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6 更新時間：10-07-09 14:07
六月初一，趙左茗如期在趙氏宗祠行了自己的加冠禮。
趙家乃名門望族，自然排場不小，族內較為親近的叔伯、兄長等聚在宗祠內，共有二三十位之多。趙左茗身穿禮服，在“讚冠”者的主持下按部就班地跪拜、行禮。加冠儀式後，是由正賓致祝辭，最後，因雙親俱都不在了，他需執禮拜祭父母主位，表示在雙親麵前完成冠禮。一切禮畢，他又在趙太公的引領下，逐一給前來參加冠禮的各位叔伯行禮……
整個冠禮過程中，趙左茗表情嚴謹肅穆，看不出任何異樣，趙太公對他的表現也十分滿意，始終在一旁點頭微笑。
冠禮結束後，趙左茗與太公恭送族內親友離去，然後太公乘轎、趙左茗騎馬，也離了宗祠回轉府中。
走在半路上，忽聞前麵一陣喜樂聲響，鑼鼓喧天，在迎新嫁娶的歡快調門中，一隊身穿大紅色喜服的迎親隊伍從前麵的街道橫穿而過，隊伍中間一頂六人抬的花轎披紅掛彩緩緩而過……
難道真的會這麼巧？可跟在花轎旁邊的丫鬟分明就是他熟悉的那個！那麼花轎裏的人……趙左茗下意識用手勒緊了馬韁，心裏猛然一陣鈍痛，似有什麼東西叫囂著翻湧上來，他努力遏製著，眼前卻還是陣陣發黑，終於一口血噴將出來，人也栽下了馬！
長到二十歲，趙左茗從未曾因病躺在床上超過三日，這一次他卻足足躺了十幾日，如果不是後來趙太公在他床前大罵他為了個女人將自己陷於不忠不孝不義之境地，又痛哭流涕說對不起他早逝的爹娘，他可能還陷在裏麵固執地不肯醒來。
從那之後，趙府的人被勒令不許提及晏如玉，就連胡纓都被趙太公悄悄叫到跟前叮囑一番，讓他以及他府裏的人不要在左茗跟前提起。就這樣，時間一長，趙左茗自己都覺得可以坦然麵對了，周遭的人還是習慣性地絕口不提晏如玉，即使偶然在外麵遇見了也是視若不見。
晏如花這才明白，為什麼那日她和趙左茗一起回到胡纓府裏，那些小廝仆役們看到她會是那樣的表情和反應了。
原來，這就是趙左茗和晏如玉之間的情怨糾葛！
但是……這件事和方縉雲有什麼關係？怎麼還扯上了他/母/親？
可是她不敢再問。
講完這一段往事，趙左茗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雙眸中原有的清朗淡定此時已被深深的傷痛所掩蓋。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勉強對胡纓笑了笑，“胡纓，我……先回去了。”說完轉身匆匆而去，就好像要逃離什麼。
從開始講述直到最後離開，他始終都沒有看如花一眼。
望著趙左茗離開的背影，胡纓也深深歎了口氣。
當年趙左茗離開建安，去京城給兄長賀喜，隨後不久，胡纓也離開了，隻因母親祭日臨近，他返回蘄州祖籍給母親掃墓。來回也去了三個多月，等他回來，就聽說了晏如玉另嫁，趙左茗為此心傷嘔血，一病不起這件事。
胡纓先是不信，忙跑去趙府探望趙左茗，一看之下，被他那心神俱碎、了無生趣的樣子著實嚇得不輕，一麵在心裏大罵晏如玉，一麵還得想盡言辭來寬慰好友。
後來經過大夫的診治，又有府中眾人的悉心照料，趙左茗的身體總算日益好轉，但俗話說治得了身，治不了心，他整日躺在床上不說一句話，無論任何人來勸他都無動於衷。結果有一次胡纓急了，當著他的麵把晏如玉罵了個狗血淋頭，結果這下子趙左茗倒開了口，他說你與其罵她還不如罵我，這件事我不怪她，她這麼做有她自己的理由，而我弄成現在這樣，隻是因為我自己過不去，什麼時候過去了，就好了。
胡纓見他好容易開口，便問他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幾個月的功夫就變成了這樣？趙左茗卻反問他，說胡纓，你喜歡過一個人麼？胡纓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喜歡過，但不止一個。趙左茗又問，那你可知道什麼是愛？然後便自言自語，說我現在知道了，我對如玉的感情，就是愛，可如玉說她雖然喜歡我，卻不愛我。因為不愛，所以她可以義無反顧地丟開手，而我不能。
胡纓當時聽了，心中很不以為然，覺得這些情啊愛啊是女人感春傷懷的產物，根本沒那麼複雜，兩個人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分開，何必如此矯情。可是他看趙左茗這樣子，也不好再打擊他，隻好悶聲不響地聽著。趙左茗卻看著他笑了，說無論是喜歡還是愛，其實你都還不懂，所以，你也不用再勸我，也不用再問我是怎麼一回事，因為你現在不會明白，什麼時候你真的喜歡了一個人，愛了一個人，才明白。
再後來，趙左茗在趙太公或氣極大罵、或哀其不孝的雙重攻勢下，總算是慢慢好了起來。他康複之後第一次邀胡纓去外麵喝酒，胡纓還有些擔心，怕他情緒不穩，借酒澆愁，結果趙左茗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他隻是一派坦然地與他喝酒閑聊，隻字不提那些事，就好像真的放下了。
流光易逝，那些曾經的情與愛，就這樣被掩埋了起來。
胡纓以為，趙左茗終於“過去”了，即使後來再提到晏如玉這個名字，甚至再見到這個人，他也能波瀾不興，像對待一位老朋友那樣去麵對。
直到今日……
直到今日，聽他親口說出了當年這件事發生的每個細節，看到他眼中凝結的化不開的痛，胡纓才體會到，當年那一場變故給趙左茗帶來的傷害有多麼深、多麼重！才明白直到今日，那痛也不曾完完全全地消失。
前廳裏，胡纓和晏如花麵對麵坐著吃午飯。
這裏的習慣，人們一天吃兩頓正餐，也就是午飯和晚飯，早晨起來則喝一杯茶就過去了，有錢人家講究些，也不過吃兩塊點心而已，午飯和晚飯的時間分別在午時、酉時前後，到了亥時，一般人家就熄燈睡覺了。
午飯的菜色很豐富，除了晏如花點名想要的瑤柱蒸水蛋和胡纓推薦的火腿粒炒芋泥，還有蟹粉豆腐、薑絲拌青木瓜，此外還有一大碗紅豆烏雞湯。
“你病才剛好，要多吃些東西。”胡纓舀了一湯匙水蛋到晏如花碗裏。
晏如花道了聲謝，繼續悶頭吃。
桌上氣氛有些沉悶，他們也都明白這是因為什麼。好好一頓午飯，便在二人你一聲、我一聲的歎息中結束。
飯畢，晏如花正想要找個話題來打破沉默，不想胡纓倒先開了口，“如花，你可曾喜歡過什麼人？”結果說完他立刻打了自己一巴掌，“該死！你一直在山中修行，怎麼可能……對不住！是我胡言亂語！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晏如花忍不住笑了，她還沒看到過胡纓這麼一本正經的樣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恐怕被大人責怪。笑過之後，她才想到他問的問題。
你可曾喜歡過什麼人？
晏如花很想說我喜歡過，但最後卻都錯過了。
想了想，她說道，“胡大哥，我雖然一直隱世清修，但於情愛方麵卻並非一竅不通。師父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修行並不等同於滅情。人生來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懼、憂、驚、惡，是為七情，身、耳、目、口、鼻、意，是為六欲，若修行是為了滅除人的本性，那豈不是教人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他人的痛苦和所求？既如此，又何來普救眾生之說？所以師父常說，修身養性，是為了正確引導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要為其所製。清修達到一定境界，當可掌控自身的情緒欲//望。”
胡纓被她這一大套說的有些暈，隻覺得似乎有些道理，他也沒有心情仔細琢磨，隻悶悶說道，“其實我等凡夫俗子，怕是誰也達不到那樣的境界吧，左茗若能控製得了，何至於傷心若此？這樣看來，倒還是我這被他說成不懂情愛之人反而更自在些。”
誰說不是呢？想起之前身為花妖，在花界過著簡單快樂的日子，晏如花暗暗歎了口氣。
“如花，你師父她老人家……究竟是怎樣的世外高人，能不能說來讓我也長長見識？”胡纓終於找到機會問出一直想問的話。
“我師父麼……”晏如花微微一笑，腦海裏自然而然出現了百花聖母的樣子，“我知她修行已過百年（其實何止萬年，說出來怕嚇壞你），但外表看去仍如同雙十年華的女子一般鮮豔明媚；凡人若與她目光對視哪怕彈指間，她也可知曉你內心所想；她可在山間禦劍而行，可借草葉淩波水麵；她不食人間煙火，以花間露水為飲；蜀山之巔終年積雪不化，但我們所住的地方百花盛開……”
胡纓聽著，由衷歎道，“你能有此仙緣，真真羨煞旁人！想你到底也曾潛心修習十餘載，就算還不能施展什麼法術，但也總該有所得，否則豈不是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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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什麼七情六欲之類大道理的東西，來自度娘，看看就算了，不要太認真。。。
【愛你們的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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