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入天一角,誤結相思愁  第二十四章 長明燈下長別離

章節字數:4278  更新時間:10-04-27 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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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月升上了空。

    他站在瑩白色的滿月下,俊秀而絕世,如同我那個綿長而旖旎的夢一般。

    他換上了一身平常少年的衣衫,頭發潦草地束著,衣角也皺巴巴的,卻絲毫不能掩蓋身上清貴的氣息。

    我愣在那裏,對突然出現的、比滿月還耀眼的宇文沂煊感到措手不及。

    他倒是神色自然,在上方斜覷著我,“我等了你好久,你可算來了。”

    我回過神來,抬頭望了望那一丈來高的圍牆,驚訝地道:“你是從那圍牆裏麵翻出來的嗎?”

    “想不到你還挺聰明的?”他不知從哪拾了根麥秸叼在嘴裏,臉上掛著狡黠得意的笑容,“從那些禁軍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來,還真花了我不少功夫。”

    “方才我還在想,你到底會不會來呢……”我點了點頭。

    他不再接話,滿麵春風地拉著我從巷子的另一端走了出去。

    一出巷,立時便被美景晃了眼。

    那滿月圓若銀盤,迢迢掛在空中,壓得極低,仿佛唾手可得;

    五萬華燈燃,百裏炮仗聲,入了夜的長安城,原本宛如潑了墨一般的凝暗,然而處處屋簷下,盞盞花燈燃,長安城一片亮堂,柔和的紅色蔓延到了城裏的每一處,城裏熱鬧非凡,四處是擺攤吆喝的小販,茶坊酒肆上的紅燈籠迎風搖擺,映亮了來來往往的行人的臉龐。

    “真美。”我忍不住讚歎道。

    宇文沂煊拉著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聽見我說話,他回過頭來,朝我微微一笑,“是啊,我還是第一次在上元節時出宮呢,沒想到這城裏遠比宮中熱鬧。”

    “宮中的上元節是什麼樣子的?”

    “……燃燈表佛,猜謎聽戲,隻可惜少了些祥和之氣,多了些猜忌鬥爭。”

    他的臉隱在閃爍著的華燈裏,神色突然就變得清冷了起來。

    其實他也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的心無城府、無憂無慮,怕隻是不願去參與那些勾心鬥角之事,便厭倦了那偌大而冰冷的皇宮吧?

    可是一顆純潔無暇的赤字丹心,又如何能在濁水中恒久保持清淨?

    我端詳著他英俊的側臉,心裏忽然柔軟了起來,我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他笑道:“我帶你去玩好玩的。”

    不顧他不明所以的表情,我一把拉起他,穿過熱鬧的人群,走向一幢掛滿了紅燈籠的木闕高樓,那樓裏燈火通明,大門外圍了一層又一層的人,擠得水泄不通。

    “這是什麼地方?醉仙樓?”宇文沂煊站在人群外,朝那棟樓房的匾額看去。

    我點了點頭,想擠進人群裏頭,努力鑽了半天,前方的人牆卻紋絲不動。

    宇文沂煊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見我無奈地從人牆前退了下來,他這才叉著雙臂,得意洋洋地笑道:“想進去?”

    “嗯,我們進去猜燈謎可好?”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哈哈,你早說不就行了?”他朗聲笑著,忽的抓起我的手腕,縱身一提,便帶著我躍上空中,他疾步踩著黑壓壓的腦袋,如風一般跨過了人群,穩穩落在了那醉仙樓搭的小木台前。

    “哪個天殺的踩我……”被我們踩到的人的叫罵聲此起彼伏,我同宇文沂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叫罵聲很快被嘈雜的人群淹沒了,沒人注意到我跟宇文沂煊,我朝前方望去,那台子上掛了一排排的燈籠,有醉仙樓的小廝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等著猜出謎語的人去兌獎。

    “月上枝頭杜鵑鳴……”我指著就近處的一盞小燈,沉吟了片刻,便脫口而出道:“月上取一月,枝頭取木,杜鵑鳴即從鵑裏去鳴,不正是‘棚’字麼?”我將答案猜了出來,連忙喜孜孜地將那燈拆下提在手裏,繼續朝前走去。

    “玉盤畫雁配孤星……”宇文沂煊也來了興致,“可是個‘膺’字?”

    我湊過去看他那燈謎,“好像對了,你快取下來,一會我們拿去換獎品。”

    他得意地一笑,將那花燈取了下來,我們又一路猜猜鬧鬧,取了好些個燈籠下來。周圍人聲鼎沸,或是爹爹帶了紮小辮的孩童,或是兩個害羞靦腆的青年男女,無不是臉上笑開了花,一整條街都洋溢著幸福熱鬧的氣息。

    “兩位客官好生厲害,我們這醉仙樓的燈謎怕是都要被你們猜完了。”一個胖胖的大叔忽然出現在我們麵前,他捋著胡子,對我們笑道。

    “你是何人?”宇文沂煊疑道。

    大叔對我們拱了拱手,“在下是醉仙樓的洪老板,看二位客官一路過關斬將,好生佩服,特來跟二位打生招呼。”

    “洪老板客氣了。”宇文沂煊一聽人家讚他聰明,便笑得比誰都燦爛,有模有樣的對那洪老板拱了拱手。

    你倒是挺會現學現賣的。我看著他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頗覺好笑。

    洪老板端詳了我們幾眼,問道:“二位容貌非凡,才氣過人,我洪某人最喜結交朋友,敢問二位尊姓?”

    宇文沂煊剛要答話,我連忙接過話來,對那洪老板笑道:“我姓於,至於他,你喚他煊公子便是。”

    “原來是煊公子和於小姐。”洪老板眯起了他那原本便不大的小眼,朗笑道:“今兒個是上元佳節,洪某同二位一見如故,想贈二位兩個小小燈謎,不知二位肯不肯解?”

    宇文沂煊登時起了興趣,忙問那洪老板,“是何燈謎?道來聽聽。”

    “第一個謎麵是三江春水邀明月,第二個則是古來相思心中藏。”洪老板細細道了那謎麵,又若有所思地瞧著我們,“二位客官可有了謎底?”

    三江春水邀明月,那不是“情”字麼?可是古來相思心中藏是什麼?凝神思索了半晌,我仍為想出答案,便對洪老板道:“洪老板,這第一個謎麵我猜出來了,可是第二個,我卻沒猜出來。”

    “那煊公子呢?”洪老板轉頭問道。

    宇文沂煊沉吟著,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卻是猜出了第二個。”

    “二位請說。”洪老板拱手相問。

    “這三江春水邀明月,應該是個‘情’字。”我猶豫著說出答案,宇文沂煊則緩緩道:“古來相思心中藏,是個‘喜’字吧?”

    “哈哈,”那洪老板朗聲笑了起來,“二位果然聰明過人,洪某平生最喜成人之美,見二位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卻有些交心難映,方給二位出了這兩個燈謎,可知這世上有‘情’才有‘喜’,二位如此聰慧,應該不難猜出洪某的意思。”

    原來這洪老板是想做牽紅線的呢?我頓覺臉龐發燙,微微有些不自在起來。

    偷偷瞄了一眼宇文沂煊,他卻是坦然得很,大大方方地謝過了洪老板,提了他贈與我們的紅燭大燈籠,從醉仙樓走了出來。

    “哎,你說這洪老板為何要這麼好心?”我出了醉仙樓,提著那大大的燈籠來回晃著,像是捧了個寶貝般,樂得四處轉悠。

    宇文沂煊走在我身邊,輕嗤道:“多半是看見了我腰上的宮牌,想來巴結吧。生意人,自然精明得很。”

    原來是這樣?我這才瞥到他腰間那並不顯眼的宮牌,微微有些驚訝,“你好厲害,你怎麼突然變聰明了?”

    他一把搶過我的燈籠,聲音悶悶地道:“有你這樣誇人的嗎?”

    “我錯啦,”我朝他輕輕一笑,目光被路旁一個小攤上的捏麵人吸引了過去,蜻蜓,小雞,小豬,男娃娃,一個個都栩栩如生,可愛至極。

    我蹲下來,拿起那些捏麵小人一個個看了起來,攤主愣愣地看著我,嘴裏呢喃著:“這位小姐可真好看啊……”

    宇文沂煊見那攤主癡癡地瞧著我,便不悅地咳了一聲,攤主立時收回了目光,賠著笑道:“姑娘,要不要買個麵人?我的手藝可是這長安城裏最好的。”

    “我先隨便看看,”我在那一堆捏麵人裏翻番撿撿,然後拿起一個戴著紫金冠的小人兒對宇文沂煊笑道:“你瞧,這個麵人長得很像你哪。”

    宇文沂煊不屑地哼了一聲,彎下腰來隨便看了一眼,“我哪有那麼呆?”他又指了指另外一個穿著粉衣的小姑娘麵人道:“那個麵人像你才對,一樣的傻。”

    “哎呀!”那攤主忽然驚呼出聲,臉上掛滿了討好的笑容,“二位好眼光哪!這兩個小人兒可是姻緣娘娘身邊的金童玉女,專司嫁娶,二位又這般般配,可要快些將這麵人買了回去,圖個吉利呀。”

    怎麼今天碰上的老板們都這麼多嘴?我放下小人站起身來,對那攤主笑道:“我隻是看看,還是不買啦。”

    攤主急道:“姑娘,錯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啊!”

    我搖了搖頭,便想拉宇文沂煊走,卻見他盯著那兩個小麵人兒若有所思,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快走呀,那麵人兒髒,又不能吃,你買了又沒用。”

    宇文沂煊“哦”了一聲,又沉默下來。

    上元節的歡慶,是通宵達旦的,已到了亥時,城中依舊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茶坊酒肆也不打烊,熱熱鬧鬧地開到天亮。

    一切皆好,唯獨我身邊的少年成了個悶葫蘆。

    “宇文沂煊,你瞧這個木盒?”

    “……”

    “宇文沂煊,你快看那耍大刀的?”

    “……”

    從醉仙樓出來後,他便一直是這幅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不斷地在心裏納悶,那原本熱情又單純的少年跑哪去了?

    我提著燈籠,四處閑逛,他則慢慢地跟在我後麵,偶然間抬起頭來瞧我一眼,那眼神也頗為古怪。

    再這樣下去,我要被他逼瘋了。我暗暗地想。

    突然間,擁擠的街道上散了一條路出來,黑壓壓的人群擠向道路兩旁,衝散了許多零落的攤位,我聽見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踮著腳朝那路中央望去,竟是禁軍嚴嚴實實地護著皇族的數十輛馬車與軟轎,浩浩蕩蕩地往皇宮行去。

    更多的人又圍了上來,爭先恐後地朝路中央鑽,想一睹皇室的風貌。我被擠得寸步難行,不時有人被踩著了腳,發出一陣陣叫罵聲。

    手上的燈籠瞬間便被擠沒了,“我的燈籠……”我驚呼一聲,看著它向人群中飄去,我艱難地朝前擠去,想將燈籠撿回來,宇文沂煊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努力將我拉到了一個隱秘的彎道處。

    洪流般的人群不斷從我們身旁穿過,他緊緊摟著我的腰,用身子將我護在牆角,周圍一片嘈雜,而我的心中卻漸漸安靜下來。

    夜還很涼,宇文沂煊摟著我腰間的手卻分外燙人,察覺到這動作有多麼的親密無間,我的臉也燒了起來,“……你還不回宮?”我輕聲問道。

    他沒有答我,也沒有鬆開手,反而將我摟得更緊了。

    “夏之……”他忽然俯下身來,在我耳邊柔聲喚道,“明天你便要走了……”

    我一顆心登時“砰砰”跳了起來,他身上那清新好聞的香味攪得我心神不寧,我結巴道:“嗯,我不,不能再拖了……”

    他默不作聲的將我摟在懷裏,隔著厚厚的衣服,我都能感到他身子愈加燙人了起來。

    柔軟而冰涼的嘴唇吻上了我的耳垂,他低低地在我耳邊呢喃著:“夏之,第一次見你,我便覺著你好生眼熟,像是認識了你好幾世一般……”

    “可是,可是我前世就不認識你……”我心跳如鼓,全身都沒了力氣,軟軟掙紮了幾下,卻又被他緊緊桎梏住,動彈不得。

    他不管不顧地一路吻了下來,執著而溫柔地輾轉親吻著我的耳垂與白皙的脖頸,“我可不管你認不認識我,你怎麼總是那麼笨……”

    “我……旁邊還有人哪……”我在他懷裏囁嚅道。

    “別管他們。”宇文沂煊柔聲道,手卻不老實地往我腰間上方摸了上來。

    來來往往的人群並未注意到隱在暗處的我們,然而我再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掙紮著轉過身去,“你快放開……”

    他俊秀的臉龐緊緊貼著我的鼻尖,離我是如此之近,我拒絕的話語戛然而止,消散在了空氣當中。

    溫熱的鼻息輕輕噴在我的臉上,他的雙頰染了胭脂,燦爛的星眸迷離而渴求地看著我。

    “你這蠢女人,從來就不明白我在想些什麼……”他陡然吻上了我的雙唇,我的大腦“轟”地一聲,想要出聲製止,卻被他趁機狡黠的侵入,柔軟而冰涼的舌頭滑進口中,他緊緊將我抱在懷中,蠻橫卻又溫柔。

    月色涼涼地瀉到身上來。

    風卷了地上暗紅色的炮仗,宛若翩翩飛舞的彩蝶。那紅紙燈籠被柔柔吹起,搖搖晃晃地落在無人的空地上,落寞地打了幾個轉兒,不動了。

    他的唇像是沾了清香的酒。儒軟的,潮濕的。

    我很快便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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