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04 更新時間:23-05-12 19:08
霜花停在許景奕的短靴上,許久沒有融化,借著別的霜花,結成一粒寒晶。
寒晶變成銳利的形狀,不允許人的接近,你伸手去觸摸,妄圖融化那粒冰霜時,反而被它灼得一身傷。
許景奕的眼睛,漸漸蒙上了一層薄霧,是冬日晨曦未出時,你哈上的一口氣,暖氣因為冰冷的溫度,瞬間凝成水霧的形狀,脫去了少年稚氣,漸漸地換了一個視角看人。
“許景奕,我和你爸爸生了個弟弟,今年春節,你還是留在A市打拚吧。”媽媽是這麼說的。
“兒子,你一定要成龍成鳳啊,媽媽隻有你那麼一個兒子,你是媽媽唯一的希望,好好爭氣。”她從前也這麼說過。
這些話,帶著沙啞、祈求、折磨、苦難,化作一灘汪洋,將許景奕裹在密不可封的世界裏,再也出不來。
“不要,不要。”
許景奕恍然驚醒,額間已然沁上一層薄汗,隨著五月潮熱的天氣,汗水粘著白色襯衣,不難看出胸膛的一陣起伏。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簡單的酒店陳設,酒店的中央空調正在費力地吹著涼氣,聲音大到讓人不得安寧,四周一片漆黑,窗台上的遮陽布下隻能透出隱隱的光,宣告著,這隻是一場夢境。
淩晨四點。
許景奕指紋一解鎖自己的手機,引入眼簾的就是自己與方格的對話。
自從機場回來之後,他再沒聯係過方格。
許景奕撩起自己的t恤,將額間的汗擦拭完全後,便將被濕汗沾上的衣服悉數脫下,裸著身體進入浴室。
溫熱的水霧將浴室的鏡子蒙得看不清人臉,許景奕呆呆地站在鏡子前,想要看清自己,卻發現自己就如那麵鏡子一樣,模糊到沒有輪廓。
自從那件事之後,這個噩夢,他時不時就會做起。
夢裏的自己,是一尾零丁的柳絮,漂洋過海,四處為家,等到了家門口,卻發現原本的一家三口,現在根本沒有了自己。
他就這麼繼續的漂,直到看到站在春運車站前,無所適從地自己,想要落在他的身邊,卻被那粒寒晶刺痛了身體。
原來,這麼多年,他的浪蕩與紈絝,刺痛的是自己。
許景奕的腦邊漸漸揚起另一個聲音,恬淡而清冽,不如春風溫柔,不比夏風溫暖,卻撫平了他多年的棱角。
方格曾經在同樣的深夜,睜著一雙鹿靈的眼睛,告訴他,“我想要當你的粉絲。”
許景奕伸手將鏡子上的水霧抹去,露出自己真實的模樣,透著一點狼狽,麵容也有一絲憔悴,眼睛上的黑眼圈更是瘮人,唯獨嘴角那抹笑意,真切又感恩。
“方格。”
H市的夜晚不像A市那般,哪怕深夜依舊車水馬龍。這裏的人們生活節奏悠閑,哪怕到了早上八點,你還是一眼望去,高架上的車流不緊不慢的開去公司,仿佛從不會遲到一般。
許景奕起了個大早,今天,是他去《前進吧少年》報道的第一天。
“白羽白羽!”
許景奕一出大堂,就被酒店外的陣勢嚇倒,連閑散的腳步都不由滯了一秒。
“白羽?”許景奕低聲暗念著,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格外熟悉。
“你還不知道呢吧,白羽,十七歲。十二歲的時候就出國訓練了,去年回的國,人家已經是國際偶像了,為了在中國打響名氣,才參加這類選秀比賽。今年這第一的位置肯定是他的,我和你說啊,你最好別惹他,他可是閻王。”一雙手搭在許景奕的肩膀,由於比許景奕矮半個頭,腳也不自覺的抬高了一半。
許景奕眉頭稍縱即逝地蹙了一下,也沒有立刻拍開自己肩上的手,側目去看,見一個麵容秀美的男孩正漾著如夏威夷的陽光般一樣天真的笑容,雖說身高不夠,卻也是實打實的花美男。
他低“嗯”了一聲,再沒說閑話,選了個沒有粉絲圍堵的側門,就上了節目組安排的大巴。
花美男一直跟著許景奕身後,索性挑了個他旁邊的位置坐下,自顧自說:“我叫朗恪,你叫什麼?”
許景奕沒抱著交友的心態來,卻並不討厭這個微微有些自來熟的男孩,聲音不近不遠,禮貌而周全地說:“許景奕。”
說罷,朗恪並沒察覺出許景奕的疏冷,反而幾乎要貼到許景奕麵前,隻和他保持一拳的距離,將他每一根睫毛都數清楚,到最後,猛然大聲道:“許景奕,你沒化妝啊。你長得這麼好看,我覺得不比白羽差啊,說不定節目一播出,你能一炮而紅哦。到時候啊,什麼國際偶像的,都是笑話嘍!”
“啊!許景奕,你扭我幹嘛!”
這一聲叫喚,叫得倒是驚天動地,隻是許景奕覺得,還沒他剛才那些囂張的話分貝高呢。
許景奕暗咒了句白癡,抬頭望向剛上車,這在居高臨下審視自己的白羽,倒不是畏懼,隻是說不上來的壓迫感,讓他的表情更加嚴肅一分。
他還是選擇禮貌的對白羽點了個頭,當然回之的是冷眼與無視。
他昂著頭向後排走去,一身的白衣,似乎從來不染塵灰。
白羽身後跟著三四個小助理,眼刀有意將惹事的朗恪刺穿,而一兩個眼神落在許景奕這張未經雕琢、卻渾如天成的臉上時,帶著不經推敲的戒備。
許景奕低歎了一聲,覺得自己到底還是在入營前就豎了敵。
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現在正縮在巴士的座位上,頭微微向後排探去,見白羽已在閉目養神,拍著自己胸脯來了句,“還好,他沒聽見我說的話。”
許景奕的嘴角一扯,臉上的無奈似乎奔瀉而出,眼睛凝了朗恪許久,見他那副慶幸未惹禍的模樣,極力才抑製住想把他扔下車的衝動。
朗恪一路,和他說起自己的演藝生涯,添油加醋地說著他的才華,仿佛一個春遊的學生,對一切新鮮的事物充滿好奇。
最後,因為他的話實在太多,叨得許景奕腦仁子疼,許景奕隻好悠悠開口,“我們睡吧。”
誰知道,朗恪愣了片刻,狠拍了一記許景奕的頭,護著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頓道:“老子直男。”
許景奕莫名挨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消化著朗恪說的話,最終還是被朗恪打敗,抽搐著嘴角,“你剛剛說到你18年年底拍的那出清宮戲。”
“哦,對,你知道我和哪個女演員演了對手戲嗎?”
就這樣,車子一路經停了三個服務區,等到了營地時,已是上午十一點。
許景奕打從內心地佩服朗恪的絮叨能力,整整三個半小時,他就像寫過一本自傳一樣,把他的故事悉數分享給許景奕聽。
許景奕安靜地聽著,有些傷情的故事,落寞的結局,在朗恪的嘴裏都變成了修仙打怪,必要的磨難。
他多少對這個年紀也不算大的男孩心生敬畏,到底是怎樣的心誌,能讓他從不氣餒,依舊保持著一刻最潔白的心?
許景奕望向朗恪的眼中,多了一分期許,心底某一刻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一次的集訓,他會脫胎換骨。重新認識自己和身邊的人。”
“許景奕!導師說給學員分房,我們要當上下鋪嗎?”朗恪興奮地向身後的許景奕招著手,咋呼問道。
許景奕想了片刻,點頭同意,暗自心裏腹誹道:“有朗恪在的三個月,自己應該不會無聊。”
可事實證明,老天是喜歡“棒打鴛鴦”的。
分床結果,抽簽決定,朗恪的確分到了和許景奕一間房,可許景奕的下床是白羽。
許景奕拿著寫著白羽名字的簽時,心裏奔騰而過的髒話,不比剛才朗恪在車上時,心裏的少。
“啊,許景奕,你要是哪天被謀殺了,我肯定替你報警。”朗恪一邊說著風涼話,一邊尋找著自己的下床。
按他的話說,上下鋪是最有可能發展成仇敵或者朋友的關係了。
可許景奕的腦海中,隻能想象到前者,對於後者的故事發展,一片空白。
許景奕黑著一張臉,全程沒有說話,也說不上多排斥,但無奈的神情在他的臉上還是能昭然若揭的。
朗恪一手圈著他的脖子,一手拿導師發的鑰匙開門,安慰道:“沒事,你想白羽那種大咖,怎麼可能和我們這種小嘍囉擠在一間房,他很有可能出去租……”
許景奕猜朗恪後麵的兩個字是酒店,然而現在再怎麼臆測也沒有用了,因為白羽的三件套已經完整換好,而他自己的樂器已然架在公共生活區內。
隻是白羽的人,還一無所蹤。
許景奕隻能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妥善安排著自己的物件。
“叮。”
是方格!
許景奕的臉上浮出一絲興奮,明顯又張揚地笑著。
這一切很快被朗恪捕捉到!
他搶過許景奕的手機,在許景奕還未看清方格發的話時,先一步讀出,“我到研討會場地了,你也要加油。如果可以,我三天後研討會結束,來看你?”
許景奕三步一邁,很快將手機奪回自己身邊,看著微信上的話,被朗恪擾亂的心情瞬間又歡愉起來,坐在板凳上兀自發著消息,全程不理朗恪探究的目光。
“誒誒,你女朋友啊?”
許景奕不理,先發一行,“工作要緊。”
朗恪撇了撇嘴,追問道:“節目組可不讓公開女朋友哦,你注意點。”
許景奕抬頭若有所思地想了須臾,歎了口氣,繼續發道:“這裏在山上,你一個小姑娘不安全,別來。”
朗恪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大聲吼道:“許景奕!你再不理我,等我見到了嫂子,我就把她搶過來。”
許景奕的眼底終於有了波瀾,冷光放在朗恪身上,淩厲又陌生,激得朗恪立馬慫了陣勢。
“你搶不到,她喜歡帥的。”他緩緩開口,似是默認了什麼,卻又沒正式作答,隻是將朗恪氣得不輕。
“許景奕!我殺了你!”
朗恪和許景奕在這個下午,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乃至以後幾年的演藝生涯中,他也未曾想到,原來朋友的力量如此強大。
仿佛在黑暗中,向你拋來一束火炬,接著一束光,燃起你的寥寥荒原。
而白羽,那個神秘、冷漠、沒有情麵的男孩,現在也在門外,聽著歡鬧嬉笑聲,額間因跳舞訓練留下的一滴汗水,淌在房門外,他的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
他最終還是沒有走近房間,回到自己狹小的一方練舞室中。
等著他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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