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68 更新時間：14-10-13 00:04
黃銅鏡子雖然不像現代的水銀鏡子那麼照得人纖毫畢現，但晏如花還是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上身穿著淺綠色琵琶袖對領羅衫，下麵一條鵝黃色繡花長裙，腰裏束著同色的繡花絲絡帶，將她纖柔的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因為剛泡了熱水澡，一張粉白的臉兒透出紅撲撲的顏色，配上黑亮的眸子，小巧圓潤的唇，果然稱得上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之前在河邊的時候，晏如花已看過晏如玉的容貌，也就是自己的容貌，雖然當時的晏如玉雙目緊閉，臉色青白，嘴唇也沒有絲毫血色，但仍不失秀麗。當時她便略覺安慰，畢竟對於塵世間的女子來說，出色的容貌是獲取男人青睞的重要條件之一，無論什麼時代，以貌取人總是世人難以擺脫的習性。
既然這一世有著鮮美嬌豔的容貌，玲瓏有致的身材，這樣的她即使錯過了，再讓對方回頭來愛，也不是不可能吧？
可是紫菀呢？這一世的紫菀本來也如同現在鏡中的她一般鮮活明豔，卻為何到頭來被逼得跳崖自盡？
一時間，晏如花的心情又有些黯然。
“晏姑娘，我們公子說，姑娘收拾好了，便請去前廳用飯呢。”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晏如花忙答應一聲，暫時放下心事，取過一條絲帶將濕漉漉的頭發束在腦後，這才出了門。
胡纓和趙左茗也分別梳洗一番，各自換了衣服，這會兒正坐在前廳聊天。下麵擺了一張方桌，小丫鬟們陸續將熱騰騰的菜肴擺上桌，趙左茗被飯菜的香味誘得食指大動，忍不住讚道，“我就說，隻有你府裏的廚子做出來的酒釀排骨才有這個味道，今日少不了又要叨擾一頓了。”
胡纓卻笑道：“你哪裏是為了酒釀排骨才留下來叨擾，明明是為了陪伴佳人！”
趙左茗立刻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胡纓，旁人不知我，你還不知麼？盡管如玉……但我心中始終隻有她一人，如花姑娘是她妹子，我自當盡心照顧，你莫胡言亂語。”
“我自然知你心中隻有如玉，但眼前這位如花姑娘，看上去和如玉簡直分毫不差，或許你從此能將一腔情意轉係與她……其實，若真能如此還算得上是件美事，我並無取笑之意。”
“分毫不差麼？恐不盡然……”趙左茗看著門外。
胡纓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遊廊裏一個纖秀的身影正自走來，遠遠看去裙袂飄飄，幾乎就是晏如玉複生。不過多看了兩眼之後，胡纓已經明白了趙左茗的意思，也笑道，“的確，如玉走路時哪曾有過這般文雅的姿態，姐妹兩人果然不同，我猜這位如花姑娘大概也不會像如玉，有著那般火爆的性子。”
趙左茗卻不愛聽了，“什麼火爆性子，如玉的脾氣是急一些，但對人熱情率直，倒比那起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氣強上百倍！”
“好好好，你的如玉什麼都好。嗯，那要這麼說，你對如花姑娘隻是兄妹之情了？若小弟對她有意，你可莫要攔著。”胡纓挑眉看著趙左茗，眼波輕轉，一副登徒子模樣。
“啊？你說什麼？”趙左茗立刻提高了聲音，“對她有意？你想都別想！就因我當如花是妹子，才斷不會允許你這種整日在青樓廝混的家夥打她的主意！喂，我看還是讓如花住到我那裏好一些，你……”
“好了好了，我不過平白開句玩笑，你就急成這樣，還說沒私心！”胡纓起身走到方桌跟前，伸手拈了一片火腿放入嘴裏，“你且放一萬個心，我胡小將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哪裏就至於和你搶了。”
趙左茗還待反駁，晏如花已踏進門來，斂衽屈膝，對屋裏二人盈盈施了一禮，“趙公子，胡公子。”
趙左茗見了，忙起身道，“如花姑娘莫要多禮，你既是如玉的妹子，也就是我和胡纓的妹子，不如就隨之前如玉那般，喚我等一聲大哥便了。”
晏如花自然答應下來，又說既如此，兩位大哥也不用姑娘長姑娘短的，直接喚她名字即可。
這一來言語之間便顯得隨意了許多，關係也自然多了幾分親近。說著話，三人分賓主上桌落座，一餐飯吃得倒也自在。
用畢晚飯，趙左茗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陪在晏如花身旁，目光也總是圍著她轉，難怪胡纓會打趣他。其實就算已經完全相信眼前之人不是晏如玉，但是看著那一模一樣的容貌，他仍時不時會感到一陣恍惚，仿佛如玉就在眼前。潛意識裏，趙左茗還不能接受晏如玉已經死了這個事實，對如花哪怕多看一眼，都能讓他心裏得到一絲安慰。
三人在椅上坐了，還沒說幾句話，趙左茗剛剛端起茶盞泯了一口，胡府的管家就帶著一個小廝打扮的人走了進來，“趙公子，府上來人尋您呢。”
趙府的小廝進門後，先向胡纓施了一禮，抬眼看到坐在一旁的晏如花，也是麵帶驚訝，然後也馬上自動忽略，如若不見，直接對趙左茗躬身道，“二公子，太公讓小的喚您回府，說有事。”
“什麼事啊，我這才與胡公子說兩句話，就不得安生。”趙左茗皺眉。
“小人不知。”
胡纓站起來，“左茗，我送你出去吧，莫讓太公等得心焦。”
主人發了話，沒奈何，趙左茗隻得告辭出來。
走在半路，胡纓小聲道，“我知太公喚你回去何事，多半今日/你府上又有媒人登門，且看我猜得對否？”
趙左茗不說話，臉色亦不好看。走到大門處，他剛要開口，就被胡纓擋了回去，“好了，我知你要說什麼，我保證那句話是玩笑，不當真的，旁的你也不用再囑咐，小弟心中有數。你快走吧，再遲了老爺子第二道令牌又要到了。”
送走了趙左茗，胡纓回到廳裏，見晏如花仍靜靜坐在那裏，左手托著茶盞下的碟子，右手用蓋撇開浮葉，送到唇邊泯了一口。
胡纓看得微微一笑，走過去說道，“建安產茶，這茶名喚青山綠水，是今年開春才得的，晏姑娘喝著可還習慣麼？”
晏如花又細細品了一口，道：“嗯，聞之香幽如蘭，入口清淡，回味甘爽，果然是好茶，不過若依我，倒更喜歡再醇厚些的。”這倒是實話，上一世她一直喜歡飲茶而不喜歡那各種各樣的飲料，那時候她最喜歡的茶是安溪鐵觀音，
“晏姑娘……”
“胡大哥，都說不要總喊我‘姑娘’，還是叫我如花好了。”
“好，”胡纓在她身旁坐下，頗有些玩味地看著她，“如花，你和如玉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不過性子好像差得甚遠，若撇開樣貌不談，真難以相信你二人是孿生姐妹。”
“是麼，難道胡大哥還在懷疑我這妹子是假冒的？”
被人當麵揶揄，胡纓卻絲毫不以為意，仍麵帶笑容，“現下自然不會再有猜疑，隻是當時那般詭異的情形，我想換了誰都免不了多想，如花莫怪！”
人家說的有道理，又服了軟，晏如花也不好意思再多說，隻道，“胡大哥可不可以將姐姐以前的事多講一些給我聽聽？我自幼離家，從不曾感受過姐妹親情，本以為此番能夠與姐姐團聚，哪知天意弄人！”此時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晏如玉的經曆過往。
“你不累麼，天晚了，不如先歇了，以後日子還多著呢。”胡纓道。
“我不累，喝了茶正精神著，就算躺下也睡不著。”晏如花忙搖搖頭，心道這才不到九點呢。
“好，那我便說來給你聽聽，嗯，這要從何說起……”
“從姐姐來建安城說起吧。”
胡纓抬眼看了看她，“你不想先知道你姐姐跳崖自盡的前因後果麼？”
“我更想知道她的全部，然後……才好去判斷一些事情。”
這個回答讓胡纓有片刻沉思，隨後點點頭，開始了他的講述。
四年前，也就是鼎朔十九年，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晏如玉孤身一人來到了建安城，她身上穿的是璟國西南邊塞部遊牧民族的服裝，隻是髒兮兮的，裙子下擺還撕破了好幾處，一頭長發本來梳成兩條長長的辮子，此時也蓬亂不堪，秀麗的臉蛋上滿是髒汙，整個人的樣子都顯得十分狼狽。
所以，當這個樣子的晏如玉來到福賓樓門口，打算進去吃午飯的時候，自然而然被店夥計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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