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離恨如春草(上)

章節字數:4615  更新時間:10-04-30 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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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師哥,七師哥,蕭哥哥不見了!”秦傾像往日一樣尋找蕭宇的身影,誰知到處都找遍了,還是找不到,匆匆忙忙去找上官遊。

     可憐上官遊還沒睡醒,就愣是被秦傾從被窩裏拉了出來,隻好強打精神開動腦筋:“也許是練功去了?”

     “山上我都找遍了。”

     “對了,”上官遊不自覺打了個響指,“他不是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下山嗎?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去做什麼。”

     “不會,要是這樣蕭哥哥一定會給我留個口信或字條的。”秦傾越想越慌,眼圈不自覺就紅了。

     上官遊平日雖喜與小師妹鬥嘴,但心裏卻是真正疼惜這個小師妹的,一看看這架勢就慌了:“興許師父知道?”

     “可是師父今天一大早就跟我在一起啊,如果知道,幹嘛瞞著我?”

     “瞞著你當然是不想你知道啊······”上官聽到秦傾的問題自然答道。

     師兄妹對視一眼:“啊!”

     “可是為什麼啊?”兩人繼續苦惱仍是想不通,最後上官遊隻好出了個不是主意的主意:“師父那麼疼你,要不你去問問?”

     “能問得出來嗎?”秦傾雖小,卻是早熟聰慧。

     上官撓撓腦袋:“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秦傾看看師兄,點了點頭,竟頗有些悲壯的意思。

    

     寧靜的夜晚,大街上的腳步,細碎而整齊,卻更添驚恐。

     一隊人馬手持火把,疾速前行,遠遠望去,如一條長長的火龍。

     隊伍中不時有催促的聲音傳出,沿街的百姓不明所以,唯恐有失,都門窗緊閉,無人敢問。

     隊伍的目標是個簡陋的小院落。

     砰砰——

     “開門!”

     秦漾一直在想秦傾的事,所以還沒睡下,一聽聲響,覺得有些奇怪,剛走出房門,就看秦攬也正從自己房間出來,看外麵一片明亮,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個眼色,秦攬裝作剛從夢中醒來的樣子:“誰啊,這大半夜的······”

     外麵的人也不答,隻是把門拍的砰砰作響,吼道:“開門!搜查要犯!不得妨礙!”

     院內二人心下一凜,心知來者不善,秦漾再從門縫中看出去,更是大吃一驚:“攬叔,是北朝的人!”

     秦夫人正從屋內出來,恰巧聽到這句:“那怎麼辦?”

     秦漾一咬牙:“衝出去!”

     拿出一柄似乎隻有普通長槍一半長短的怪異兵器,便要往外衝。秦攬到底久經沙場,臨危不亂,一把拉住秦漾,低聲道:“等等,我去看看。”

     同時,對門外討好道:“就來就來,正穿衣服呢。”

     秦攬大致看了看四周,道:“已經被包圍了,除了背後。”

     當年落戶時就防著這一天,所以背後是個懸崖,望下去一片雲霧,隻是離懸崖頂上不遠處有個突出的平台,從上往下看是看不到的。若是被大軍包圍,以來懸崖邊上兵力會相對薄弱,二來這障眼法也多少能拖住點時間。

     三人一聽,微微鬆了口氣,秦夫人當機立斷:“漾兒,你先下去。”

     “娘,您和攬叔先走,若大軍衝進來,我斷後。”

     秦夫人臉一板:“走!”

     聽秦夫人的口氣,似無轉圜的餘地,但這個時候秦漾也是固執:“娘不走,孩兒也不走。”

     外麵的敲門聲更猛。

     “漾兒,你不走,你娘是不會走的,沒時間耽擱了。”秦攬看這架勢,與夫人想法自是一樣,無論如何,先讓秦漾避開這節。

     秦漾也不耽擱,正攀著繩子下去,外麵的人也已按捺不住衝進來了,一時間,火光竟有些晃眼。

     齊鞍山上。

     謝明夜觀星象,眉頭微蹙。

     七殺星周圍隱隱有些變動,隻怕即將出世。

     正掐指計算諸般變化,忽覺一擺有些不對。

     低頭,失笑。

     “傾兒何事?”

     秦傾拉著師父衣服的手縮回來,拉扯自己的衣帶:“師父,蕭哥哥他······去哪兒了?”話沒問完,倒是自己臉先紅了。

     謝明一笑,正準備逗逗秦傾,忽然臉色一凜,抬頭一看,五指一掐,再看向秦傾的目光中又多出一份憐惜悲憫。

     “傾兒,為師派蕭兒下山辦事去了,我現在也要下山去一趟,你乖乖在山上呆著,記住了?”

     說完,也不待秦傾答話,急速略下山去。

     秦傾看著師傅遠去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走到上官的房間:“師兄,怎麼辦啊。”

     上官聽得莫名其妙:“什麼怎麼辦?”

     秦傾看著自己的腳尖:“蕭哥哥確是下山了,我想去找他,可是師父叫我乖乖呆在山上。”

     “那就好好呆在山上吧,仇蕭又不是沒下過山。”上官一聽就放心了,也不甚在意。

     “可是,”秦傾提起頭,看著上官,“這次是不一樣的,我總有種怪怪的感覺,蕭哥哥這次沒有給我留過隻言片語。”

     “也許他走得太急?”上官安慰。

     秦傾搖搖頭:“我想去找他,順便回家看看。”

     “不是吧!”上官誇張地叫了聲,“你敢不聽師父的話?”

     “我······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不知是因為家裏還是因為蕭哥哥,所以,我想下山。”

     上官沉吟一下:“那你想什麼時候動身?”

     “現在。趁師父不在。”

     “那好,咱們走吧。”上官從床下摸出一個早就收拾好的包裹。

     秦傾眼睛瞪得滾圓,看著上官的包裹,伸手指著上官:“師兄,你······你耍我?”口氣陡然一變。

     上官皮一緊,瑟縮了下:“小師妹年幼,當然需要人隨行保護,你說是吧?”

     秦傾看著笑得狐狸一樣的上官:“我看你是借此躲開這次考核吧?”

     上官被當場戳穿,臉一紅,倒是死鴨子嘴硬:“哪兒能啊,不過你要是一個人下山,我還不被師父念死。”

     秦傾白他一眼,也懶得細問:“我去收拾東西。”

     “不用不用,”上官連忙拉住,“送佛送到西是吧,呐,這是你的。”

     “上——官——遊——”秦傾有氣無力,“那個師父留張字條,那個你大概也寫好了吧?”

     誰知上官連忙搖頭:“我們離開,師父當然會比較想你,當然是你留個墨寶給師父睹物思人了。”

     秦傾一指戳上上官胸口,雖說上官也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但也不矮,又及秦傾畢竟隻有十歲,努力舉高手指,也不過夠到上官胸口的高度。

     秦傾再白上官一眼,認命地提筆疾書。

    

     謝明奔到秦家,四周一片燈火通明,顯是被包圍了,心道不好,微一提氣,略上房上一處死角,秦夫人與秦攬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秦漾不在其中,也不知是否逃出去了。

     謝明小心移到懸崖的方向,見一幫人在努力往下探,不過下麵本就幽深難辨,更何況是在夜裏,更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不過謝明還是借著火光看到了兵士們身邊的一截繩子。

     一截被斬斷的繩子。

     謝明心驀地一沉。

     謝明潛回房上,看秦夫人和秦攬還是剛才的姿勢,心知多半無幸,便想著如何確定秦漾的生死。

     一直挨到寅時三刻左右,才見對方防禦出現了幾絲鬆懈,謝明無暇多想,隻覷準機會,施展壁虎遊牆功,貼著懸崖下去,隔了好一會兒,才摸索到那個短台邊。

     謝明不敢點火,等了一陣,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一低頭,便就見秦漾躺在自己腳邊,探其脈象,無甚大礙,隻是有些急火攻心的征兆,但從高處跌落,外傷卻是極嚴重的。

     所幸這個平台山腹方向倒是有些深度,謝明小心地把秦漾弄了進去,接上摔斷的手臂,又小心爬了上去,回山上取藥。

     來去匆匆的謝明並沒有注意到,那兩道錯身而過的小小身影。

    

     “師妹啊,這天都大亮了,咱們吃點東西再走吧。”大街上出現了這樣一幕,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扯著一個小女娃的手,額······撒嬌。

     不知是因為這會兒時間太早還是昨夜突然到來的軍隊,小村落裏一個店鋪都沒開門,顯得十分冷清。

     換言之,上官遊的聲音在此時此刻此地,十分突兀。

     秦傾看著扯著自己那雙手,指節分明,白皙如玉,不由感慨,除了主人不咋的,這雙手還是很完美的。

     “七師哥,你看這兒像是有東西吃的樣子麼?”

     “傾兒你做?”想到傾兒的手藝,上官兩眼放光,雖說秦傾也隻會做點點心小麵什麼的,手藝卻是極好。

     秦傾瞪他一眼,見上官不為所動,隻好認輸:“到家給你做。”

     上官一聽,更是笑眯了眼,倒是一個勁兒地催著秦傾快走。可惜上官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不是美食,而是改變自己與小師妹一生的劫。

     秦傾遠遠看見家門大敞,微覺奇怪,也沒有多想,待到走近一看,母親和攬叔躺在地上,滿身血汙,竟就那麼呆住了。

     上官遊的神色也嚴肅了起來,看著秦傾這樣,小心翼翼地喚了聲:“傾兒?”

     秦傾雙膝一軟,挪到秦夫人身邊,雙手伸出,似乎想去觸碰,卻又顫抖不已地縮回來,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上官雖也難過,卻畢竟不如秦傾對血脈至親的感傷,突然聽到有些聲響,上官一把拉起秦傾:“傾兒,快走,這兒不安全!”

     奈何秦傾悲痛欲絕,根本聽不進他在說什麼,上官一時心急,隻好抱著秦傾衝出門去,秦傾掙紮不休,上官一邊勸慰一邊將秦傾抱得更緊,這廂一個鬧一個哄,卻都在看見麵前的人的時候安靜下來。

     秦傾將頭埋進上官的肩,沉默以對。

     上官看秦傾的樣子,開口質詢:“是你幹的?”

     麵前的人的人神態倨傲,並不答話。

     上官心知這是默認了。看著麵前人數雖有限,但對己方來說不知多出多少倍的人馬,上官突然領悟:“你這是要斬草除根!”

     “聰明的小孩,”馬上的人這才開口,“我是北朝展王拓拔野,記住了,免得到了閻王那裏,告狀都不知道怎麼說。”

     話音一落,輕輕一揮手,便下了格殺令,竟是連辯駁的機會都不給。

     這下糟糕了,上官心想,可是感覺到懷中輕輕顫抖的小身體,上官仿佛感覺到一股勇氣直衝胸臆,瞬息之間,便打定了主意。

     上官努力使自己凝神靜氣,看準外圍薄弱的地方,提氣縱身一躍,奪過一匹馬,即刻調轉馬頭,也不及細看方向,便即衝了出去。

     拓拔野的目光中多出一絲興味兒,一夾馬腹,第一個追上去。周圍官兵唯恐有失,也急急地拍馬跟上。隻是如此一來,上官遊壓力更大,低頭看看自己護在懷中小師妹,低聲交代:“傾兒,一會兒我會找個機會把你放下馬,你記得立刻回山找師父。”

     秦傾不答。

     上官急了:“傾兒聽到沒有?!”

     秦傾一抖,聲音細如蚊呐:“那你呢?”

     “我自有辦法。”聽到小師妹的話,上官心中一暖,知道兩個人一起是絕對逃不掉的,更何況,秦傾若落到他們手裏,絕無幸理。無論如何,自己要保住她。

     拍馬轉到隱蔽處,上官將秦傾藏好,隻叮囑她千萬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便拍馬離開。

     秦傾瘦小的身子隱在暗處,瑟瑟發抖,見上官離開不久,麵前奔過一隊隊人馬,咬緊下唇,小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發出丁點聲音。

     恐懼、驚惶、孤獨、擔憂仿佛無窮無盡,如蠶絲一般將自己包裹,十歲的秦傾,感受到記事以來最大的危險,卻也幾乎,瞬間長大。

     過了好一陣兒,等外麵完全沒有聲音了,秦傾才終於敢小心地伸出小腦袋,卻仍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時候,身邊突然響起一個戲謔的聲音:“出來吧,追你的人早走遠了。”

     秦傾嚇了一跳,一回頭,卻是個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身後,唇角微彎,一派風流。

     秦傾努力使自己鎮定一些:“你是誰?”

     那男子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我的本名叫沈顏,倒是多年沒人叫過了,江湖上都叫我風流盜。”

     “風流盜?”秦傾茫然,卻仍是努力裝出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沈顏看了暗暗好笑:“那個是形容我的職業的。順便說一句,我的職業,俗稱,采花賊。”

     說完,笑得更加燦爛。

    

     上官遊隻覺追兵無窮無盡。

     一路上試過無數辦法,就是無法甩掉追兵,最可恨就是那個拓拔野,好幾次明明都可以走脫了,偏偏就是被拓拔野識破。

     清楚自己已經快到極限了,上官遊幾乎已經是趴在馬上,讓馬兒自己行動。

     一路人馬追來趕去,已經有了些貓捉老鼠的味道。

     拓拔野看著前麵執著的少年,心裏也不急,隻是眉梢眼角的笑意,都流露出他的勝券在握。他知道他不是秦家的人,當年秦銳死於他的刀下,不久前秦銳的妻子也死在他的手裏,僅憑長相和少年看見秦夫人的屍體時的反應,就知道他跟秦家沒有關係。最多,就是跟秦家那個小女孩有關係。

     想到那個小女孩,再想到少年隊她的回護,拓拔野無端地生出一絲殺氣。他是一定要殺她的,不過他沒有分兵去追,隻是遠遠地綴在少年身後。一來,他目前對這個少年比較有興趣,二來,在他心中,一個小女孩並不能成什麼大事,況且,有的是辦法讓她自投羅網。目前,他的全副精力,都在前麵那個少年身上。

     終於,少年再也撐不住,從馬上墜下。

     拓拔野縱馬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上官躺在地上,也直直地看向他,可惜逆著光,看不清拓拔野的表情,不過,傾兒應該逃掉了吧。這是上官昏迷前最後的想法。

     看著昏迷的上官,拓跋野下令:“帶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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