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2 更新時間:23-05-01 13:23
接著走進來的是一位年青男子,他有一張俊美清雅的臉,秀眉挺鼻,完美到極至的鳳眼,顧盼生姿。他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衫看不出料子的質地,但做工很是精細,上繡著竹葉似的花紋,黑色的頭發用同色的發帶高高束起。看上去有些清瘦,但舉止優雅,氣質清麗,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陶不言在看到他的一瞬間便脫口而出:“茶師桑植先生。”
在來茶坊的路上,賀柳曾向陶不言提起過桑植,說其茶藝高超,人也是位難得的清雅公子,言辭中滿是欣賞與讚譽。雖未想會是在這樣的情景下相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風彩。陶不言覺得書中所說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全都可以用來形容眼前的這個男子。
“桑植見過兩位大人。”桑植行了禮,抬頭對上陶不言那雙漆黑如墨玉的眸子,看到他漂亮而美好的唇邊掛著明媚的笑容,不由一愣,“這位公子這般模樣氣度並不像是大理寺的官差。”他的聲音清溫悅耳,語速不急不徐,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先生好眼力,在下確實並非大理寺官差,隻是承蒙路大人抬愛,略盡綿薄之力。在下陶不言,幸會先生。”陶不言臉上的笑意更濃,流傳出一股沉靜的甜美。
李普隻覺得眼前的畫麵是如此的賞心悅目,剛才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春風過境吹開了無數花蕊。隻是他不明白一旁的路大人為何又頻頻歎氣,而且臉色看上去怎麼突然就從風和日麗急轉到陰雲密布呢?
路景行聽到陶不言故意加重的「路大人」三個字,感到明顯的揶揄之意。隻是,他怎麼不知陶不言幾時與這個桑植相熟,竟笑得如此明媚,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結成霜。
“原來是探花郎,在下失敬。”桑植再次向他行禮後,才抬頭看向正位的路景行,筆直如鬆的脊背,輪廓分明英氣十足的臉龐,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黑,透著堅定而明亮的光芒,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端坐在那裏,渾身散發著讓人不容置疑的肅殺和凜然,望而生畏。
“這位大人莫非是……”
“大理寺正,路景行。”路景行冷冷地答道,他本就不喜形於色,當下又冷著麵讓人不由地心生寒意。坐在他下首的李普不由地縮了縮脖子,急忙看向桑植,難道這位就是凶手?難怪路大人的瞬間晴轉陰,現在都已經開始下冰雹,駭人得緊!不由地偷偷吩咐下人再上壺熱茶來,生怕這樣下去會著了涼。
“桑植見過路大人。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見到「順安雙花」,在下三生有幸。”桑植露出一抹笑容,嘴上這樣說著,眼中卻有一絲悲戚一閃而過。
“先生不必多禮。”路景行冷著臉,“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們叫你來所為何事。”
“是的。沒想到武夷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桑植垂下眼簾喃喃地說道。
“你今天可曾見過武夷?他有何異常?”路景行問道,臉色微沉,似有些不悅。
“今日午時,武夷來到茶坊。他說下午有貴客賀公子來訪,他在書房等著,人到了就馬上請過去。還說晚上他有重要的事情和我們說。下午申時過半,在下去給武夷送了「紅顏醉」。因為茶坊的客人較多,放下茶後在下就離開了。今日茶坊客人很多,在下一直在忙,直到聽到有人說他死了。”桑植說話時,眼簾輕闔,表情淡然,與其說他是沉浸在悲傷之中不如說他像是在背誦早已準備好的台詞一般。
“先生可知武夷晚上要說的是什麼事情?”
“在下不知。”
“先生可知武夷要賣掉茶坊?”
“在下不知。”
問的人步步緊逼,而回答的人卻風輕雲淡,桑植那張清雅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可知武夷是否與什麼人有過節?”
“武夷性子溫潤,素來與人為善,實在想不出會與何人結怨。不過,”桑植頓了頓,“三天前,錫蘭與他發生了爭執,打傷了武夷。”說這話時,陶不言看到桑植的手捏緊了衣袖,像是在極力隱藏著某種激烈的情緒。
“先生親眼所見?”路景行毫不掩示眼中的質疑。
“不完全是。那天晚上,在下覺得心煩,便在庭院散步,偶然遇到。武夷隻是被砸傷了額頭並無大礙,但所因何事他並未告訴我。”桑植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在下畢竟未在現場,也並非當事之人,所知的僅此而已。”言下之意,你們應該去問當事人。
陶不言伸手抓住了路景行的胳膊,衝他挑了挑眉,“聽聞先生與武夷是知己好友,兩位是如何相識?先生可曾覺得武夷最近有何異常?”他總覺得路景行似乎有點針對桑植。
桑植略微沉思了一下,“我與武夷在順安四十七年茶師考核中一見如故,相處一月有餘我們已成為好友。”說這話時桑植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又帶著絲悲戚,“考核結束後,武夷未曾入朝做官,而是回到皖州開了這間弗蘭茶坊。在下孤身一人,在家鄉已無牽掛,武夷念及我倆情份,便邀請在下同行。五年來,我們一起經營茶坊。在下負責坊中茶品,武夷負責經營采買等事宜。茶坊開設半年左右時,武夷邀請雅安來做賬房先生。
“隻是上個月,武夷采買歸來後,人輕減了許多,臉色有些蒼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卻什麼也沒有說。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他不太願意與人交談,也不再理會茶坊事務。聽晏鬆說他曾有幾日徹夜未歸,好像是迷上天香閣的花魁。”最後,桑植幾乎發出一聲如丁香般的歎息,手緊緊地抓住了衣袖,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像是悲憤又有點無奈。
“那麼,他在之前可曾與錫蘭發生過爭執?”
“沒有,錫蘭一直很喜歡親近武夷。”桑植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微妙的表情。
“那麼和雅安呢?”
“偶爾,大多數是因為茶坊經營上的事情。”
“先生既是和武夷同場考核,以先生的技藝三甲必有一席之地,那為何沒有選擇入朝為官呢?”陶不言接著發問。
“在下,”桑植深吸了一口氣,有片刻的沉默,似乎是為了緩和某種激烈的情緒,“當天技不如人,未入三甲。”說著他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衣衫,蒼白的手背上隱約可見青筋繃起。
“唐突了。”陶不言露出歉意的表情,“先生可知武夷是否喜甜?”
“是的,武夷喜甜,飲食也偏愛甜口。每次給他的「紅顏醉」在下都會比平時多加一點糖。”桑植答道。
“那麼,他現在也喜甜嗎?尤其是這一個月來,他飲食上有什麼變化嗎?”陶不言繼續問道,他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就好像是在黑暗中抓到了那縷忽明忽亮的輕微瑩光。
“……似乎沒有。”桑植想了下答道,但聽上去好像並不怎麼確信。
在陶不言麵露失望的時候,路景行開口道:“茶坊購買的貨物是由貨商送貨還是你們自行運回?上繳的官茶是雇用商隊還是自己?”路景行看著他露出仿佛針刺般追逐獵物的銳利眼神。
“在下不知,這些事均有武夷親自處理。”
“根據我朝法規,魁首茶師每年要上交官茶,你之前說武夷負責茶坊經營,那麼他何時製茶又是在哪裏製茶?本官似乎並沒有在這茶坊中看到武夷的茶室。”
桑植感到路景行就像是如同要露出獠牙般的猛獸,不由地脊背發涼:“……武夷與在下共用一件茶室。武夷隻會在交茶前期製茶,除上繳的官茶外,其餘製成幹茶,作茶坊日常售賣所用。其餘的茶由在下製做。弗蘭茶坊每月都按時上繳,絕無遺漏。大人可以前往戶部查詢茶冊。”“據本官所知,很少有茶師會與人共用茶室,尤其是魁首茶師。”路景行步步緊逼,眼中藏著審視的光芒,是那種讓人動彈不得的強烈眼神。
然而桑植卻微揚起頭,臉色微慍,直視著他的眼中隱隱有些怒意,“很少但不是沒有。武夷與在下均不在意,寶黛可共讀西廂,我們為何不可共用茶室?”聲音不似先前的溫吞,帶著絲尖厲。
聽到他的話,路景行輕咳一聲,收斂氣勢,正色道:“是本官孤陋寡聞。”隻是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
“如果幾位大人沒有什麼要問的,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桑植冷著一張臉,溫潤而雅的人生起氣來也是有冷風冰雨之勢。
“桑植先生,請讓我看一下你的手!”陶不言站了起來。
桑植雖有些疑惑,但對上陶不言那雙清澈充滿真誠的眼睛時,還是伸出了雙手。他的手比一般男子要小一點,卻女子的還要美,皮膚細嫩白晳,手指纖細修長,每一個指甲都修剪地極短,幹淨而平整,手上沒有繭,隻是這雙漂亮的手上卻有著許多陳年燙傷。
桑植離開後,陶不言仍覺得空氣中還殘留著他身上的香氣。李晉準備的茶點,似乎很合陶不言的口味,他拿起麵前碟子中最後一塊糕點,路景行不發一言將自己麵前的那盤糕點送了過去,末了貼心地為他斟滿了茶。
“所以你發現了什麼?”陶不言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因為在吃東西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含糊。
“桑植……”路景行轉頭看到陶不言因為嚼著茶點紅潤的嘴唇微嘟,看過來時還伸出了舌頭舔了下沾在嘴唇上的碎渣,他隻覺得呼吸一窒。
“嗯?”陶不言卻一臉天真的用眼神催促他說下去。
路景行悠悠地歎了口氣,伸手撫去他嘴角的糕點渣,“像小孩子一樣,都吃到臉上了!”
陶不言在路景行的手指拂過臉龐的一瞬,竟不由得心跳加速,麵頰發燙,他急急地垂下眼瞼,避開那雙溫柔如水的深邃眼眸,生怕他聽到自己心中那根不停蕩漾的弦。
路景行看著陶不言微垂下頭,露出白晳纖細的後頸,表情也不由地溫柔,漆黑的眼中閃著昏暗不明的光,那滑膩柔軟的觸感還殘留在指尖,思及剛才不經意地掃過的唇畔,覺得指尖發燙連帶著那塊普通的糕點渣也一起變得滾燙,一直燙到他的心裏去。
一旁看到這一幕的李普急忙低頭喝茶,心道:兩位探花郎的感情可真是要好,但又似乎有哪裏不太對,這兩人的氛圍也太過曖昧,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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