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良辰初好畫  第十章 去年今日此門中(二)

章節字數:4468  更新時間:10-04-18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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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奶奶的,還說是什麼嶺南第一殺手呢,還不是給我一刀斬了!”重砂豪氣萬千地在我們當中指手畫腳地說著她的光榮戰史。

    我和陸翌凡麵麵相覷,寰照滿臉黑線地低頭苦吃,邊吃邊無奈地看我們兩眼,像是在說這不是我媳婦,你們誰愛拐了誰帶走。

    隻有弱水一個人淡笑著慢條斯理地邊聽邊吃,偶爾還和這位說書姑娘搭上兩句話。

    重砂仍渾然不覺地將她的情史娓娓道來,我想是我的錯,不該給她吃這麼勁爆的火鍋。

    “我告訴你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以前玄夜也是打過老娘主意的。隻不過這事……啊!”重砂突然迅速伸手把弱水的筷子給打飛了,幾滴紅油濺在他素淨的衣衫上。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重砂那奮不顧身的樣子就像是我給他的好情郎下毒而她在最後一秒挺身而出壞了我的奸計一樣。我愣愣地坐在那兒還不明就裏,弱水顯然也是楞了,問道:“怎麼了?”

    重砂的麵色驟然就降了下來:“我昨兒個又做那個夢了。”

    “還是一樣麼?”弱水的麵色也沉了一分。

    “恩。”重砂點點頭。

    “什麼夢啊?”我好奇了插了一句,他們二人卻完全沒有搭理我的意思,弄得這麼神秘,難道是春夢麼?不過就算是春夢依著重砂的性子也該是對我知無不言的呀。

    弱水的臉色顯是有些不易見的嚴肅,叫寰照把手伸過來。

    不是重砂的夢麼,怎麼扯上寰照了?我更狐疑了,把腦袋湊了過去。

    寰照的手很大,月光下,他掌中纏綿的線條載滿了我勘不破的命運。

    弱水的麵色凝了片刻,又展開了,“沒事的,你毋須擔心。”他鬆開寰照的手,浮了淺笑,“九曲朝龍,將星之才。重砂,你有福氣了。”

    “啊。”重砂估計是沒有料到這麼個飛來橫財,被將星這大大的來頭給驚到了,扯過寰照的來細細打量:“真的假的啊?”她又伸出了自己的手來比對,“也沒什麼不同的嘛。”

    “快幫我也看看!”重砂顯然全忘了先前夢的不愉快,像個財大氣粗的女地主等著聽弱水說她下半輩子是如何的榮華富貴,好歹也是個將軍夫人呢。

    我忍不住給她添了句堵:“你別看了,你那火爆脾氣一定是寰照成名路上的絆腳石,沒什麼好結果的,還是安心和我混吧。”

    弱水看了重砂那紛雜的手心,忍俊不禁,馬上又正色道:“錦涼那話沒說錯,重砂你的命確是很硬。”

    重砂楞住了,顯然是沒發現這麼一句誇讚她的話和我先前的烏鴉嘴有什麼可比性。

    我這張烏鴉嘴忍不住又晦氣了她一把:“命硬的女人克夫。”

    “哈哈哈哈。”包括寰照在內的我們都笑了。

    整片草地上都是重砂彪悍的勒令聲:“誰再笑老娘閹了他!”

    結果是除了寰照誰都不笑了,我也莫名其妙地跟著閉了嘴,明明和我沒關係的嘛。

    興致高漲的我和陸翌凡也湊了個熱鬧讓大仙給算上一手,結果一個是為情所困,一個是為情所累。總之就是沒什麼好下場。

    我說弱水這是偏心,給他們算的那麼好,到了我就淒慘成這樣。

    重砂立馬叫起來:“慘!你有老娘慘嗎!老娘克夫呢!”

    於是笑聲又起來了,我們一圈世俗子弟圍著大仙給我們算命,一邊吃著辣騰騰的火鍋。

    我和重砂兩個人爭得麵紅耳赤,陸翌凡吃得涕泗橫流,寰照顯然也是被辣著了,原本沉穩的臉上也是一副被辣得欲罷不能的樣子。

    隻有弱水仍然冷靜沉著麵色不改,我都已經有些抵擋不住這辣味,但看見弱水也隻好把麵子做足,害人終害己啊!我隱隱有了追悔莫及的感覺。

    最後是陸翌凡扯著我的袖子哀求道:“錦涼,把火滅了吧,別吃了。”邊說還邊吸了兩口冷氣。我真是被陸翌凡這個狼狽的樣子給笑暈了,爽快地把筷子一丟。

    “好,不吃了,大年三十晚上咱也不能這麼沒出息,一群人圍著算命算得和真的似的。”我滿意地打了一個嗝,“接下來幹什麼?”

    弱水替我把袖口上那塊紅油拭了,笑道:“你不是說今兒個要給大家夥長見識的麼,才招待了頓飯就忘了正事?”

    我一拍腦門,馬上起身向屋裏跑去。

    可不忘記正事了麼?為了讓這個年過得鬧騰些,我把看家法寶都給拿出來了!

    今早陸翌凡見我在鼓搗吉他的時候就說:“你這凶器終於要重現江湖了啊。”

    我也不理睬他,把灰細細地擦拭幹淨了,許久沒彈這音跑得還有點多。

    記得剛來的時候陸翌凡被這琴嚇了老大一跳,吉他上頭纏的鐵絲紮破了袋子在麵子齜得麵目猙獰,陸翌凡見我氣勢洶洶地扛了進來,立馬把劍舉得老高地質問我:“你這是什麼凶器?這般大!快些收好!”

    想起陸翌凡滑稽的樣子我又樂了,把吉他架起來隨便彈了個小調熱熱手。

    陸翌凡一臉疑雲的表情終於散了:“我還當你這是什麼凶器呢,原來……,再來一曲,挺好聽的。”

    “晚上再讓你聽個夠。”好歹我也要賣個關子,我背起琴扯過他的袖子,“快走吧,重砂他們還在等著呢。”

    “恩。”陸翌凡順從地跟了上來,一臉欽佩地說,“錦涼你練琴一定很刻苦吧,你看你把那琵琶都彈腫了。”

    我人硬生生地卡在門口望向一本正經的陸翌凡,心裏淒慘地想他就是這麼和飄飄談情說愛的?

    

    我拿著吉他走下樓的時候,他們也都把桌子收拾好了,大家圍了個圈坐在那裏搞的像邪教信徒聚會。

    “想聽什麼歌啊?”我撥了一串音,把琴抱好,笑眯眯地望著他們。

    他們麵麵相覷了一番,陸翌凡昂頭道:“你隨便彈吧,我們也不知道有些什麼曲,不過就是個琵琶嘛……,你隨便彈就是了。”

    “琵琶!”重砂的聲音頓時拔了幾個八度,“寰照,琵琶不是上回我們在東玉閣見的那牛二爹用的麼,那不是拉的麼!”

    寰照低著臉扯了扯自家媳婦好心提點道:“那是二胡。”

    我完全無視他們笑盈盈地望著弱水:“今天我算是把吉他帶來了,就好好地彈給你聽,叫那些沒見識的人聽他的琵琶去。”

    餘光裏我見著陸翌凡的臉黑了。

    弱水也含著笑點點頭:“早聽你說過那麼多回,今兒個好容易才長了見識,也該認真贈首曲子給我才是。”

    我一頓,被弱水這題給難住了,你那麼飄飄欲仙的一個人我哪想得出什麼歌送你啊。

    我垂著頭無意識地刮了幾個音,眼前浮現的總是弱水淡然的臉,素青的衣裳,流年靜好,與世無爭。

    我抬起頭看著他浮了個淺淺的笑,下意識地就唱了那首安靜的《可風》。極單純的旋律,極樸素的歌詞。就連陸翌凡他們也不鬧了,靜下來安心地聽我唱。

    那是一幅幅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畫麵,我側著頭認真地唱歌,弱水善解人意的微笑,陸翌凡怔怔的表情,重砂的大眼睛還有寰照平緩的眉頭。

    很多年以後我再想起這個晚上也總是覺得很美,一切都自然得恰到好處,我心無雜念地唱著簡單的歌,而你們都在對麵靜靜地看著我。

    我閉著眼睛唱完最後那一句,重砂熱烈的掌聲就起來了:“錦涼你唱得真好,比那個啥,飄飄強遠了!”

    我聽見陸翌凡鼻子裏又發出了某種不明的氣體,臉揚得比天還高。

    我看見陸翌凡那樣子心裏不由好笑,決定調笑他一把,我一把推了他正色道:“陸大俠,小女子這麼久以來沒缺胳膊沒缺腿的算是蒙你照顧,這也送首歌給你聊表心意啊,我自知沒有你飄飄姑娘唱得好,你就將就著聽吧。”

    陸翌凡又是餘光不明地哼了兩聲。

    你就拽吧,看你聽了還能不能這麼冷靜自持!

    我輕快地撥了琴弦,自己給自己報了個幕:“女生小獨唱~《美人》!”

    我看見陸翌凡的表情明顯地被梗了一把,我還來不及笑就側頭看著他唱了起來:

    “對你的愛讓我變得單純

    你看我的心越來越真

    雨後窗外羞澀的花蕾

    像你那樣迷人

    沉香苑小路漫步的清晨

    優雅跳舞溫暖黃昏

    河邊樹下玩耍的孩子

    像你那麼天真。”

    陸翌凡被我赤裸裸的歌詞給堵住了,一張臉騰地又紅了。我見他這樣也愈發唱得正經,索性把整個身子都側過來認真地凝視著他,還麵帶微笑,眼帶流連。陸翌凡的麵子已全然掛不住了,一生中估計沒有哪個姑娘這樣赤裸裸地和他表白,他匆匆端起杯茶來解羞。

    “不要問是誰辜負了我們的青春

    我對你的愛比海還深

    在無盡黑夜刺痛我的靈魂

    是你  輕輕一吻

    是你  我的美人。”  

    陸翌凡喝進去的那一口水徹底地噴了出來,我在眾人麵前又一次揭了陸大俠的傷心事,便再也忍不住得把琴一丟,笑癱在了地上,有氣無力得擺手道:“不唱了不唱了,沒力了。”

    陸翌凡舉著劍氣洶洶地瞪著我:“蘇錦涼,你當真是活得不耐煩啦?”

    我卻已是笑得不成人形地倚在重砂身上。

    後來為了打發怒火中燒的陸翌凡和百折不饒地跟我討歌的重砂,我索性把手機丟給了他們,愛聽什麼聽什麼去。

    我躺在草地上看著璀璨的星空,聽見重砂他們在拿那首《死了都要愛》翻來覆去的放。

    真是激情的小男女,聽歌都聽得這麼激情。

    我扯了扯弱水的袖子,於是他也順勢躺了下來。

    冬天的風輕輕地打個旋兒又自己飄遠了,空氣中還是清冷清冷的味道。

    我們看著蒼茫星空誰也沒有說話。

    古代的天空一整片都是星星,你不需要運氣好到中彩票也能看流星。

    有時候我也會假裝真誠地許個願:讓我回到現代吧。但是許完後想起陸翌凡單純倔強的臉又偷偷地想如果不靈也沒關係。

    自己本來就是沒有根的人,在哪兒不是一樣呢?如今也有新的給我溫暖的人,有我想要握在手心裏的東西了。

    我近乎賭氣地暗暗地想:我現在很好,然哥哥你又過得好不好呢?

    夜裏很靜,就算重砂他們在那邊鬼喊鬼叫我仍然是能聽見自己簡單的心跳聲。

    我撇過頭去看弱水,弱水的臉很秀氣很幹淨,澄澈的雙眼靜靜地望著天空,眼光流轉,他突地啟了薄薄的唇輕輕念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贈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我“哧”地笑了,複又淡淡道:“我沒說想家。”

    弱水坐起來,拍了拍衣衫:“沒想自是最好,那便不要再躺著也不說話,夜深露重,你又想染了風寒落得清閑?”

    我枕著頭,伸手把他背上粘著的草給摘了,嘀咕道:“也不知道得你這麼一個太懂我心思的人,我是該謝你呢還是該怨你。”

    弱水轉過頭,靜靜地看著我,好看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半晌,他終於柔和了眼神:“我也不知道你是該謝我還是如何,隻求到了後來你莫要怨我就是了。”

    我撐著地坐起來,忙和了一天也沒力氣再揣測他高深的話。

    我抱過琴,撥了琴弦。

    天空很清朗,沒有一點點要下雪的影子。

    這是我過的第16個除夕夜,永遠這麼安靜。

    “january  sky  like  a  slate  wiped  clean

    And  stillness  of  air  where  nothing  has  been

    Wait  for  your  word  as  if  to  say。”

    也不知道是手機沒電了,還是陸翌凡他們安下心來聽這些他們從未聽過的語言,整片草地上我隻能聽見我自己的聲音,帶著冬天特有的溫熱的白氣彌散在空氣中,靜靜的唱arco的《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The  world  just  keeps  turning

    Day  into  night,  night  into  day

    Holding  on  tight,  millions  all  hoping

    something  like  love  will  light  up  the  way。”

    

    我知道是幻覺,總感覺在冬天淒寒的夜裏聽見了夏日孤兒院裏躁鳴的蟬聲。

    陸翌凡他們收拾了東西在身後靜靜地站著示意我是時候該回去了。我拿著琴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草屑。

    恩,是個我滿意的除夕夜。

    弱水一路送我們到了竹林外頭,我笑著打趣道:“你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好宅男啊。”弱水替我把琴背好了些,囑咐道:“快些回去吧,路上也莫再鬧騰了。”

    我爽快地應了,和他們往回走,沒走開兩步忽地想起大事又轉過頭來。

    我知道我笑得一臉欠扁,但仍是嘻嘻哈哈地靠近了他:“弱水啊,今天你可把我們的命都看遍了,也該給我們瞧瞧你的,讓我們知道你會不會大富大貴也好提早做好巴結的準備啊。”

    弱水怔了一下,笑了,也不推辭,伸出手來緩緩地攤開了他的掌心。

    月光不是太明亮,我卻也是分明看清楚了的。

    弱水的掌心幹幹淨淨,空空白白,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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