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55 更新時間：15-02-09 11:02
下午，渡口的碼頭船靠岸了，方平鎮到了。
方明珠上了岸，找人打聽了一下，就朝秦老大所在的裁縫鋪走去。她一路都走得匆忙，很快就到了橋邊的裁縫鋪。她不忙著進去，遠遠地，瞧見裏頭沒有人，又向四周看了看，確定秦木蘭不在，她才進了鋪子。
“這位夫人，是買衣服還是做衣服啊？”秦老大熱情上前招呼。
方明珠不答，盯著秦老大仔細看。當年那兩名土匪的模樣，她曆曆在目，即使化作灰，她也能認得。可是眼前之人，她並沒有瞧見過。
“大哥！”不知怎麼的，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叫聲，那是她嚇昏時朦朧中聽到的。她仔細一想，莫非這人就是那兩名土匪口中的“大哥”。
“二十年前，你可曾去過湖州的董府？”方明珠也不拐彎抹角，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她半句廢話都不想浪費。
而此話一出，秦老大眼睛掙得大大的，還有那突然掉落的剪刀，似乎說明了一切。
“夫人，你認錯人吧！”秦老大以為是來尋仇的，趕緊故作鎮定，想搪塞過去。
“秦老板，土匪當久了怕尋仇？”方明珠有些憤然，“不過，你放心。我不是來尋仇的。”
秦老大沉了臉，又仔細地端詳著這位夫人的外貌，許久，他才有那麼一點兒的印象飄過腦海。
“你是？”
“我是木蘭的阿姨，是當年差點命喪土匪刀下的方明珠！”方明珠步步向前，怒目而視，一抬手將木蘭的玉佩置於秦老大眼前。
秦老大愣愣地看著眼前之人，當日之種種如曆在目，他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你這土匪，殺人父母，又奪人子女，真是喪盡天良！”方明珠毫無懼色，一吐心中憤慨，“好在老天有眼，竟讓我又遇見故人之女，不然她還將認賊作父，這讓她的爹娘如何瞑目啊！”
“方……”秦老大現年事已高，被這猝不及防的人與事，攪得頭痛厲害，剛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提不起勁來，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手著地的時候不慎戳到了地上的剪刀頭，手上鮮血直流。
“木蘭她爹！”辛寡婦恰巧來給秦老大送午飯，一進門就瞧見了屋內的一番情景。她也顧不得其他，放下手中的飯簍，撿了一塊布給秦老大的手包紮。
“臭婆娘，你是誰，敢來這砸場子？”辛寡婦不管三七二十一，向方明珠罵去，順手撿了地上的剪刀直指方明珠。
一直在一旁不作聲的紅姑，眼看有人對自家夫人動起了刀子，趕緊擋在了前頭，方明珠卻也不怕，仍舊讓紅姑在一旁。而這時，秦老大也拉住了辛寡婦的手肘，示意她把剪刀放下。
“木蘭她爹，怕什麼，都來砸場子了，還需要跟她客氣嗎？”
“木蘭她爹？哼！”方明珠略帶譏諷地看著秦老大，“殺人父母，居然還敢讓人家女兒喊自己爹，土匪都這樣無恥的嗎？”
辛寡婦聽方明珠說話趾高氣揚的，說的話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她本要火冒三丈，卻隻聽秦老大低沉著說道：
“方夫人，事到如今，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當然是帶木蘭回去，離開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方明珠咄咄相逼，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而辛寡婦也算是聽明白了，之前秦老大也曾告訴過她秦寨的事情，隻是木蘭的事情，她是剛剛知道。但，盡管如此，她也終究要護著秦老大。
“這位夫人，雖然秦師傅曾經做過土匪，但我相信他一定是個有情有義的土匪。”辛寡婦推開了秦老大，站到方明珠麵前，語氣誠懇地說道，“木蘭的父母是不是命喪秦師傅之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木蘭失去了雙親，卻並不缺失愛。這些年，秦師傅為了木蘭省吃儉用，什麼事情都想著木蘭。記得有一回木蘭半夜發高燒，他背著木蘭在鎮子上滿街地找郎中，之後又是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地照顧木蘭。他雖不是生父，但是他給了木蘭一個父親該給的全部愛。”
方明珠有些詫異，在她眼裏的土匪殺人如麻，沒有任何情感可談。如若不是如此，當年自己的好姐妹和她丈夫也不會紛紛命喪黃泉。她的眼睛有些濕潤了，她盯著那裏站著的秦老大，健碩的身板，有了幾分消弱，大半花白的頭發說不盡的愁，臉上的皺紋的也清晰可見。還有那雙手，老繭厚的泛黃。
她能想到這樣一個爺們帶著一個丫頭獨自生活的艱辛。想到木蘭不但深得兒子的愛慕，就連家裏裏裏外外的人都說她好，她若不是因為個人的原因，她也覺得木蘭甚好。
而這一切，木蘭所擁有的的這一切，她不得不承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功勞。
她恨他，他令她一夜之間失卻了最親的人；她又感激他，沒有他，木蘭也不會成長得這般好。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當初金鈴一家都在，木蘭又怎麼會成為孤兒，哪裏又須得他的半點照顧。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複雜極了。
她癱坐一旁的椅子上，抽泣。
“夫人！”紅姑自小就跟隨方明珠，她理解自家夫人的痛苦與無奈，但又什麼也做不了，“夫人，木蘭姑娘隨時可能會回來！”
這句話似乎驚醒了所有人。
即使每個人此刻的心情都不一樣，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這麼混亂的關係、這麼糾結的情感，暫時不能讓木蘭知道。
三人相視，長話短說，達成了共識，在沒有想好如何處理之前，先不要讓木蘭知道任何的真相。
隨後，方明珠就離開了裁縫店。她本是要去渡口的，卻在弄堂的轉角，聽到了木蘭的聲音。她躲在一旁，偷偷看著一路走遠的秦木蘭。
“金鈴，這就是你的女兒，你看到了嗎？她還活著，好好地活著。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好好照顧她。從此絕不讓她再受半點苦！”
方明珠在心中默念，淚水早已留下，心中千回百轉，是欣喜，是欣慰，卻又是深深的愁。
一旁的紅姑，也很是擔心：
“夫人，少爺和木蘭小姐，會不會就此錯過呢？”
“紅姑，有些人，一旦錯過了，就是一生。但是，有些人，一旦真正愛上了，也是一生！佑恩和木蘭，他們有緣，一定會天長地久！”
方明珠一邊擦去淚水，一邊說著，似是在對紅姑說，又似在自言自語。
隨後，方明珠又乘船回到上海。她和紅姑已經商量好，絕口不提自己去方平鎮的事情。她一進乾公館，就找乾佑恩。
之前，他們兩還未出世就定下了親，現在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兩情相悅，如果不是她的緣故，這段好姻緣早就成了。但是，她相信，他們能在生死別離之後的二十年後依舊能重逢，還能相信，這就是緣分！
雖然她堅信他們會在一起，可是畢竟兩人是因為自己的緣故現在分隔兩地，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兒子還什麼都不知道，她打算去勸他找木蘭。
現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一切推到正軌上，卻聽四嬸說；
“夫人，少爺和陳浩昨個去了方平鎮，估計這會功夫應該到了。”
四嬸戰戰兢兢地說著，本來擔心夫人會發火，卻隻見方明珠笑得很開心，還連連稱好：
“好，去了就好！”
麵對方明珠這判若兩人的改變，四嬸有點困惑，卻也是暗暗替木蘭開心。
方明珠喝了一口茶，心裏放下不少。累了幾天的她，沒多久就睡去了，夢裏，她仿佛看到了一對璧人攜手相惜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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