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謠

第三卷  第75章 去時雪滿穀山路

章節字數：2053  更新時間：11-03-21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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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冬天的第一場白雪飄至梧深穀的時候，夏泠澈終於微微皺起了眉心。

    這一天，椛醫館的女侍們一如既往地端著各種各樣的靈丹妙藥穿過墜滿明珠的簾進來，屋子正中擺放著一座九尺多高的青銅燭台，上麵雕繪著九十九隻姿態各異的鳳凰，極為繁複、精致。每一隻鳳頭都挑在空中，各自銜著一隻紅燭。一個侍女正小心翼翼地在撥著鳳嘴上的燭火。

    火光未明，但燦爛的珠光已經耀花了眼睛。

    枕前不夜之珠，五彩琉璃之屏，七出菱花之鏡，含香紋狸之茵，房中的每一件陳設都極盡奢華，梧深穀主對這位房間主人的用心可見一斑。

    搖曳的燈火之後，紫檀貴妃榻上的人兒卻一直寂寂昏睡了一個多月。她身上披著水紅色的睡袍，她臉上沒有一點粉黛，漆黑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上。她的臉色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隻有眼角那一顆朱砂痣還是一樣鮮活，似乎是心頭那一滴血。

    床邊坐著一個白衫的人兒，兩人眉目間依稀可見的相似，同樣是得到上蒼賜吻的容顏。他接過女侍送來的茶水，用綢布沾濕了輕輕點綴在她有些幹裂的唇上。他的動作很輕，側臉在燭火下顯得更為憔悴，臉色竟沒有比昏睡的人好不到哪裏去。即便如此憔悴，他濃長的黑睫一合一張之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之美，端水的女侍竟有些不忍正視，隻得轉開了臉，心中卻不免暗自讚歎，真是得天獨厚的人兒啊，無論什麼樣的時刻，無論什麼樣的姿態，都無損於他如畫的容顏。

    突然夏沐塵的手指一抖，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夏泠澈繡眉微微一皺，然後緩緩睜開了眼。像是承不了長久黑暗後的亮光，又立即閉上了眼睛。但隻是這樣，就足以讓夏沐塵動顏，他突然一把抓過一個女侍的手臂，沒有血色的唇有微微的顫抖：“快、快去把爾嵐叫來……快！”

    女侍從未見過這個沉寂寡言的沐公子有這般的神情，也是一愣，轉而馬上跑了出去。

    那一邊的椛醫館，言淺之抖落他青色的衣袖，蓋住他看似書卷氣的手腕，站起了身，一邊長身而立的沈爾嵐卻神色凝重：“言兄，並不是我說，你不可……”

    “爾嵐，不必說了。這一戰，我非去不可。”言淺之的目光有些悠遠，神情卻是清空的，他低不可聞地歎息，“時間……不多了……”

    他的聲音很低，他漠然無物的神色幾乎讓爾嵐以為是幻聽，但是水蔥色長袍的女侍卻匆匆跑了進來，甚至連門都沒有敲：“夏姑娘醒來了！”

    “爾嵐，去看看她罷。順便給沐塵也看看診，這一個月來，他未必比他姐好受多少。”兩人隻是交換了一下眼神，還不待沈爾嵐說什麼，言淺之就淡淡地開口。青衫移步，很快就消失在庭院的夜色中。

    沈爾嵐深深歎了一口氣，其實……你們兩個真真都是一般的脾氣。他抬眼看了眼夜空中又開始飄落的雪花，轉頭吩咐女侍們帶上他的醫具前往夏泠澈的住所。

    風雪中，一匹駿馬奔騰，揚起雪塵。青衣獵獵，馬上的人卻似乎對這寒冷的天氣毫不為意，他隻是揚手不斷策馬，目光炯炯，即便是最靈巧的工匠也無法雕出如此完美的麵容。

    瑞王府今夜比以往都更為戒備森嚴，那是因為今日王府來了一位客人。與其說是今夜，更不如說是每年的今夜，這位低調前來的神秘客人都會到訪。隻是這位四十過半的男子奄奄病容，儼然已是病入膏肓，不知還有多少個年頭可以來訪？

    青衣淩風，風雪似乎完全被隔絕在他的身後，言淺之輕輕鬆鬆躲開了守衛，翩然而至瑞王府的庭院。眼前的亭台樓閣，富麗而優美，幾支梅花在清風中微微搖擺，為假石上的薄薄積雪添出一抹瑰豔的嫣紅。

    而這位青衣少年的腳步卻止住了。他燦若星河的雙眸緩緩睜開，一股無形的殺意頓時彌散開來，連煌煌燈火仿佛也為之一暗。他一揚手，眼前一片矮矮的山石蓬然炸裂，碎雪紛亂，伴著一聲炸裂聲，六團黑影突然破開雪丘，飛躍而出，宛如驚雀一般散開，落在雪地上。

    風雪蕩起塵埃，隔擋在幾人之間。

    六個勁裝劍客黑衣蒙麵，分立六角，將青衣少年圍在中間。六把長劍寒芒耀眼，卻比不上長劍背後六雙陰冷寒眸。他們上下打量著這紅衣少年，眸子深處閃耀著敵意的警覺，隨時都要撲上來把這少年撕為碎片。

    言淺之抬頭望著漆黑的天幕，冷冷道：“讓開。”

    一個黑衣人喝道：“什麼人！竟敢夜闖王府！”他聲音雖淩厲，卻似乎甚有顧忌壓低著。

    言淺之冷笑道：“與你們何幹？今夜我就要手刃瑞親王，擋我者，死。”

    另一個黑衣人長劍一握，道：“大言不慚！”

    青衣少年突然向前邁了一步。他一對星眸中光暈流轉，卻透出濃濃的殺虐之氣，那瞳孔中流轉的光華，竟仿佛包藏著無數極細的冰針，直刺入眾人心頭。六人都是一凜，強迫自己止住後退的衝動。其中一人再也忍不住，一聲厲嘯，整個人似乎都和手中長劍融為一體，向上空一躍，竟已在數丈的高空，仿佛他腳下的雪地竟是有彈性的一般。眾人眼前一花，還未待看清他的身法，劍與人瞬間已在半空折轉，劍尖快速顫抖，挾著赫赫風聲，如飛矢、如隕星般向那少年頭頂刺落！

    這一招居高臨下，先聲奪人，竟已將少年所有退路封死。

    長空雪亂，劍影漫天，言淺之已如渾然不覺，又向前邁了一步。

    六大大內高手聯手出擊一無名少年，本來已是勝券在握的情勢，可如今被如此輕蔑，那剩餘的五個黑衣人不由怒從心頭起，隻聽一聲嘯，身旁錚錚龍吟不絕，五道強悍之極的劍氣從下而上，組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羅網，將紅言淺之籠罩其下。

    羅網六色劍光變幻，照得言淺之清俊的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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