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第四十/四十一章 刪減合集

章節字數:4718  更新時間:14-07-19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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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篷不一會就搭好了。白色的帳篷花瓣似地圍成一圈,中間平整出一塊空地,還挖了一個坑,處理下來的秋草都堆在坑裏,引起了一堆篝火,紅紅的,像是花蕊。坐在車轅上,看著男人們在帳篷和篝火組成的花朵中來回穿梭忙碌,像一隻一隻蜜蜂似地,銘琇的嘴角微微扯出一個向上的弧度。

    當然,她仍舊被安排在鄴洪基的帳篷裏。出門在外,他的帳篷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隻是裏麵的鋪設多了幾件上好的毛皮。就這些,鄴洪基也都緊著她的鋪蓋了。起居同那些侍衛一個樣子,吃飯也在一起,他倒並沒覺得不妥,仿佛很享受這種平等的生活。

    銘琇吃不慣那些饢饃肉幹之類的食物,自踏上草原,就一直將就著飲食,所以吃得很少。看著鄴洪基給她的一堆食物,她不免裝模作樣地吃幾口,又偷偷塞一些給籠子裏的狐狸,可還是剩下了許多。

    “吃這麼少?難怪瘦了這麼多。”鄴洪基瞅瞅她剩下的食物,取笑她。

    “你怎麼知道我瘦了?你以前見過我?”銘琇嗤之以鼻地反詰。

    鄴洪基笑而不答,“這裏雖然沒有洞庭茶炒的蝦仁,你還是要多吃一點東西才好。總得顧著自己的身體啊!……”

    銘琇雖然也謹慎著對待自己的身體,卻偏偏最討厭別人拿她的身體說事兒,讓她吃東西、忌南北、做這個、禁那些。這也是她執拗脾氣的一種反應。家裏人為了對付她這個乖僻的性子,各自練就了獨門絕技。

    爸媽總是對醫生或藥物的來源遮遮掩掩,讓她以為他們花了多大的心血,孝心感召之下,再不敢陽奉陰違了。大哥和嘉會知道她的脾氣,盡想法子哄著她,多是乖乖照做了。繪素精通醫理,天時地利人和的道理一說,又兼顧她的喜好,到也能聽進去不少。銘璋是最會繞彎子的,開始的時候像是在縱容她,可結果往往同大家的要求殊途同歸。即便小心防範,偏就是每每上當。於是,銘琇便把銘璋列入了‘異數’。銘珍是唱白臉的,用的是激將法,指東打西,圍魏救趙。三十六計,沒人用得比她好。經綸專職負責插科打諢敲邊鼓,拾遺補缺轉話題。任何謊言一經他嘴裏說出,就變得天衣無縫;所有的拙計一經他手實施,就立刻事半功倍。

    鄴洪基隻知道勸她顧著身體總是沒錯的,哪裏曉得這裏麵的水有多深。所以惹惱了美人還渾然不知,兀自一個勁兒地在那裏說著。銘琇的強脾氣又上來了。

    “我吃好了。晚餐吃太多,對身體沒什麼好處。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多謝您費心了。”說完,銘琇撂下個難看的臉色,拎著狐狸籠子,起身回帳篷裏去了。當著蕭儉和所有侍衛們的麵,她也不管鄴洪基有多難堪。雖然眾人都很自覺地忙著些雜活事兒,沒有注意到主子這邊的動靜。被銘琇晾在那裏的鄴洪基,還是覺得顏麵掃地,不由得心底火起。

    “這算是什麼氏族大家閨秀?都被嬌慣成什麼樣兒了?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他咬牙切齒。

    鄴洪基存著滿腹火氣,回到了帳篷裏。她正都囔著嘴吃零食,一邊還在把她的食物喂給狐狸。或許是感到了他的騰騰殺氣,一人一狐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看著他。鄴洪基瞬間有些眼花了,竟然看見一大一小兩隻狐狸,眯著媚眼朝他笑。於是,計上心頭,滿腹的火氣化作了壞水,臉上浮出了笑容。

    又看到了他的奸笑,昨日的情景曆曆在目,銘琇突然覺得密實的帳篷裏刮起了冷風。

    “你們玩得挺好!繼續,別管我。你們愛怎麼玩兒,怎麼玩兒,反正也就是今晚了。”說完鄴洪基拿出一把常佩在身的匕首,坐在一邊,自顧自地擦了起來,還時不時地向著籠子裏的狐狸意味深長地瞟來一眼。

    沒過多久,銘琇覺察到狐狸所在籠子的一角,眼神渙散,瑟瑟發抖,毛都豎了起來,像極了昨日被捕前的驚懼樣子。她轉頭朝鄴洪基看去,正對上他那雙不懷好意的笑眸。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們?”銘琇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我沒在看你,我在看它。”鄴洪基的眼光指向狐狸。小家夥整個身體一哆嗦。

    銘琇聽他話裏有話,索性問個明白,“剛才你說‘反正就是今晚了’是什麼意思?”

    魚兒咬鉤了,鄴洪基心底一絲竊喜。“明晚之前,我們就能到行營了。那裏有大師傅,估計回京之前,就能處理好了。”說完,又向本已驚恐的狐狸瞟了一眼。

    那靈狐最是聰敏,已然明了鄴洪基話語中談論的是它的生死。絕望之下,在籠子裏亂竄起來,力量之大,幾乎將籠子翻轉過來。

    銘琇被狐狸嚇了一跳,退開幾步,問鄴洪基,“這跟狐狸有什麼關係。你怎麼它了?”

    “行營裏有製皮的大師傅。明天回到行營,自然要把獵物送過去處理的。”鄴洪基擦著他心愛的匕首,話,說得漫不經心。

    狐狸趴在籠子裏,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精疲力竭,還是徹底絕望了。銘琇看它的眼神裏,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仿佛他嘴裏說的獵物,也是在指她。

    “要怎樣,你才肯放了它?”緩緩地、淡淡地,銘琇問鄴洪基。她微微地低著頭,眼光直直地盯著桌上照明的燭台。一隻蛾子圍著燭火,不停地撲騰。

    看她的神情,鄴洪基有一瞬間想算了,可剛才個那股子怨氣沒熄,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著壞水。眸光一凝,透出報複的快感,鄴洪基停下手邊的活,指著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一隻靈狐,換佳人香吻一枚,不算過分吧。”

    銘琇像是沒有聽見,眼光還是停在執著的蛾子和搖曳的燭火上,一言不發。

    鄴洪基心底覺得自己有些卑鄙,可嘴上還在繼續。“它可不是一般的狐狸,它是靈狐。許多人曾為它的毛皮一擲千金,而你隻要輕輕一啄而已。……”

    蛾子幾次接近燭火,卻因受不了光熱,幾次飛離。幾番撲騰之後,蛾子費盡心力,落在燭台下的陰影裏,猶然抖動著雙翼。

    “為了抓它,我差一點死在沙漠裏。要不是……”

    那蛾子突然發力,從陰影裏飛出,直撲火光而去。終於燒到了,化作了一個小火團,消失在空中,隻在桌上留下了幾片黑灰色的殘燼。

    靜默著的銘琇驀地站起身來,快速地說了兩個字,“成交”。像是在用極大的勇氣,推動著她去做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說得太快也太突然了,鄴洪基沒有挺清楚,楞在那裏。須臾之後,他明白過來。什麼也不說了,將匕首放回腰間的皮套裏,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塵,一手托著籠子的鑰匙,笑嘻嘻的站在那裏,以待佳人。

    狐狸似乎漸漸地意識到事有轉機,在籠子裏站了起來,哀戚地望著銘琇,生怕她改變注意似地。

    將鑰匙捏在左手心裏,他看著銘琇一步一步走到身前,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尖上。明明隻有幾步,卻像走了幾年。她始終低著頭,嬌小的個子隻到他的肩頭。雖然已在身前,鄴洪基卻看不見她的表情,隻有黑緞似的、梳向腦後的頂發。‘怎麼夠得著呢?’鄴洪基想得有點多了。

    在他身前低頭靜默著,銘琇滿眼是他寬闊高大的身軀。太過寬闊高大了,有一種莫明的壓抑感,直像麵牆,把銘琇堵得死死的。

    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銘琇抬起手,虛搭在他的肩頭,輕輕地踮起腳跟,揚起臉,微闔雙目,將唇漸漸地湊了上去。知道她夠不著,鄴洪基故意不低頭,欣賞著她緩緩靠近的秀麗臉龐。同車已有一整天了,還沒有這樣近距離地好好看看呢!從心底裏長出花來,開在臉上。

    見他癡癡地傻笑,銘琇眼中掠過一絲薄怒,雙手微微加力,向下按他的肩頭。鄴洪基頓時會意,低下頭來,離她的唇還有一寸,停住了。鼻尖嗅到一股清甜的水果香味,心裏一樂。嘴角向上,再次牽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做最後的邀請。

    (……此處省略1704字……)

    “結束了?”隻有三個字,聲音裏無喜無怒。銘琇站穩身體,雙手從他肩頭拿下,淡淡地定義了他倆剛才的舉動,“那,狐狸是我的了。”於是轉身,分開他圈住自己的雙臂,摳出他手心裏的鑰匙,拔出匕首扔到邊上,提著籠子,走出了帳篷。

    銘琇的坦然和平淡,出乎鄴洪基的預料,就像買了東西便要付錢一樣理所當然。那剛才,他心中的喜悅算怎麼回事兒?難道是在數錢嗎?一盆冷水澆滅了心頭的一腔熱火,嗞嗞地冒著嗆人的煙,把五髒六腑熏得難受。心,濕漉漉地滴著髒兮兮的汙水。他很想生氣,卻又不知道該氣什麼。他的思維處於混亂之中,所以銘琇幾乎不費力,就從他的臂彎中擺脫出來,得到了鑰匙。

    見她走出了帳篷,鄴洪基這才反應過來,跟出來了。

    他沒有走近,隻站定在帳篷邊,遠遠地望著銘琇,看著她繞到了帳篷後麵。她蹲下身子,把籠子放在草地上,借著月光,用鑰匙解鎖,打開了籠子。雙手接出靈狐,抱在臂彎裏,端端地立在月色中。薄薄的夜霧,彌散了清光,天地間似有一層白紗,模糊了現實與夢境。淺灰色的長袍,寬鬆地罩在她身上,線條柔和。因著依稀的月色,在身形輪廓處,形成了一圈微亮的光暈。眼前恍惚是抱著白狐下凡的月宮仙子,此時的鄴洪基,不知身在何處。

    在靈狐的背上撫了幾下,銘琇抱起它來,湊近了,對它耳語,語氣冷淡而疏離。“你走吧。以後記得,看到他要躲得遠遠兒的。下次可沒人救你了。”隨後放它在草地裏,轉回身,走向鄴洪基。

    鄴洪基聽不見她的耳語,隻看見她與狐狸親昵,隨後便向自己走來。即使狐狸繞行在她足邊,祈望地趴在她腳上,即使狐狸隱在草叢中,不忍離開,她也沒有一點猶豫、一絲回轉。直從他身邊擦過,回到帳篷裏,她也沒有再看狐狸一眼。她神情中有一股決絕,鄴洪基感到了一種莫明的不安。他再沒心情理會遠走的狐狸,跟著銘琇,走回了帳篷。

    漱洗過後,銘琇坐在燈火旁,背對著外麵,向一側微低著頭,長發垂在胸前,手持著黃楊梳子,自上而下地整理著青絲。

    看著似曾相識的畫麵,鄴洪基忽然想到了永王的那張舊畫。妝台上,銅鏡中,清秀的麵龐,嬌俏地笑著。此時的他,多希望她的麵前也能有一麵鏡子,好讓他看看她的神情、她的眼睛,抓住哪怕一星半點細密的痕跡,參透些許女兒家微妙的心思。

    銘琇的背影太過沉靜,幾乎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鄴洪基心底的沮喪,凝結在眉間,越蹙越緊。他的手不經意地覆住了胸口,手心下,貼身藏著的,是一隻舊製的蘇繡錦囊。錦囊熨帖在胸口,離心最近的地方。他借此慰藉自己。

    黃楊木的梳子穿行在發間,將絲絲縷縷,理得順暢。編結起來,用綾子紮好,甩到了背後。倦意襲來,銘琇打算睡了。她剛往那邊挪了幾步,鄴洪基就搶先到了。不聲不響地,把褥子和狼皮一層一層地鋪上,扶她躺下,為她蓋上毛毯。銘琇任由他服侍自己,不言不語,隻把平靜的目光投在他的臉上。月輪穿沼,水應無痕。

    待她睡下,鄴洪基俯下身去,還想再吻一次她的唇。卻不知為何,一瞬間,他的嘴角細微地抽搐了一下。整個身體便愣愣地停在了那裏,動彈不得。許久,終於伸出手,掃開她細軟的碎發,隻在額上輕柔地落了一吻。隨後,便退到不遠處,自己睡下了。

    ……

    黎明,鄴洪基早早地醒了。剛才睜開的惺忪睡眼,自然地探向不遠處,卻隻看到幾層空空的睡褥。他頓時清醒,驀地起身,環視四周,帳篷裏沒有銘琇的身影。睡褥皺得淩亂,本該蓋在她身上的羊絨毛毯不見了。鄴洪基記得,銘琇昨日起床時,床褥蓋毯隻有幾處淺褶,說明她睡姿文雅。可今天這淩亂的樣子,難道昨晚發生了什麼意外?一念之後,鄴洪基隨即搖頭。昨晚他就睡在旁邊,若有事發生,怎會不被驚動?

    他皺起眉頭,伸手探了一下,睡褥已經不甚和暖,隻剩了一絲餘溫,沒有冰涼而已。鄴洪基覺得心尖上的血液直直地冷了下去,如同那床睡褥,曾經有過的熱度消散在空中,僅剩了最後的餘溫。

    他披上外袍,衝出了帳篷,喚來正在值守的侍衛。可侍衛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甚至沒有見到銘琇離開。難道她竟是憑空消失的?或者,這一切根本就是在夢境之中,一如他之前所有的夢。鄴洪基不禁茫然。

    早起,蕭儉一出帳篷,便看見了若有所思的鄴洪基,隻披著一件外袍,惶惶然站在那裏。覺得奇怪,剛想過去打招呼,他卻又施施然地回去了。一塊大石,壓在了蕭儉的心頭。

    鄴洪基回到帳篷裏,看見淩亂的睡褥空在那裏,心中一個激靈,立刻穿戴妥當,轉身向馬圈奔去。‘她不會騎馬,沒有馬車,她哪裏也去不了。即使她逃跑,也經不起長途遠行。隻要找到馬車的蹤跡,跟著車轍,就一定能……’

    鄴洪基翻飛的念頭,隨著他鷹隼樣的目光,停住在晨光熹微的草料垛上。一個嬌小的身影,隱隱坐在草垛之中。周身裹著羊絨薄毯,雙臂環抱著,擱在膝蓋上,下巴藏在臂彎裏,雙目直直地望向馬圈。

    看到了銘琇,鄴洪基終於安下心來,站定在當地,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她也感覺到了他的到來,偏過頭,隨著晨曦,投來一道目光,恬淡的、平和的,如同早安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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