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宮篇 何曾吹落北風中  第九十七章 擂台

章節字數:3816  更新時間:11-02-09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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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台翎與景慕寒保持默契沒有再說話,先後回到床上躺著。

    “阿翎,”良久,景慕寒開口,“你不想問我點什麼嗎?”

    詹台翎搖頭:“你若是想告訴我,你便會說的。”

    “阿翎,其實我很開心,”景慕寒聲音飄渺,“跟你在這裏的這段日子,是我從小到大最為開心的時光,我學會了劈柴,學會了洗衣服,學會了燒飯……”

    “還俘虜了不少姑娘和大娘的芳心。”詹台翎打趣道。

    景慕寒笑了,笑聲卻有些悶悶的:“你在嫉妒我,因為她們都不喜歡你!”

    詹台翎也笑了。

    “阿翎,謝謝你。”

    “慕寒,對不起。”

    兩人同時說道,然後相視而笑。

    但是詹台翎卻覺得,景慕寒眼中全是憂傷。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詹台翎總是想到昨夜景慕寒憂傷的眸子,心裏莫名的不安,總覺得似乎有大事發生。

    “哎,聽說了麼,當朝六皇子微服出巡數月未歸,宮裏都快急瘋了!”鄰桌人趁著空擋交頭接耳。

    “啊!那怎麼現在才詔告天下啊!”有人問道。

    “笨蛋,說了微服出巡麼,可是好像途中出了什麼意外,六皇子失蹤了,本來想暗地裏找的,但是找了一個月了都沒找到,這才詔告天下的,我爹在衙門有熟人,說榜文過兩天就到。”

    “嘖嘖,你說要是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六皇子,那不就飛黃騰達了!”

    “是呢是呢!”眾人附和。

    詹台翎每聽一句,心就涼一分,再細細想過景慕寒說過的話……

    笨蛋,怎麼早沒想到!詹台翎猛地站起身,不理先生的驚叫,在眾目睽睽之下慌張地離開了書院。

    一路狂奔到家,卻見自家門口已經站了不少人,他們雖然穿著尋常人家的衣服,但一個個仍是氣宇軒昂,他們牽著馬,恭敬地候在門外。

    然後,景慕寒開門走出,為首的人給他行了一禮,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景慕寒點頭,然後習慣性地看向這邊。

    然後,他看到了路的盡頭,站著氣喘籲籲的詹台翎。

    景慕寒笑了,棕褐色的眸子裏交雜著欣喜與哀傷。

    “慕寒,你想要不告而別麼?”詹台翎想景慕寒走去,努力讓自己笑得輕鬆,他不想點破,即使他已猜到,他還是想再叫他一次“慕寒”。

    景慕寒就這樣看著詹台翎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我是想悄悄地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一直相信,你一定會出現。”

    詹台翎一拳打在了景慕寒胸口:“你這混蛋!”

    身邊的人上前想要阻止,卻被景慕寒用眼神製止。

    這時一人端著托盤上前,掀開附在上麵的紅綢,上麵滿滿的真金白銀。

    “這是做什麼?”詹台翎皺了皺眉。

    “是先生的意思。”那人回道。

    “拿走!”詹台翎毫不猶豫,看了看這些人,卻沒有找到他們口中所謂的“先生”。

    景慕寒頗有得色:“我就說了阿翎不會要的!拿下去吧!”

    那人麵色訕訕退下。

    景慕寒從腰間解下一塊羊脂白玉,遞給詹台翎,不待詹台翎推脫便開口:“這件東西你可不能拒絕!”

    詹台翎隻好收下,觸手所及,一片溫潤,隻見正麵飾以麒麟紋樣,栩栩如生。

    “若有需要,可執此玉到京都來找我。”景慕寒說。

    “公子,該出發了。”有人催促。

    景慕寒看向詹台翎:“阿翎,保重!”

    詹台翎重重點頭:“你也是!”

    敬謁二十九年,詹台翎十六歲。

    這一年,他成為整個珺月最年輕的舉人。

    這一年,他的父親撒手人寰。

    臨終前,他的父親終於釋然:“翎兒,人生在世,功名皆是浮雲,隻可惜爹明白的太晚,但是,你還來得及,去吧,做你喜歡做的事,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吧!”

    安葬了父親,詹台翎便開始遊曆四方。

    他用了三年時間,走遍了他所能走到的所有地方,他曾經迎著霜露,在華山之巔久久流連,隻為初升的紅日;他也曾揚舟於西湖之上,聽著那一方水土上唯美動人的愛情傳說;他也曾看過崖邊的驚濤拍岸,讚歎天地遼闊……

    當然,他也曾騎馬馳騁在蒙古的草原上,在篝火旁和著歌舞,喝下一碗碗馬奶酒;他也曾在吳詔的叢林沼澤中,差點被毒蟲奪取了性命;他也差點在越氏騎兵的鐵蹄下,了卻此生。

    敬謁三十二年,詹台翎最終還是來到了京都,這也是他的最後一站,他在這裏,達到了他人生的頂峰,也種下了他一生的遺憾與悔恨。

    街上忽然出現了不小的騷動,詹台翎隨手拉住一人詢問。

    “一看你就是外來的,溫文燕顏在‘棲鳳樓’設了擂台,今天是最後一日了!”

    還未等問清楚,那人便掙脫了詹台翎跑了。

    詹台翎笑著搖了搖頭。

    不費功夫便找到了“棲鳳樓”,名字雖霸氣,外形卻是古樸陳舊,像是有些年頭了,詹台翎不禁來了興趣,抬腳步入。

    隻見裏麵別有洞天,人山人海,而且放眼望去,竟多是文人士子,看向正中,隻見有一高台,上麵是赫然掛著一丈白練,白練上一手管夫人的梅花小楷頗有神韻。

    此時台上一隊丫鬟魚貫而入,齊齊俯身行禮,為首的說道:“各位公子有禮,自三日前兩位小姐破了天下第一才子路禎的詩對,在此擺下擂台之後,到今天已逾二日,隻可惜到昨日為止,無人得破,今日已是最後一天,二位小姐說了,若是在座各位還是未能通過所有的關卡,這天下第一才子的名號,便要讓給兩位小姐才是!”

    “什麼?把天下第一才子讓給兩個女子?這讓我們這些堂堂七尺男兒以後還怎麼做人?”有人叫囂,場下頓時混亂不已。

    那丫鬟卻不惱,隻是微笑:“公子要是不服,大可打下這擂台,好給你們男子留下點薄麵!”

    場下頓時一片靜默。

    詹台翎“撲哧”一聲笑了,這笑聲此刻頗為引人注目,那丫鬟循聲看向詹台翎,卻猛然一愣。

    也不怪她這般反應,詹台翎一身風塵仆仆,長期的遊曆讓他疏於打理自己,胡子鬢發雜亂無比,看起來很是邋遢。

    雖是愣怔,那丫鬟卻很快恢複了正常:“剛剛可是,恩……大叔在笑?”

    詹台翎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心裏覺得這丫鬟很有意思,仔細打量她,她膚色較暗,長相普通,但是一雙剪水秋瞳頗有靈氣。

    丫鬟聽到詹台翎的笑聲,似乎意識到自己出了醜,臉一紅,似乎有些不高興:“看公子如此氣定神閑,可是胸有成竹了?”

    詹台翎停下:“不知二位小姐所出考題為何?”

    此語一出,眾人嘩然。

    擂台已擺三日,還有人不知道考題?

    那丫鬟也是一臉不可置信,不過想來這幾日見的怪人也不少,便沒有計較:“此擂台共有四關,第一關在此,”那丫鬟轉向身後的白練,“這是溫小姐幾日前一時興起所作的《竹心賦》,若是在座各位能找出此文哪怕一個用字的不當,且能說服在座所有人,此關便算過了,第二關考題也自待揭曉。”

    詹台翎瀏覽了一遍,連連點頭:“好文,好文。”

    “怎麼樣,公子可願試試?”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詹台翎,滿是期待,不過是期待他出醜。

    詹台翎隻是聳聳肩:“我隻是來看看熱鬧罷了。”

    唏噓聲連成一片。

    詹台翎但笑不語,轉身離開了棲鳳樓。

    找了客棧放了行李,一番洗漱整理,下樓飽餐了一頓,又在街上隨意晃蕩了一圈,眼見日落西山,也不知棲鳳樓的擂台可破?

    敢與天下男子一爭高低,這兩位女子倒是巾幗不讓須眉。詹台翎這麼想著,再停下已到棲鳳樓門前。

    罷了,天意難違。詹台翎抬腳步入。

    酒樓仍是人山人海,而那尺白練依舊懸掛於台上,無人問津。

    “難道真要讓那兩個女子把這天下第一奪了去?”人群中聲聲不忿。

    詹台翎淡淡一笑,借著人與人之間的空隙擠到了前麵,仔細看向白練。

    過了些時候,又是早上那為首的丫鬟出現:“今日將過,敢問各位公子,可想出了?”

    眾人交頭接耳,卻無人敢應答。

    丫鬟嘴角一挑,大眼帶著得意,示意後麵丫鬟點上一柱香:“大家如此耗著也不是回事,這樣吧,若這一柱香之內,還是沒有人闖過四關,就算我們二位小姐贏了!”

    場上人麵麵相覷,一炷香?漫說四關,就是這第一關,怕都是困難了!

    詹台翎不理周圍人,隻是慢慢看完那篇文章,再次朗聲笑道。

    笑聲甚是熟悉,那丫鬟微微皺眉,再次看向詹台翎。

    這一看,便又一次傻在了當場。

    實在怪不得她,詹台翎一番整頓,露出了本來的樣子,正是眉若青峰,眸若清泓,膚色如蜜,堪堪一位美少年。

    見那丫鬟發呆,詹台翎笑問:“姑娘,不到一日的功夫,就不記得晚生了?”

    那丫鬟猛然回過神來,指著詹台翎:“你,你是……”

    詹台翎知道她想起來了,便隻笑不語。

    那丫鬟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收回手,低下頭去,不過頃刻便抬起:“公子一日之內變化甚大,谘音一時不察,失禮於公子,還望公子見諒。”話雖這麼說,可那丫鬟臉上一點愧疚之色也無。

    詹台翎也不計較。

    “公子去而複返,可是要來闖關了?”那個叫谘音的丫鬟言語間頗為挑釁。

    詹台翎搖頭:“晚生不過一鄉野村夫,哪及得上在場各位才子。何況溫小姐此賦無論用字論意都無可挑剔,實在是天衣無縫的佳作。”

    周圍人紛紛露出鄙夷之色,事到臨頭眼前這年輕人居然還長他人誌氣。

    “不過……”詹台翎話鋒一轉。

    所有人皆將目光投向他。

    “不過什麼?”谘音回頭看一眼白練,似乎確定之後再轉過頭,迫不及待地開口。

    “雖然字句意境上天衣無縫,但是卻有一誤。”詹台翎環顧四周,不疾不徐,“賦中說‘竹無生花’,在下曾遊曆四方,便親眼見過竹子開花,故而,溫小姐此語有誤。”

    眾人聞言,有人恍然,有人不甘,有人佩服,有人存疑。

    “公子隻自己見過,沒有證據,又怎能當的真?”谘音一臉不服。

    “嗬嗬,谘音姑娘且聽我說完,”詹台翎耐心解釋,“《山海經》曾言:‘竹六十年一易根,而根必生花,生花必結實,結實必枯死,實落又複生。’《晉書》也有言:‘晉惠帝元康二年,草、竹皆結子如麥,又二年春,群竹生花。’溫小姐熟讀詩書曲賦,用字用句無不精準,但是,史書雜說也不可偏廢啊!”

    這話暗諷之意明顯,台下叫好聲連成一片,其實隻要涉獵廣博,這個錯誤是可以輕易發現的,隻是,所有人都關注於用詞遣句的恰當與否,倒真未有人發現這個既明顯又不易察覺的錯誤。

    谘音臉色大變,從牙縫擠出幾個字:“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晚生不過一鄉下粗人,賤名隻怕辱了姑娘耳朵。”詹台翎毫無透露之意。

    “你!”谘音剛想發作,便見另一位婢女上台,在谘音耳邊耳語一陣,谘音麵色略微緩和,語氣卻仍是不善:“二位小姐有命,恭喜公子過了第一關,至於這第二關,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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