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68 更新時間：10-06-26 23:50
那雨到底是沒停地下了整整三個日夜。魏君子與伊周子呆在阿情的屋子裏，什麼也幹不了，心中糾結鬱悶萬分。
其實，阿情的居所賢雅居處處出落大氣又不失典雅，靈透透淨的氣質倒似足了主人的儀態。此居修於山林穀內，以青竹為伴，靈獸為鄰，遠離集市，一徑通幽。閑雅之時，信手撫琴一曲，與自然鳥聲和鳴，別有情趣一番。
隻是，即使是如斯雅致的日子，呆久了還是會膩的。魏君子是那種行焚琴煮鶴的煞風景之事的主，自然安分不下來。盼星星盼月亮地，終於盼到雨後天晴，乘著空中驕陽燦爛，魏君子瀟灑地一躍上馬揚長而去。
其美名曰，獵豔。
少了魏君子的聒噪，賢雅居內更顯幽靜。新晴的陽光越過窗框落在一旁的小簾上，淡淡地金光越過半透的小簾灑滿半倚軟榻的伊周子一身。半合的眼眸映著睫毛留下淡淡陰影更顯深邃，整人人的身上散發出寧靜安詳的氣息。
此時的伊周子，在看書。
白皙纖細的手指每翻動一下書頁都會習慣性地摸摸嬌豔的紅唇，卻不知這無意中的動作在他人的視線裏有多撩人。
靜靜佇立在門口的阿情已經在此多時，隻是專心於書籍中的阿周並未發現。他手捧白玉剔透的茶具，上等的普洱即使尚未泡開仍然散發出淡淡的幽香，與他身上與生俱來的淡淡白梅香響應，各有風情。
輕輕咳了一聲，阿情走了進來，在軟榻一旁的小桌上放下茶具。
無論是整個賢雅居還是裏麵的家具，全都是竹製的。除了因為竹子於此處異常的多，取材並非難事，更重要的恐怕是主人對竹有著非一般的喜愛。
淡雅清隱，寧折勿彎，就是竹。
阿情端坐於位上，焚香淨手，仔細地用起白玉茶具。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優雅嫻熟，配上伊人容貌天成，單是看上一眼便已是上等的享受。如今有幸得到伊人親手泡製的清茶一碗，伊周子更覺自己三生有幸。
茶湯清淡，入口處皆是普洱年年歲歲沉澱下來的特有陳香。一杯過後，唇齒留香。
“好茶。”
阿情掩唇一笑。起身入內，居然取出一琴一蕭。
琴是上好的古琴，蕭是剔透的玉簫。阿情把琴遞給了伊周子，自己留下了玉簫。
接過阿情手中的琴，滿手是冰冷的涼意。漆黑的琴身仿佛能吸盡身邊一切的光，無論是多燦爛的豔陽光線，隻要一旦靠近琴身皆被吸進，並無一絲一毫反射出來。
——足夠霸氣的琴。
伊周子的心沉吟半響，不解地看向阿情。
姑且不論這琴如何，但從做工來看亦知價值不菲。他把琴予我，莫非是想與我合奏一曲？
如此一想，伊周子便釋然了。
天下難得一知音。同音擅律者中，伊周子亦算當今世上一翹楚，可惜許久未碰琴弦，唯恐技藝生疏。若今天能與恩人合奏一曲，也是緣分。
並不理會伊周子，阿情吹響了第一個音符。
清越爽脆的樂聲拂過耳膜，彷如一股清風拂麵。潺潺流水聲動，遠方鳥聲和鳴，淡薄清靜的音境蕭聲化作天上浮雲，瞬眼間變幻萬千。
突然，樂聲一沉，適才一片愉悅散去，悲惋哀傷的音色開始慢慢浮現。
開始是低聲的喃喃，而後者，是鼎沸的喧鬧，金戈鐵馬的高頭大將廝殺過後，是一聲又一聲的悲呼哀喚。
不知何時，簫聲停了。阿情麵無表情地看著伊周子，看著晶瑩剔透的淚水從他眼中滑落。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伊周子連忙拭去淚水，道：
“都是阿情的錯，淨是吹奏一些悲情的調子，讓人家好不失態。不過……”他又道：“阿情的琴音倒讓我想起了一曲許久沒彈奏過的樂曲。阿情的技藝高超，我也不可以也要努力加油啊。”
說罷，擺正古琴，抬手一揮，衣袖順勢向後揚起澱下，畫出優雅地弧度。纖纖雙手骨節分明，是一雙擅琴的手。
雙手觸弦，猛地一股悲戚之氣自指尖竄上心頭，伊周子心中一驚，幾乎要推琴而起。穩住心神。心中回想起每夜夢中都會回蕩的旋律，慢慢地，十指撥動。
叮叮的琴聲響起，蘊藏在樂曲中的款款思慕隨著音色飄散四方，竟是一曲求愛之歌。
樂聲奏起，伊周子雙眼半合，陶醉其中。自樂聲響起後，弦下琴身竟浮現出點點斑斕，仔細一看，原是暗紅的梅花。
多多血梅，殘豔的光華襯以思慕的音色，隱隱中有絕望地乞求回望之感，聽得阿情心中一凜。堪堪忍著，不讓眼中流露出半點情緒。
一曲已畢，琴身血梅散去，伊周子道：
“這曲子仿佛自我與生俱來之時便知曉如何彈奏。記憶中常常回蕩起悠揚的音色卻不知名字。”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阿情的手，白皙纖細骨節分明，明明也是一名操琴者的手。
他笑道：
“未知阿情可否賜教。”
阿情淺笑。
“這曲子，名曰《求歡》，阿周還是少彈微妙。”
聽出阿情語氣中的揶揄，阿周臉上紅了一紅。
沒想到居然會叫這麼了不起的名字，果真不應隨便在人前彈奏啊。
阿情有趣地打量著阿周的反應，又道：
“這曲是一百年前已被滅族的神子姬所作，如今知曉的人已經不多了。”
知道他在安慰自己，阿周隻好訕訕地笑了笑。
遠方傳來陣陣急速的馬蹄聲，阿周二人臉臉相顧，皆道：
“這笨蛋回來幹什麼？”
來人竟是離去不久的魏君子。
馬蹄聲停，翻身落馬，沉重的觸地聲視乎身負重物。待到魏君子進入房內，二人才看清重物的真實麵目。
居然是一個人！
青衣粗布，腳著木屐，被魏君子以相當不雅的姿勢扛在肩上，卻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
伊周子送了魏君子一個白眼，起來把軟榻讓給昏迷中的不明來人，並向阿情報以歉意一笑。
魏君子把人放在軟榻上，此時，伊周子等人才看清著人肉包袱的真實麵目。
居然是個十歲不過的孩子！
伊周子被驚得口瞪目呆，好半頃才看向魏君子。
“你終於打算老牛吃嫩草了嗎？”
不理會伊周子的打趣，魏君子雙手環胸，從高處俯視著孩子。
阿情自認倒黴，正打算出去打點水來為孩子擦臉，卻想起家中儲水已是不多。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打量完剛扛完人的魏君子，阿情露出個傾國傾城的笑容收買小人：
“魏公子，未知可否麻煩你走一趟。”
大力士這種東西，通常都是不用白不用的。
阿情說的取水的地方，竟然在一裏之外的山上。明明赤水河距此地不遠，卻偏偏要到一裏之外的山上取水，魏君子盡管不解但仍是按他說的辦了。
阿情說，山裏取來的水，泡茶好喝。
喝過阿情親手泡過的茶，伊周子當然是二話不說地站在支持阿情的立場上去。目送遠去的魏君子的身影。二人總於閑下來打量孩子。
纖細瘦弱的身子，眼圈下是淡淡的黑影，印堂發黑臉色蒼白、臉龐下凹顴骨突出，身體偶爾止不住地抽搐，嘴裏不停地說著夢話，仔細一聽卻又聽不真切，隻是偶爾聽到什麼“不要”、“不是”、“瘋”之類的字眼。
伊周子上前為其一把脈搏，臉色驟變。難以置信的再次為孩子號脈，此時他的臉色已經平靜多了。放下孩子瘦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折斷的手腕，他抬頭看向阿情，一雙眸子裏閃耀著溫柔而堅定的光芒。
“請給我筆墨。”
細小的紙片上寫滿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伊周子把紙片疊好成一小卷，放進一個小竹筒裏。他用剪刀在紙上裁出一小鳥的模樣的，把紙握在手中念念有詞。突然，有鳴聲自伊周子手中傳出。他攤開雙掌，鳥樣紙片竟化作一隻與真實無意的雪燕。
將小竹筒綁在雪燕的腳上，伊周子走到窗外，把雪燕放出。
快去，幫我把伊尹帶來。
雪燕自伊周子手上飛去時，阿情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語氣中竟有掩蓋不住的驚訝：
“你竟是術士？！”
PS：話說，輕飄飄還沒出場呢……為什麼會是伊尹！！
嘛，伊尹也是一個超級有愛的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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