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97 更新時間：10-09-07 10:14
午夜夢回時，你會想起誰？
你想到的那個人、那些人，必定是縈繞心頭、一輩子與你糾纏不清的人。
放不下，舍不得，那即是安冷夜甘於寂寞的原因。
安冷夜回到百裏之外，已有一個人守在那兒。
姬蒼茫。
引頸期待，盼到了安冷夜。
“你為何在這裏？”他問著，為何守在這裏？
姬蒼茫見安冷夜回到石碑處，放下心中大石：“我守著我徒弟的寶貝。”
他徒弟的寶貝當然是安族部落。
姬蒼茫睨了安冷夜身後那把長劍一眼，似曾熟悉的劍，這把劍的主人曾與他交手過，是武神的配劍，神情激動道：“這是武神的劍。”
“是父親贈給我的，並派任我守在此地。”安冷夜點頭，這柄長劍是安漸離的心意。護子之心，口中不說卻以行動告之。
“我該走了，我徒弟的墳好些天沒修了。”姬蒼茫含淚告別。
他往南百裏，駐留在南方的簡居，在安冷夜南行百裏之處守著這名傻徒。
秦兵果然還是攻來了，殘破，是紛亂中原的命運。殘破的國土，殘破的五倫，以及殘破的夢。
午夜夢回時，安冷夜曾夢過數回秦兵攻伐的兵慌馬亂，不，秦兵不會是慌亂的一方，亂的是中原，亂的是神州，亂的是分裂成一百多個國家的這片土地。
號角聲自遠而近。
百萬大軍逆襲。
狂沙驟起，百萬大軍浩浩蕩蕩欺來。
秦兵打來時經過了石碑。
百裏之外，安冷夜一夫當關，臉孔是神逸俊雅，一慣的柔情似水，一慣的鐵漢柔情。挺身而出，他掄了一把銳劍，劍鋒斜放冷指著黃土地。
引領秦兵者是白起，一名令人聞之喪膽的大將軍。
“好小子，上回要人帶話給我的就是你？你是武神的兒子？”白起矗立在他眼前睜亮一雙鬼魃利眼。
“正是。”不急不徐，安冷夜神態自若。
百裏之外，如果有個人堅持以身相守，這個人絕非易取之人，不能輕看了。
“你就是把矛盾先生的盾毀去製成劍芒的人？”白起眉發狂放，威風凜凜。
“正是。”
“你就是護送我小妹走出森林的人？”半瞇著眼，白起打量著這名劍客。
“正是。”
“你就是那名將我秦軍蒙眼送出迷蹤森林的人？”白起高聲問起往事。
“正是。”
“你就是讓司馬濤軍隊叛變的人？挖走我布陣軍師的人？”
“正是。”
“你報上名來？”
“安冷夜。”
一個驍勇善戰的大將軍，一名默默無名的溫柔劍客，晴空萬裏，四隻眼互相凝視。
石碑是一塊粗糙的灰色巨石，被擦拭得潔淨無瑕，風塵下，不染一灰。
白起正經八百問道，語氣明顯有了改變，對此人重新評判：“你有什麼話要親自對我說？”
安冷夜麵色雲淡風輕，話，卻字字錚錚有聲。
“我隻是想提醒將軍，貴部的首席軍師司馬濤正在我的後方布陣，將軍若欲進範一步，正好陷入他的陣地裏。”
“還有呢？”
“我還想提醒將軍，貴府的白姑娘正候著我的一杯酒，將軍若再進範第二步，她這杯酒是飲定了。屆時，將軍肯定可以看見一場兄妹鬩牆的廝殺場麵，將軍未戰先家破，你說是嗎？。”
“還有呢？”
“我還想提醒將軍，我二位兄長深諳貴部的戰法，倘若還敢進範第三步，逼人入絕境，將軍需防一場絕地大反攻的殊死戰。”
安冷夜三點提醒，眾軍肅然麵無表情。
他所說的全是實情。
“我會記得你。”白起隻略過該地不準備進攻了，大喝一聲：“走！”
“將軍當真要放棄這片土地？”安冷夜指向後方百裏之內安族的方向。
“小子，好話不說第二遍，你的勇氣讓我欽佩。當年你爹武神的雄姿與氣勢就是這個樣，依我的經驗看來，這塊地我是攻不下的。”白起見此人孤身守著一方，憶起當年武神安漸離的悍然，此人正如當年的武神，堅決的眼神，無盡的戰意，而這戰意淵源於守護重要之人。
“你見過我父親？”安冷夜好奇著，當年與父親交戰的士兵猶記得安漸離的態勢，白起便是其中之一。
“你父親素來是中原的中流砥柱，與我正麵、側麵交手多次，不知為何忽然在二十年前突然消聲匿跡。”白起捋須聲音抑揚頓挫，憶起當年，雄風威赫且會讓他刮目相看之武者隻有一人，安漸離。他再道：“當年，有他在的場子我是攻不下的。”他大掌一撕，露出刀痕累累的胸脯，是武神當年的傑作。
“我希望將軍一舉得勝。”安冷夜眇眼沉思，說得語重心長。
“這麼說，你也是心係秦國囉。”白起再問，想聽他怎麼說。
“不，我隻是不忍山河破碎。如果能讓人們收起眼淚，讓神州恢複安寧，讓中原一心，這個亂世的結束必須依賴你的大軍，那麼，我真心冀望將軍能速戰速決。”安冷夜的心底是無奈。
中原板蕩，舉目皆是亡命之徒，是該有人來阻止分裂後的互鬥，又能冀望誰來結束這一切呢？
“小子，你比你父親還多情三分。”長嘯，白起的皺紋都笑僵了。
“若非多情，我不會堅持守在這裏。”低語，安冷夜心情卻是格外沉重。
白起率眾士兵逸塵而去，臨行前，他背對著，耍起大刀旋繞三匝，算是對一名以身擋關劍客的致敬。
安冷夜目送白起遠去。
風飛揚，風沙模糊了晴空萬裏。
此後，秦兵不曾再出現。
兩塊巨石依然頂立著，各自刻劃著一行字。
百裏之內。
百裏之外。
數年後，一個人影仍在此翩然徘徊，遊移。他在百裏之外守著心底最重要的人，他是個守關人，他猶記得出生那晚的月色是何等寧靜，也許是這一朗清月溫柔了劍客的心。
溫柔的夜色下，他依稀念著：是否，安族百姓今晚能一夜平安。
蝶戀著花，他的刀戀著安族百姓的安危。
他尚不能忘卻與他形影不離的兄長，正如他所言，他的心從未離開過那裏。
回首凝望，耳際間傳來陣陣酣睡之聲，是他的兄弟夢中傳著心音呼喚他該歇下。
他也該入夢了，枕石合眼。睡臉中，一張含笑的臉貼向“百裏之外”四個大字，一張安然無瑕的睡臉漾開來。在夢中，他攜著長劍與安無昧共遊，挾著繩索與安赤日共獵……。在夢中，他又回到了生長二十年的安族部落，那裏的人揚著袖袍呼喚著他的名，一雙又一雙的手向他招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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