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2 更新時間:10-04-08 11:55
這裏是戰國時代。
這裏是瀕臨亡國邊緣的“中山王國”。
一名劍客彎下身子,拾起地上隻剩半截的芒草。放眼望去,滿地的殘枝斷葉,芒草的花穗還來不及開就倒了一地。
昨日,這裏曾下了一場芒草雨。
他是武神,名震五湖四海的武神---安漸離,遊走中原諸國,奠下無數次輝煌的行刺戰績。他拾起花葉分離的芒草,若有所思。這一日,他的愛妻產下了三個兒子,分別在清晨天蒙蒙亮、中午日正當中、以及夜清如水時分。
武神凝視著芒草,決定封刀。
他一生以行刺為生,今日有了三名愛子,封刀是唯一的選擇,他以粗布將隨身的匕首塵封,封住了這一把短刀,象征刺客生涯的告終。
他封刀,真正的原因是為了不讓愛子見識一場又一場無止盡的芒草雨。
他行縱遍及大江南北,親身體驗過芒草雨的淩厲,他下了決定,不願愛子步上他的後塵。
黃河之北的中山王國有許多百姓,當中有一個安族部落,也隸屬於衰落不堪的小國「中山王國」。中山王國南與趙國相接,小國國力不振,趙國屢次攻伐,幾乎踏平了每一寸土地。中山王國茍言殘喘,已經奄奄一息,無指望了。
做為部落之民,有“武神”封號的安漸離率領了族民五百人深入神秘的迷蹤森林避難。他挺劍而出,慨當以慷,被族人奉之為族長,一群人也就隨之隱居在深山中。也就是在此地,三個兒子在同一日出生。
這一日,他喜獲三子,拂曉日將出時,產下一子,氣態沉穩,喚為安無昧。中午日正當中,烈焰衝天,又產下次子,力壯如牛,喚為安赤日。至夜晚冷風吹襲,月明星稀,產婦又產下三子,斯文秀氣,喚為安冷夜。
隱居十年後,三童已臻十歲,武神為探究各人的心性,將三人招至跟前。
三棵樹,三隻毒蠍攀伏在樹根上,三個兄弟手持白刃,令三子各以毒蠍為目標,測試各人反應。
長子安無昧,擅於智能,飛刃斬下毒蠍兩隻利鉗:“隻要將它的鉗子除去,這隻毒蠍便不能四處為害。”
次子安赤日,刀法利落,一刀刺中毒蠍心髒,蠍子當場斃命:“這隻毒蠍不除,後患無窮。”
三子手握尖刀,卻遲遲不出手,反將刀收入鞘內:“它不害我,我不害它,兩者相安無事。”
武神是族長,再問三人,長大後想擁有什麼財產。
長子說,他要與族內五十歲以上的耆老為伴。武神準備把老人交給他。
次子說,他要兵權。武神準備將兵權交給他。
輪到三子,他說:“把百姓通通交給我吧!”武神準備把族人交給他。
亂世有三多,兵多,傷亡多,以及刺客多。
安漸離武藝精湛,槍法卓絕,行刺未嚐失手,頗受當時趙國的王儲平原君青睞,有意邀之至旗下。是日,中山王國已是趙國的囊中物,將滅之前,平原君親自赴深山請安漸離出仕,貴族對俠士,是相惜。
一襲赭紅長衫,幾絲亂發隨風揚,腰係長劍,安漸離高大魁梧的身形在樹蔭底,更見武神不凡的英姿。
安漸離智慧高人一等,知此身生不逢時,縱有俠士心腸與抱負,但安族五百人卻岌岌可危,為了照顧族民,他謝絕了平原君的盛情,贈上一言:“滾滾黃河是天然的地理屏障,我中山王國因為沒有天然屏障,導致門戶洞開,讓趙國有機可趁。但是趙國同樣也別得意,一旦西方的秦國跨入黃河,趙國失去屏障也會步上中山王國的後塵。”
平原君長歎一句:“我門下食客三千,卻無人可以消弭秦國的野心。我曾聽說你是中山王國人人傳說的武神,卻隱而不出,當真冷眼旁觀亂世?”
安漸離笑納道:“我一生遊走各國以行刺為生,武神傳說已成往事,如今我不過是一個獵人,一個平凡的父親。”
平原君放眼四周,看見三名小男童模樣甚可愛,各個身手靈活,氣宇非凡。忍不住再多瞧一眼,禁不住問道:“這三人可都是你的兒子?”
安漸離將三個十歲大的小兒招來,一一向平原君介紹。但見平原君神色大喜,直稱妙哉,冷不防想試試這三人是否為可造之材。
他拔出腰間佩刀,向安漸離說道:“讓我看看你這武神的後裔,有否得你真傳!”語稍止,連人帶劍衝入陣中,擺好架勢,卻是不動。
安漸離手一揮,阻止平原君的探試:“你貴為王儲將來必將為王,若傷了你自是有罪。”
平原君麵露微笑,隻說試試未必要真殺,抬手又抽出隨行護衛的佩刀擲向三名小兒。咻咻咻連續三響,劍半空而飛,三名小童徒手接劍,毫無懼色,不約而同轉頭朝安漸離望去。
沒有父親安漸離的命令,這三兄弟是不會隨意動刀槍的。他們望向父親,內心是躍躍欲試,是雀喜,因為,他們方才看見了平原君手上的佩劍。
“你們誰能在一刻鍾內搶走這把劍,這把劍就歸誰。”平原君縱聲大笑,是認為區區小童應不致能打贏他。隨士一聽全都額頭發慌,在趙國,這把“平原寶劍”可是一道免死金牌,誰持了它可令罪者免罪,令死者回生。平原君倘若失了劍,那麼這免死金牌落入這深山部落裏,對趙國而言如芒刺在背。
安漸離當然知道這把劍的用處,平原君的恩惠可不是用在任何人身上,但是,這把劍在緊要關頭卻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
安漸離點頭示意,三名小童手握長劍全都奔向平原君,欲奪劍。
安漸離點頭,是顧及五百族民的安危。在此亂世,有一道免死金牌在握比什麼都珍貴。他更知曉,平原君輕敵了。他武神的兒子或許年幼,但這三人加起來卻智比天高,連風都無隙可鑽,就算是派出三名高手也擒不下,更何況眼下出招的隻有平原君一人。
平原君生在帝王世家,自認為武藝不俗,應可保住這把劍。他之所以以劍為誘,不過是多年來遍訪文武才人的通病使然,並未真要贈劍。
當他使出第一招時,他已經後悔了。
三名小童瞬間翻身一躍,層層迭起,三人的個頭又遠高出他一個長身,最上方的人自高空撲下,雙腳對準劍身猛踢,底下兩名分別攻其足踝與腰身,平原君僥幸閃過,冷汗滴落。
長劍與小童乍看似不搭,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三名小童翻身再上,卻是以劍為柱,翻上了半天高,三人同時撲麵而下,平原君恍然大悟始知陷入陣法中不得脫身,身手開始淩厲起來,使勁運招,卻已來不及失了先機。
三道劍尖襲來打上他的右臂,力量集中之故,他手一鬆,劍鏗然離手,落入小童手中。
是他輕敵了,這三名小童果真不可小歔!對於武神的子嗣,平原君當下精神一振:“不知你這三位公子的姓名為何。”
長子上前一步,手中握著平原君的佩劍拜揖道:“我是安無昧,天將亮時出生的。”言談間有八分俠氣二分書卷氣。
次子眼透金光,神采奕奕,霸氣十足:“我是安赤日,中午出生的。”
幼子個頭與兄長一般高,氣韻俊逸溫和:“我是安冷夜,晚上出生的。”
平原君甫知此三人都在同一日出生,樂得更開懷,對安漸離說:“你這三位公子若是能早些出生,同心協力抗武,我趙國也打不下你中山王國。但是,可惜啊!可惜啊!”
安漸離看出他欲言又止,反問道:“可惜什麼?”
平原君收起笑意,嚴肅道:“在此爭權奪位的時代,你這三位公子一旦長大成人,內心各有所思,不能同心協力,勢必將反目成仇。”
安漸離胸有成竹道:“很可惜,我安漸離不會讓你看到那一天。”
平原君初來之意,隻為請出安漸離為其所用,未料竟初識此武神三少,如獲至寶,轉口道:“你將你三個寶貝兒子藏在這這深山荒野中,不覺得埋沒了他們的天賦嗎?不如跟隨我,讓我悉心調教,假以時日必可成為驍勇善戰的名將。”
安漸離知其心意,這平原君想以兒子為念要勸動他前往依附,的確,有了平原君廣大的人才庫及優渥的生活環境,這三少或許能成為一代名將。念頭再轉,將士的生涯必須拋下世間情義,甚至必須犧牲自己的性命,他不願他的兒子重蹈覆轍,頓時發起狠勁,語氣堅定道:“他們的天賦不需要中原人來教導,既然是我武神的子嗣,當然由我一肩挑。我們中山王國將滅,我所能做的就是在這深山裏保護好我的族人。”
平原君知其不願出仕,不再勸。又一言既出,也隻好信守方才的承諾贈劍予三少,他撚須說明:“我這把平原寶劍來頭不小,視劍如視君令,這是一道神聖無比的免死金牌,若有朝一日需要用到它之時,我趙國必當赦此人之罪。”率隨從離去。
平原君的馬很高很大,是一匹產自北方的駿馬。馬的尾巴似一條梳整過的流蘇,在山徑中晃動,每一舉蹄就向左右晃去。安漸離目送,這趙國人駕禦了高頭大馬的寶駒,無怪乎能踏平孱弱的中山王國。
在亂世中,弱國的生存能力似乎隻能倚靠強兵壯馬,安漸離歎了一口氣,他一身高強武技無法施展,當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他回頭望見三個兒子,三個人,六隻眼,正是青天朗朗意氣風發之時,這三個兒子也要如他一般被困在這顛躓病弱的中山王國裏嗎?
也許是察覺到父親麵容上的愁憂,老大無昧與老三冷夜紛紛表示:“爹爹您放心,我們兄弟三人長大後不僅要齊心守護我們安姓百姓,還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畢,老二赤日也異口同聲唱喝。
“武神”安漸離有了三個默契已達天衣無縫境地的兒子,以絕佳的默契取下平原君的平原寶劍一事,也逐漸在各國傳開來,江湖人稱“武神三少”。
“武神三少”聲震九天,在中原各國中傳得沸沸揚揚,引起江湖各派一番喧騰。傳說中的三少被歸朝後的平原君描繪得神勇非凡,這三少究竟有何過人之處,引起遠在千裏之遙海濱之國--齊國--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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