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5 更新時間：23-06-02 22:43
帶著滿身疲憊再次醒來，陳鬱躺在殷涵懷裏不願睜開眼睛。
“夫人醒來了嗎？”殷涵輕輕撩開黏在陳鬱額前的劉海，陳鬱沒有說話安靜的像是依然在熟睡當中。
“我抓住一隻你討厭的老鼠要去看看嗎。”殷涵把玩著陳鬱肉感豐富的耳垂，哄著自己心愛的夫人，果然陳鬱聽到他這麼說不再裝睡，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他討厭的老鼠？照著殷涵喜歡的模樣，陳鬱支撐起雙手，柔順的趴到祂的心口，腦袋抵住殷涵的脖頸，問：“那是什麼？”
殷涵微笑著抱著他起來。
“夫人看到就知道了，就當是一個你們陽間人說的驚喜。”
驚喜！？這叫驚喜！？
站在陰冷潮濕的地牢裏，陳鬱紅潤的臉色變得慘白，顫抖著腿要不是他的丈夫拖著他的腰，可能，不，是一定現在已經癱軟在地上起都起不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轉動僵硬的脖子，陳鬱仰頭看向還是一樣俊美儒雅，掛著得體表情的的殷涵，想讓他給出一個解釋。
“這個東西嚇著了夫人，自然要給出懲罰，怎麼夫人不喜歡嗎？”殷涵頭一歪，說的理所當然，“還是手法過於仁慈了，夫人希望給他更加嚴酷的刑罰嗎？不過之前是為了能夠讓夫人親眼看見他的結局，才會手下留情，現在夫人想要怎樣對待他都行。”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他……”陳鬱不可置信的指著前方被鎖鏈穿刺過肩胛骨，吊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上，已經被剝了一半的皮，露出筋肉的郝導遊，胃裏翻湧著嘔吐的惡心感。
盡管他這段時間以來成長了很多，但這一幕，他來到古瑪寨以來看到最直接、血腥、沒有人性的可怕場景，他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無法接受。
“不是都結束了嗎？他不應該交給警官嗎？”陳鬱崩潰的抱住頭蹲下。
“警官，是陽間的不快嗎？”殷涵也陪著他一起蹲下，抬起陳鬱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我天真的夫人，你覺得你口中陽間的警官能夠抓住他嗎，若非為夫不插手其中，現在你待過的那個寨子是什麼模樣你明白的吧。”
“可，那，可那也不能這樣……”陳鬱知道殷涵說得是事實，可他長久以來形成的價值觀不允許他就這樣接受這種殘忍的濫用私刑，“如果我去這樣報複他，那我和他有什麼區別，那我也成了兩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不，怎麼會是一樣的呢，他做的是惡事，他害的那麼多人，把地獄拉上人間，而你，是正義的審判，給與他應有的懲罰，這又怎麼能叫兩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呢。”殷涵的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你隻是做了正確的事，這樣想是不是好多了。”
“……審判不是我該做的事情！他的罪要交給官方機構去量罪定罰。”內心的掙紮終究敵不過原則，陳鬱兩手捧住下巴上殷涵的手說，“郝導遊都這樣了，懲罰也夠了吧，我們把他那種特殊的能力抹消掉，把他交給警官和法院審判好不好？”
他是在為郝導遊求情嗎？不是的，他並不是聖母，郝導遊做的那些事，對所有人的欺騙，他不可能原諒，那麼多因他而死的人，他也沒資格替他們原諒，就私心來說，他恨不得郝導遊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去。
如果沒有殷涵，沒有鬼物……可世界上沒有如果，陳鬱現在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郝導遊因為他而被殷涵折磨致死，就好像郝導遊已經不是郝導遊了，是他陳鬱身為人的一部分。
郝導遊死了，他人的一部分也就跟著死去，作為一塊墓碑象征著他遲早完全沉淪陰間，忘記他本來是榕城陳家的兒子，隻剩下陰間君上殷涵的夫人這一個身份。
會回不去的，會再也回不去的！他奢望著殷涵看他可憐的份上，把郝導遊交給人間的警官，不要抹殺他作為人的那一部分。
殷涵順勢把陳鬱攬進懷中，歎了口氣，陳鬱心頭一喜，殷涵是要遷就他的奢望嗎？而殷涵說出的話卻讓陳鬱瞬間跌入穀底：“夫人，你總要適應的。”你的歸屬隻會是我的身邊，你怎麼還不明白呢。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以後再慢慢適應不行嗎。”陳鬱深呼吸一口氣，壓低喉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撒嬌，叫出了那個他厭惡的稱呼，“求你了……夫君。”
“我很抱歉，夫人。”殷涵不為所動，像是真心為不能滿足陳鬱的請求而道歉，可明明就是祂一句話，甚至連話都不用說，隻是祂一個點頭的事情，祂還做出這幅樣子給誰看？
無名的不自量力的怒火衝到頭頂，以至於陳鬱暫時突破了對殷涵的畏懼，對祂說出了近乎質問的話語：“你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什麼這一點請求都不肯答應我？”
話音未落他就後悔了，傻子！你忘了你是在誰的地盤上嗎！你以為你還是陳家的小少爺，如果惹怒了殷涵別說你的那些妄想，連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氣焰囂張了短短幾秒就萎縮了回去，直挺的脊背彎的比以往更低，腦袋都低了下去，整個人萎靡的不行。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他說完後殷涵一直沒有回話，明明周圍盡是各種犯人嘈雜的吵鬧，陳鬱還是覺得殷涵不回話的時間裏安靜的可怕，心髒越跳越快，忍不住率先低頭打破僵局。
“夫人，你可真會撒嬌。”殷涵扶著陳鬱站起來，幫他拍幹淨袍角沾染上的髒汙，“我心悅於你這點毋庸置疑，正因如此，才想讓你永遠陪伴在我身邊，你心中的牽絆太多了。”
冰涼的唇落在陳鬱臉頰，安慰著年幼的妻子脆弱慌張的內心。陳鬱抓著自己的衣袖，一點點主動靠在了殷涵身上，在這個恐怖陌生的環境中汲取微弱的安全感。
“我不願放開你，也不會讓你再有逃離的可能，我曾經給過你選擇，既然是你自己走上了通向陰間的路，那後果也要你自己承擔。”殷涵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對陳鬱來說最殘酷的話。
是啊，你自己選擇的，選擇又有什麼資格向殷涵提要求，對祂說那種話呢。陳鬱閉上了幹澀的雙眼，許久之後，複又睜開。
“我明白的，我隻是，太突然了，我需要時間。”
“我們還有很長很長，近乎無盡的生命，足夠讓你把這裏當成你的家，足夠讓你適應你的身份，我的夫人，不用著急。”殷涵讓陳鬱看著淒慘的郝導遊，“來吧，這是你向我邁出的第一步。”
陳鬱抗拒著想要閉上眼，卻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控製權，殷涵在陳鬱手中放了一把漆黑的鑲嵌這無價寶石的華美匕首，往他後背輕輕一推，他一步一步的朝著郝導遊走去。
越來越近了，陳鬱能夠感受奄奄一息的曾經不可一世的郝導遊對他的哀求和恐懼，能夠看到他沒有皮膚露出的筋肉的顫抖，看到郝導遊徒勞的張開的嘴裏沒有舌頭，也沒有牙齒。
屬於人類的血腥味順著鼻腔侵入他的五髒六腑，殷涵的意圖無比明顯，讓他親手殺了郝導遊。
“不要，殷涵，夫君，不要。”陳鬱急的眼淚都下來了，他很想哀求殷涵不要對他那麼殘忍，可他無法回頭看到殷涵此刻的神情，緊繃的喉嚨也說不出好聽的話來。
“夫人，你不說要對這個東西施加何種刑罰，是想要親自動手對嗎。”
“不是！不是……”陳鬱口齒不清的反駁，匕首尖尖已經碰到郝導遊的身體了，他瞳孔緊縮，眼看著自己踏進了燃燒的火堆裏，炙熱的高溫，高高揚起的火苗將他包圍，卻不傷他分毫。
“這是對他的懲罰。”殷涵背著手，看著一身潔白的陳鬱被火焰染上赤紅。
也是對我的懲罰嗎，因為我剛剛的冒犯。陳鬱痛苦不已中匕首終於沒入了郝導遊的身體裏。
“嘭——”
腦海中一根無形的弦斷掉，陳鬱驚叫出聲，可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第一刀刺進的並不是要害，第二刀也不是，第三刀不是……
刀刺入人肉體順滑，劃過骨頭的阻力，透過匕首完整的傳達給陳鬱，那種極度惡心的感覺淹沒了陳鬱，郝導遊的血噴出，溫熱的血給冰涼的手帶來一絲暖意，灑滿了陳鬱的白衣，還有幾滴噴到了他的臉上。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好惡心！！！！好髒……好髒……我怎麼會這麼髒？？？
直到郝導遊被捅成一塊爛肉，身體的控製權才回到自己手裏，陳鬱腿一軟，連滾帶爬的離開他剛剛行凶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心好痛！！！陳鬱發出他有生以來最尖利刺耳的尖叫，跪在地上，毫無形象的打滾，使出最大的力氣想要擦去臉上、手上的血跡，皮都要擦破了，血跡卻越擦越多。
殷涵抱住了他，製住他與自我傷害的行為。
“夫人，把罪孽給我承擔，把你的一切給我來替你承受。”
穿透嗡鳴的耳膜，混亂的大腦，殷涵的聲音清晰的深入陳鬱的腦髓，是殷涵操控他做的，不是他做的，不是他的罪孽，要算也該算到殷涵頭上！不是他的罪孽，他也是沒有辦法，不是他的罪孽……
“不是我的罪孽，不是我的……”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陳鬱渙散的眼中散發出異常閃亮的光芒，迫不及待的從殷涵的懷抱中起身，去吻殷涵的嘴唇，把嘴上的血渡給祂，把自己一切不能承擔的渡給祂。
靈魂在郝導遊死去的那一刻徹底缺失了一塊，而殷涵在陳鬱無法承受、精神崩潰的時候，強勢的入侵，占有了那塊空缺，就算陳鬱從崩潰中恢複，也無法再把祂放逐出去。
我與人間之間徹底劃下一道鴻溝，靈魂深處陳鬱最後一塊清醒著承受痛苦的神誌，在放棄之前這樣意識到，我殺死了“我”。
“夫君，帶我回去，我不要呆在這裏。”長長的一吻過後，陳鬱像沒有骨頭一樣癱軟在殷涵懷裏，雙眼空洞，眼尾泛紅，暗示般的蹭著他的丈夫。
“好。”殷涵把他打橫抱起，任由自己不染纖塵的衣服上被陳鬱滿身腥汙的血漬浸入，轉身消失在原地。
卻沒回到寢室，祂帶著陳鬱來到一處溫泉，細致的為他清洗幹淨滿身狼狽，沒有動他，讓小妻子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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