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83 更新時間:14-08-11 22:39
“小進哥哥!”
站在夏進轅麵前好半天的秦木蘭,已經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好幾遍夏進轅了。雖然她一眼就認出了他,但是似乎夏進轅並不認得她。而事實也是如此。帶著幾分失落,還有幾分激動,秦木蘭哽咽地叫著夏進轅。
那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幾經變化的秦木蘭,早已不再是那樣稚嫩而語的女娃娃了,她的聲音穩重而清脆。夏進轅愣了半天,這才轉過臉,好好打量身側這個落魄的少年。
“小進哥哥”,多少年沒有再聽到有人這樣喊自己了,伴隨著那個稱呼,童年的一幕幕又在腦中流過。
見夏進轅久久沒有回應自己,秦木蘭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然而那手因為心裏的激動,變得那樣沉重。
這回,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這個帶著報童帽的少年,不是小夥,而是一名女子。一名長相不算的清秀,卻很是俊朗挺拔的女子,特別是眉目間,那份隱隱散發的英氣,讓人不禁多看一眼。
乾佑恩也總算看清楚了秦木蘭的表情,那是一副著急而又委屈地樣子,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驀然間,他有種想要一把拉過她出去的衝動,但是他很明白,這個女子不會跟他走。因為,他在秦木蘭的眼中看到那些名媛千金對他散發那種依戀。雖然乾佑恩不知道秦木蘭跟這名錢氏商鋪的夏經理是什麼關係,但是他知道秦木蘭在意他,甚至是愛慕他。
不知怎麼的想到這裏,乾佑恩又有一股莫名的不快。他有些慌張,這樣的情緒,他不曾對任何女子有過。但他的臉上依然平靜,靜靜站著,似乎跟這裏在場的所有看客一樣,等著事情的繼續。
而此時的秦木蘭眼裏看到的隻有夏進轅,心裏想著也都是跟夏進轅在一起的童年往事,她的眼中噙著淚花,她局促不安,她等著夏進轅的回應。
可是,遲遲的,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對於這樣的見麵,夏進轅即使再來一次,也不會設想到。他早已用回了原來的夏姓。而且十年了,他的模樣變了不少,為什麼她還能認出自己呢?
不過,更令他意外的是,當年那個隻會在闖禍然後躲在他身後的小女孩竟已長成這般模樣,他相信,如果不是秦木蘭叫他,即使麵對麵,夏進轅也認不出她來。
“木蘭?”
“小進哥哥!”
秦木蘭的再次叫喚肯定了夏進轅的不確定,她就是他至今為止唯一一個還願意見的人,秦木蘭。
“木蘭,真的是你!”多少年了,獨自一人在外漂泊打拚的夏進轅,沒有任何的家人,也沒有任何的故人,似乎他的過去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秦木蘭的出現,對他來說,那就是意味著家人。
他有家人了,他有家了!
一個沒有昨天的人,是寂寞的。
夏進轅難掩心中的興奮,可是,他也沒有被這眼前的重逢衝昏頭腦,他依然記得方才她得罪了他的老板,以及他老板的千金。那他要怎麼來彌補這尷尬的場麵呢?
“喂!夏經理,你們要認親就到外麵去,可別汙染了這裏的調調。”
在錢曼柔看來,秦木蘭的出現,隻能證明夏進轅的卑微,地位卑微的人也就隻有同樣地位卑微的朋友。作為千金大小姐的錢曼柔一點兒也不想理會這樣的人,更加不願意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佑恩哥,我們快走吧!”
乾佑恩被錢曼柔挽著胳膊往外扯,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的辯駁,因為他也離開。恍然間,他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奇怪,這樣的離開,為什麼那麼像是在逃開呢?可是,他在逃避什麼呢?
他承認,剛才上演的重逢,他不喜歡,說不上為什麼。但也還不至於要想逃開吧!
“我這是怎麼了?”乾佑恩暗暗問自己,一絲雜亂的情愫讓他有一股被點擊的感覺。但那太荒唐了,立刻被他自己給否定了:“怎麼可能!”
“阿轅!”而一直在一旁不出聲的錢大同,有些不耐煩了。他看得出來這丫頭片子對夏進轅而言非比尋常,轉念一想到剛才想要哄她出去的事就顯得有些尷尬了。不過,錢大同仔細打量了一眼秦木蘭,他一身的粗布麻衣,怎麼看都是那些個破巷子裏的市井小民而已。跟這樣一位沒有背景,身份卑微的人搭上關係,在錢大同看來,對於夏進轅沒有任何的幫助,當然對於錢氏商鋪也沒有什麼好處。他一點兒也不想浪費時間,但礙於夏進轅,隻好找借口離去,“我還約了梁老板。你就好好陪你的這位朋友吧!”
“那好,錢老板慢走!”在夏進轅看來,錢大同沒有追究秦木蘭,是看在他的麵子上,他心底還是有一份感激的。送走了錢大同,夏進轅就拉著秦木蘭往剛剛他們坐過的包廂走去。
“木蘭,你怎麼來上海了?”
“我……”秦木蘭沒有好意思說是為了找夏進轅而來的,在那裏吱吱嗚嗚的。
“算了。你來了就好!”夏進轅可是有一肚子話要說,“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啊?”夏進轅最好奇的還是秦木蘭的出現,特別是出現在紫萱樓這樣地方。看秦木蘭的打扮,夏進轅也知道她應該是進不了這裏才對的,想著秦木蘭該不是溜進來的,他真擔心她又惹禍了!
秦木蘭沒注意到夏進轅的顧慮,而他的話終於讓她反應過來,她來這裏可不是為了敘舊的,而是為了阿旺嫂的。
“對,錢大同!”想到這裏,秦木蘭一個箭飛,拔腿就往跑。“應該還沒有走遠!”
夏進轅不解,趕緊跟著。
“等等!木蘭!”
秦木蘭推開大門,隻見錢大同和乾佑恩他們站在車前,還沒有走。而乾佑恩也還沒有走,一方麵他有些擔心,也有些好奇,總找些借口在門口徘徊。另一方麵,磨蹭了小半天,錢大同也就出來了,因為錢曼柔的緣故,他又免不了跟他寒磣幾句。
隻是,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秦木蘭衝出了紫萱樓。他是第一個看見秦木蘭的人,瞬時間,他的嘴角揚起了一道淡淡的弧度。
“臭丫頭,還以為你見了情人,就什麼都忘了呢!”他在心中暗自欣喜,自己沒有看錯秦木蘭。可是同時,乾佑恩也並不真的想要秦木蘭跟錢大同杠上,畢竟到頭來吃虧的還是秦木蘭而已。
“錢老板,那你慢走!”乾佑恩乘錢大同還沒有看到秦木蘭這會兒,就一臉嬉笑地送錢大同上車。
站在大門口四處張望的秦木蘭眼見著錢大同坐進車,一個勁地奔過來,可是車子一發動,便走了。秦木蘭隻能望著那遠去的車子,一陣忿恨。看著秦木蘭氣喘籲籲的樣子,乾佑恩覺得有些好笑,他還真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拚命。
“你追我爹的車做什麼?”錢曼柔瞥見身旁偷笑的乾佑恩,氣打一處來。
秦木蘭沒有回答,喘著氣,狠狠瞪了一眼錢曼柔身旁的乾佑恩。乾佑恩自然知道為什麼被瞪了,但一點兒也沒覺得愧疚,反而還在竊喜:
傻丫頭,幫了你都還不知道領情!
可是,秦木蘭的表情卻越來越嚴肅。待她休息片刻,秦木蘭便抿著嘴,自乾佑恩麵前經過,圓咕嚕的眼珠子直直地瞪著乾佑恩。
乾佑恩怔住了,看著自己的身影劃過秦木蘭輕蔑的眼角,他的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憋氣。看著秦木蘭背影漸漸遠去,他恍然間才意識到秦木蘭不說隨便說說的人,她是真的要為那條巷子裏的人,討一個說法。不知怎麼的,他覺得這一次他做低估了眼前的這個女子!
“佑恩哥?”錢曼柔第一次看見乾佑恩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心裏一陣亂,但同時也對造成這一切的秦木蘭充滿了不滿,她斜視著秦木蘭的背影,眼中怒火直冒。
紫萱樓的門口,夏進轅剛剛從裏麵出來,他還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就迎來了秦木蘭的質問。
“你為什麼和錢大同在一起?”
“木蘭!”夏進轅隻以為她剛從鄉下過來對小鎮的生活充滿好奇而已,“他是我老板,我給他打工啊!”
“你老板?”
“是啊!木蘭,我現在是……”
“啪”夏進轅本想要告訴秦木蘭自己是錢氏商鋪的經理,好讓她一同分享自己的喜悅,可惜他萬萬沒有想到竟得到是一個巴掌。那一掌,秦木蘭沒有絲毫的留情,她打下去的那隻手也是生疼生疼的,可是心裏更疼。
“你!”夏進轅火冒三丈,高高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眼看著自己的手就要落下去,他閉上了眼,深吸一口,輕輕放下了手。
一巴掌而已,夏進轅在過去的幾年裏不知道挨過多少打,身上也不知道受過多少傷。可是,他卻覺得這一次的最疼,疼到了他的心裏。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對於秦木蘭,他一直把當做是自己最親最親的人。他們才剛剛重逢,他不想就此又變回一個人。
而更重要的是,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對於秦木蘭,他隻會去庇護,決不忍心去責怪她。不管時間過去多少年,在夏進轅眼裏,秦木蘭永遠都是他背上的小妹妹,一個什麼都不懂小女孩。
“你不要任性!”夏進轅稍稍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你還是我認識的小進哥哥嗎?”麵對此時此刻的夏進轅,秦木蘭不知所措,盡管她所有的氣都在那掌巴掌中消失了,可是她心頭鬱悶卻還在,那麼地刺痛著她。
“錢大同是小進哥哥的老板?那麼,害死阿旺嫂,是不是也有他一份呢?”秦木蘭不敢往下想。越想,她就越矛盾,也越心痛。她看著眼前的夏進轅,他的棱角比兒時更加分明,濃濃的兩道眉毛下,那明亮的眸子中少了兒時的清澈,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頃刻間,秦木蘭覺得夏進轅是如此的陌生。
秦木蘭搖著頭,跑開了,眼中噙著淚花,搖搖欲墜。
“木蘭!”夏進轅一聲嘶叫,可一轉身,秦木蘭早已消失在人群。他邁了幾步,想追,但他想不到見了麵後他要說什麼。
回想這幾年,風裏來雨裏去,他的拳頭比誰都硬,他的刀比誰都狠。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他比任何人都努力,都拚命,他那麼努力,他那自己的命做賭注,他要的不過是一個明天。如今,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一足之地,在上海灘可能有人已經忘了當年那個黑龍幫三當家夏進轅,可是沒有人不認識他是錢氏商鋪第二把手夏進轅的。現在的他,談不上要風得風,至少他想要的,別人都還得給他幾分麵子的。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始終都隻是他一個人的。這種寂寞,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會電器一根煙慢慢體會,慢慢麻醉自己。
“砰”的一聲響,夏進轅重重地垂在紫萱樓的門框上,嚇得兩側的侍童落荒而逃。
而站在遠處的錢曼柔,也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嚇住了。在她的印象中,夏進轅是那種隻會打打殺殺的人,一見他,她就覺得他除了那雙拳頭什麼都沒有。
聽她爹說,夏進轅曾一個人火拚黑龍堂,那樣的一個人有多可怕,她一想到就覺得一股“血”的味道。
“佑恩哥,我們走吧!”
錢曼柔再次催促乾佑恩。
這回乾佑恩再也沒有什麼理由不走了,而此刻他也煩躁的很。眼中那頂帽子早已不再視線裏了,秦木蘭就這樣消失在這人潮擁擠的大街上。
耳旁歌聲繞梁,眼前燈紅酒綠,隻是心底有一絲淡淡的失落飄過。他覺得自己有一些醉了。
有時候,一個人即使也可以醉,迷失在自己的世界裏,找不到出口。
而有時候,有一些人在錯誤的地點和時間重逢,容易受傷,倒還不如相見不如不見。
夏進轅斜眼看了一眼那裏錢曼柔,那個連正眼都懶得看自己一眼的女人,她的嬌縱猶如她的美麗那樣令人窒息。看著她上了乾佑恩的車,他笑著轉過頭。
夜風無情地吹過,夏進轅點著一根煙,麵無表情地走進人群,任憑外衣歪歪地掛在自己的肩頭。
這一夜,注定是漫長的。
夜半,街頭依然霓虹燈亮,紅男綠女穿梭街頭,“嘟嘟嘟”的喇叭聲交錯著百樂門裏的歌聲夜夜。喧鬧並不是這座小鎮的全部,在這燈紅酒綠的背後,還有是有寧靜的。吹著同樣的風,呼吸著同樣的空氣,隻是各有各的心事。
僻靜的巷子裏,秦木蘭散著頭發,穿著素色的裙子,靠著窗,睡不著。她的眼睛依舊紅紅的,眼眸裏的明月是如此的空洞,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樣空。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剛才和夏進轅重逢的情景,原本欣喜的一件事為什麼偏偏變得如此揪心,如此複雜。
“為什麼要錢大同扯上關係呢?變壞了嗎?我還認識嗎?”
秦木蘭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
如果秦木蘭知道此時的夏進轅正在帶著一幫人在一條弄堂裏砍殺另一幫人,或許她會絕望吧。
隻是,那就是夏進轅的生活。
白天的夏進轅跟著錢大同東奔西跑,會見各式各樣的老板會長。而到了晚上,他就帶著黑龍堂幫的兄弟砍砍殺殺。生意,永遠不隻限於談判桌的明槍明刀,黑夜永遠有它存在的價值。
如果說一筆成功的交易需要砝碼,那麼一個人的成功也需要代價。
這個畸形的年代,沒有背景,沒有學識,也一樣可以成功,隻要還有最後的砝碼。
有時候,生命就是本錢,活著就有希望。
越動蕩,或許,越容易生存,也越容易成功,隻要能抓住機會。
而有人在為生活拚命的時候,有的人卻在聽音樂、喝咖啡。
但,這就是命運。
乾佑恩坐在陽台上的藤椅裏,怎麼也睡不著,咖啡早已涼了,留聲機也早已停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裏做了多久。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甩下錢曼柔的,他隻記得自己很煩,喝了一瓶威士忌,也還是醉不了。
哪怕裝醉也不行,等陳浩一走,他就在床上輾轉反側,最終還是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這裏發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麼。
他終於發現了世界上比生意還要能引起他注意的事情了,更確切來說,是人。一個女人,一個叫做秦木蘭的女人。
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正在心中慢慢滋長,他有些害怕,但是又很微妙,以至於他不想去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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