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9 更新時間：23-05-28 10:19
“啊！”
陳鬱從夢中驚醒，汗水打濕了額發，手腳冰涼，身體不自覺的顫抖，夢中的恐懼仍在纏繞著他，癡癡拍怕自己的臉，他完全忘記自己身處何地，掀開被子，一步三晃的朝門口走去。
“不要死…等我，我會來救你們的……”一邊走，他一邊喃喃低語。
一隻有力的胳膊攔腰截住了他，禁錮住他動作的同時一用力，陳鬱就坐到了一個冷香縈繞的懷裏。他惱怒的推拒著橫在腰間的胳膊，抬頭去看是哪個混蛋攔住他的去路。
“你幹什麼？！快放開我！”熟悉的麵孔讓陳鬱記起來是殷涵把他迷暈帶走的，更加用力的撲騰著要離開他。
殷涵紋絲不動，依舊將他牢牢地控製著，說話的語氣裏是與霸道的動作截然相反的溫柔：“你怎這般慌忙，身上還傷著，莫要著急離開。”
“他們都死了，都死了，我看到了！”陳鬱滿臉都是悲淒、痛苦與愧疚。
“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那隻是你的夢。”殷涵一眼便看穿了他。
“對！所以我還有機會，還來得及救他們，還來得及。”陳鬱聲音越來越小，知道聽不見，但他的嘴唇還在囁嚅著，也不知道是在說給殷涵聽，還是在說服自己，他固執著，“快放開我。”
“我大可放你離去，可你是否思考過，你一介凡人，且不說半點術法不會，就連身手都比過旁人，如何做得你那些同伴的救世主，你看，若是沒有我區區一隻弱小不堪的紅衣厲鬼都能逼你至斯。”殷涵微笑著說出殘忍的事實。
“你現下過去也隻是白白搭上一條命罷了。”
陳鬱呼吸停滯了一瞬，眼神向四周飄散，而後似是堅定的回答：“至少我可以回去告訴他們郝導遊是壞人。”
在夢裏就是郝導遊帶著無數醜惡的鬼殺了所有人。
“然後呢，能改變什麼。”殷涵繼續戳破他的幻想。
“然後……然後……”然後了好久陳鬱都沒然後出個下文，他一下子泄氣了，茫然了，“難道就隻能等死了嗎？我不想死。”
“你當然不會死，我可以將你安全的送下山去，而後你會忘了這裏與家人團聚。”殷涵輕輕拍撫著陳鬱的背，“你會過完快樂的一聲。”
聽了他的話，陳鬱第一時間升起的自然是興奮的情緒，不過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他就想到了另一個重要的問題。
“那他們呢？寨子裏的人呢？”渴望、祈求的目光直直的對上殷涵那雙漆黑的透不進任何光芒的眼，拜托，求你了。
事與願違，殷涵無所謂的開口，擊中了陳鬱心中最壞的猜想。
“他們，與我何幹。”
殷涵也是一隻鬼啊，陳鬱不得不麵對殷涵對他的善意和溫柔下，他所遺忘的，或是說刻意忽略的的事實，鬼怎麼會幫人呢，仔細算起來，殷涵和那些吃人的鬼才是一邊的，不去害人就算很好了。
“那你為什麼要救我。”美好的幻想破滅，陳鬱咬牙鼓起勇氣問。
“因為我心悅於你。”
沒想到是這種回答，陳鬱一時語塞，他不知道這個“心悅”到底是哪種意思，也拒絕對這個詞進行深思，手指抓緊抓緊的衣角又鬆開，生硬的轉移話題：“你這是帶我回酒店了嗎？”
他剛才注意到了，房間裏的陳設和槐桑民宿裏他的304房間一模一樣，可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感，陽光從窗外透過，映亮了這個整潔異常的房間，也為殷涵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
“此處位於鬼蜮之中。”
果然，陳鬱暗道，他沒感到多意外，隻是有一處疑惑，那這裏怎麼會有陽光？
像是心有靈犀，即使他沒有問出口，殷涵還是解釋了一番。
“鬼蜮中大大日並非陽間之日，而是數千年來我收集大地上無數的亡魂凝練而成，乃至陰之日，說來這輪大日之前未有如今這般耀眼，兒自百來年前始，地上亡魂忽而增多數倍，我才收集足夠亡魂使其與陽間之日無二。”殷涵的話中頗有感慨。
他話音未落，陳鬱就已經完全的僵住了，曬在身上的陽光不再溫暖，而是帶來了刺骨的寒意，從殷涵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對這個“太陽”有多滿意，正因如此才讓陳鬱更加害怕。
幾千年！那得有多少死人，其中又有多少人的靈魂變成了這個太陽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難道這就是鬼嗎？
人命在它們麵前不值一提，對於殷涵所露出的冰山一角，那令人心驚的冷漠，陳鬱再也不能像幾分鍾前一樣，對這個俊美儒雅的男人說出一句哪怕硬氣一點的話。
氣氛陷入無聲的沉默之中，哽的陳鬱心裏無比難受，而一向體貼的殷涵此時也沒有出聲打破僵局，他在等。
“真的不能一起把他們也救了嗎？”無數話語堵在喉間，最終說出口的還是這一句，什麼鬼什麼亡魂太陽的，他沒有資格、沒有能力也不想去管，他隻能對那些已死之人說聲抱歉，盡最大力量去挽救那些還活著的人。
盡管身體已經發出害怕的輕顫，陳鬱還是保持著直視著殷涵的動作，讓祂看到自己的真誠、懇切。
“你要知道，萬事萬物，貪婪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陳鬱眼前一亮，祂的意思是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他連忙說到：“我家還算有錢，我會盡全力支付代價的，無論是建廟還是塑金身我都可以！”
“那我要是想要百對童男童女生祭呢？”魚兒上鉤了，殷涵嘴角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見陳鬱臉色泛起蒼白，眼眶泛紅，他才慢悠悠的改口。
“當然這些東西與我無甚大用，自然也不會要求你去為我尋來，我要大的代價於你而言輕而易舉。”
“你想要的什麼？”大起又大落，陳鬱猛地抓住殷涵衣袖，不可避免的靠近了祂。
“嫁我為妻。”
“你，你說什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陳鬱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懷著又驚又疑的心情，不確定的問。
“嫁我為妻。”
“你說什麼！”
“嫁我為妻。”
陳鬱越來越激動，語氣從詢問到近乎質問，而殷涵始終耐心，隻是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告訴他那四個字的答案。不知道多少次和殷涵一問一答的對峙後，陳鬱終於承認他沒聽錯，荒唐！太荒唐了！
“為什麼？我是個男人。”雖然知道有同性戀這個群體的存在，但生活環境單純的他從未在現實生活中接觸過，更沒有想過會有一個和他性別相同的人向他提出這種要求，這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我知道，但這與我心悅於你有何幹係。”殷涵說得理所當然。
陳鬱不斷的搖頭，掙紮著要從殷涵懷裏跳出來。
“不，我不能答應，我們甚至隻能算得上認識，這才是我們第二次真正的見麵。”
“我完全尊重你的選擇。”殷涵放開了他，任由陳鬱順利的逃到距離他兩米開外的地步，“不論你的回答是什麼，我不會收回我之前說過的話，送你安全回到你的世界裏去。”
其他人就不要想了。陳鬱自動補完了這句潛台詞。
兩個選擇擺到了陳鬱麵前，拒絕殷涵然後獨自下山，或者答應殷涵，救下寨子裏的所有人。
他的私心催促著他選擇前者，而良心卻讓他無法置那麼多條人命不顧。
想想爸爸媽媽，想想白玲、莫景風！那些人和你有什麼關係，也就比陌生人熟一點，你要就這樣草率的搭上你的一輩子嗎？就算退一萬步來說他們又不是因為你才會死的，你自己都自身難保，又憑什麼去逞強。
可你明明有機會救下所有人！難道你可以自私的拋棄他們，眼睜睜的看他們徹底失去活著回去的希望嗎？你真的能做到嗎，這樣做了你還是陳鬱嗎？
天使和惡魔在腦海中爭論不休，在那麼多條生命的重壓之下，陳鬱彎下了他一向挺直的脊梁。
陽隊、老劉、張明背著他逃跑，把活下去的機會留給他們，還有白若她也在危急關頭選擇了保護他，當時的一幕幕他無法忘記。
“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他沒說死了是答應還是拒絕，心底還留存著幾分妄想，萬一呢，萬一寨子裏的人有辦法可以對付那些鬼呢，對，那兩姐妹不是奇奇怪怪的嗎，她們應該會有辦法的吧，他多拖延一段時間，萬一事情就被解決了呢。
“我想回到寨子裏去，最多一周，不，三天，我一定給你答複，我不會跑的。”
我單純到愚蠢的未婚妻啊，心軟就是你最大的弱點。
“好，三天裏你若是決定了便大聲呼喚我名，我會出現接走你。”殷涵脫下自己的外袍，走到陳鬱身邊為他仔細披好。
“此物沾染有我的氣息，你穿上百鬼不敢近你身，既你選擇回到人群，除此之外，這三天裏我不會為你提供任何救助，哪怕你喪命於鬼口，我也隻會在事後為你報仇，再將你的魂魄收走。”
伸出的想要將外袍扯下的手停下，頓了頓，陳鬱說：“謝謝。”
“打開這扇門你將會回歸陽間。”殷涵走到陳鬱身邊，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帶到房間門口。
抬手握住門把手，深深吸了一口氣，沒再看殷涵一眼，徑直開門離開。溫暖的陽光消失身後，陰冷的水濕氣撲麵而來，一腳踏出，門消失了，他回到了人間。
他微微觀察了一下四周，不知道是殷涵體貼還是運氣使然，他正好被傳送到了槐桑民宿裏他的房間門口，再度打開304的房門。
裏麵一片昏暗，整理了一半的行李箱淩亂的躺在地板上，床上很亂，裏麵還多了很多他被帶走時沒有的不知名血跡。樓道裏滿是黑灰，牆上一個個的血手印滲人的很。
抓緊時間，陳鬱抹了把臉，屏蔽掉內心紛亂的念頭，裹緊身上幾乎拖地的長袍，他小心翼翼的向外走去。
鬼蜮，殷涵把玩著從陳鬱手上退下的銀白小手銬，隱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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