的粉身碎骨，可已經添上了一道裂痕，致使至終還是破碎了，至於原因為何已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它已經碎了。
她站起來，走到那架黑色的嶄新的鋼琴麵前，輕輕的撫摸著它。這架鋼琴還是宇恒在她回國之前特意為她買的，為的是紀念他們因為一首鋼琴曲而認識的。撫摸著黑白鍵盤，恍惚想起他們兩個一起在這架鋼琴上彈奏過的歌曲，想起那是兩個人真摯的情感。
聖依坐下，張開手指開始彈奏那首令他們兩個一再相遇的《梁祝》，那段熟悉的音樂，那段至深的情感，聖依刻骨銘心。記得以前每次宇恒惹她生氣時，宇恒都會彈這首曲來哄她開心。可是這次，聖依坐在這兒為宇恒彈奏的時候，宇恒又在那呢？宇恒連聽她悔過的機會都不給她。
音符在她手下流動，音樂在她耳畔遊走，她的思想也在旋轉。眼前又出現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個場景。
那天，宇恒登門拜訪聖依的哥哥也澤，碰巧那時候的聖依仍然無法逃出被韓晞拋棄的痛苦之中。她經常彈起這首曲子，聖依很喜歡這首《梁祝》。可那一天正是由於這首《梁祝》讓宇恒感到震驚，他震驚如此一個女子怎會把這樣一首纏綿的樂曲彈奏的如此美妙，如此完美。他確信這女子背後一定藏著令人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甚至是愛情創傷。結果也就是這樣奇妙地讓他們在一起了。
每次想到那次自己的狼狽樣，聖依總忍不住會笑起來，她笑自己居然沒有反抗，任憑他站在旁邊那麼專注的側耳傾聽。可這一次她再也笑不出來了，寂靜的黑夜中隻有她一個人，這有她一個人在聆聽著這首名作。而她的宇恒卻不再陪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彈，一起笑，一起聽。竹梢風動，好不淒涼。
聖依的心裏好不難受，痛苦。一個個的音符摧殘著她的心；一個個的鍵盤打擊著她的回憶；一遍遍的奏章敲打著她的腦子……無數的痛苦，心酸，無奈，無助統統化成一遍遍的音樂，始終重複著這首《梁祝》。手在彈，心在痛，淚在流。可是琴聲卻依然那麼婉轉，纏綿，動人，引誘著樂手一遍又一遍的彈奏著，可即使聽上百遍，內中依然藏著聖依心中的痛和悔。
夜就這麼靜悄悄的過著，樂就這麼靜悄悄的奏著。如此良夜，恐怕就應該這麼漫漫而過。而如此的夜景怕也隻有著傷心，纏綿，委婉之人才能得以欣賞的吧！風悄悄而過，淚緩緩而流，隻有這傷心的人啊，永遠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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