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29 更新時間：10-07-01 11:33
芯雖然比我大一歲，長得也蠻成熟，可是很單純，眼窩深陷，像洋娃娃一樣。從來沒經曆過什麼感情上的變故，不是她幸運才找了個比她小一歲和她同樣單純的男生做了男朋友，而是韓錫倫榮幸，竟成了她的初戀。不像我，原本多單純的一個女孩子被人奪走初吻後，又不經人世地和所有女生都討厭的江西佑發生了一段沒頭沒尾的感情，再後來又令人發指地棄了江西佑，轉投藤宮淩的懷抱。
因為藤宮淩的容貌？性格？
這兩年來，唯一讓我覺得對得住韓錫倫的，就是沒用自己“肮髒”的身體去觸碰他的一絲一毫，還好，他雖然因為我受過很多痛苦，因為擔憂而滑濕書葉的淚水，因為和我最討厭的人金直躍打架而流的鮮血，因為怕我怕擔憂而苦苦掩飾的傷口。其實這些我都記得，都不想一筆帶過，但是我又不得不一筆帶過，為了林芯，也為了藤宮淩。總算，他還可以用一個沒有被任何人沾染過的身體去麵對林芯，去把自己所有的純粹都交付給林芯。
我偶爾也會想起一年前，我十四歲，林芯十五歲，我神采翼翼地跟林芯提起韓錫倫時，林芯還傻笑著問：“韓錫倫是誰？我們班上有這個人嗎？”
一年後兩個毫不交集的人竟成了情侶，牽手、接吻，說情侶該說的話，做情侶該做的事。
看起來其實沒有什麼感覺，然而當你真的成為某部小說、某個故事裏的主角或者配角時，才能明白那種“物是人非”的強烈觸覺。
就如同我和藤宮淩一樣，一年前任梓悅和我還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想從藤宮淩嘴裏探到他所有的秘密，要知道那對於低年級的學妹來說簡直如同超值的八卦新聞；一年後，我再也從別人嘴裏聽不到藤宮淩的秘密，因為我知道的比她們多得多，甚至大部分秘密也許還是我親手將其植入他身體的；因為，他再也沒有多餘的秘密可供別人評頭論足了。
藤宮淩從椅子上站起來，慌亂地關掉電腦，從暖熱的網吧裏衝了出來，見我快要拐過樓道，一步當作三步使，伸手撐著牆壁，攔住了我的去路，“見到我你就走啊？”
“是啊，見都見了，不走還要幹嘛，難道留下來看你打遊戲啊？抱歉，我可沒有那種閑心。”
“我都把電腦關了，有你我還打什麼遊戲啊？”
藤宮淩討好地笑著，左手握著我的肩膀把我拉進他懷裏。
我斜眼仰起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渺小的星光把眼底若有似無的水霧撐得更寥闊和更沉默。
我就這麼任由他抱著，任由吹進樓道來夜風劃過麵頰，引發著輕微的顫抖。
動作很慢，但很霸道，好像我會離開似的，重重地把我壓在懷裏，又好像怕擠碎我的骨頭，力氣時緊似鬆的把人呼吸變得更急促。
我一直都記不得藤宮淩的味道，隻是靜慕地貼在自己臉頰上，才能讓自己本就不靈敏的嗅覺嗅出他的味道。
淡淡的一股香煙味！
不過這感覺在離開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後，又會快速地從身體裏麵抽離開去。
“夏諾，你知道麽？我最喜歡你任性的樣子，因為很可愛；可是我又最討厭你任性的樣子，因為很可惡！還有你那些可愛的小動作……”藤宮淩說著把雙手放到眼前，十指相合！
我沒開腔，目光冰冷地盯著他滑稽的動作，那十指相扣的禱告狀也許女生做會比較適合，但男生做會不會太娘們了？
“放下來，不好看！”
藤宮淩見我皺了眉頭，複又攬著我的腰，“可是你平時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很可愛啊，我全部都記得……”
“夠了！”藤宮淩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一點也沒有因為他純粹的笑容而覺得興奮，因為他變了，變得再也不是原來那個憂鬱、羈傲的藤宮淩了，也再也不是那個我做夢都會抱著憧憬的藤宮淩了。這樣唐突的發現不禁讓我沮喪萬分。
我淡漠地斥道：“別這樣幼稚的動作了，回到原來那個還自戀還讓我討厭但完美無缺、狂妄不羈的藤宮淩好麽？”
藤宮淩笑了笑，摸著我的後腦勺，看我灼熱光芒就像是在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他突然失笑了，“回不去了，愛上了你以後就再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愛上了你以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突然覺得有點冷，夜風灌進了耳後，縮了縮脖子，擠進藤宮淩懷中，不安地聽著他心髒的跳動，明明說的那些話足夠讓自己感動得淚流滿麵，卻硬生生地覺得悲愴和寥闊。
這個世界上我所擁有的一切也許並不該是我的。
藤宮淩抱著我，笑了笑，又沉默，索性低下頭來含住我的嘴唇。
輕輕地、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平衡……
我卻把手放上來抵在他肩膀上將他推開，咬牙切齒地說：“混蛋！”
他驚愕地愣了愣，沒說話，再忽地抱著我，開始漫長而沉靜的……
那年我，十五歲，你十六歲，我們激揚飛灑的青春，倒影在九零後即將逝去的年代裏，晃晃悠悠！
藤宮淩問我，“夏諾，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嗎？”
我沉默地盯著他，沒說話，牽著他的手，在越來越寂靜和黑暗的街道上，緩慢地走。沒有星光，隻有頭頂被飛蛾圍繞地老舊街燈，刺痛了瞳孔。
路上，忽明忽暗，相互交錯。
薰衣草的花語，其實我、根本不曉得。隻是單純地喜歡，那空靈和純粹的藍紫色。
腦子裏老是不斷地重複著、普羅旺斯那一片童話的美麗的薰衣草莊園。
會住著我從來沒有見過也不會再見過的一位老太爺、一位老太婆……他們很老，可是滿莊園都奔跑著他們青春而單純的孩子，滿莊園都開滿了他們親手種到大的薰衣草，滿莊園都飛舞著純白的、剛剛破繭而出的蝶兒。
他們雖然老了，但還幸福著。
我原來還想著，薰衣草應該就是代表“幸福”之類的，可是他說：“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的奇跡！”
其實，薰衣草是種殤花，它永遠都不代表著幸福和擁有，永遠都隻是、在等候和信念裏孤單存活，也隻有肩並肩挨在一起，簇擁成一大片讓人截目的花海，可是它仍舊代表不了“幸福”的生活。
這個認知，因為藤宮淩而來得太遲；也因為藤宮淩而來得太早了。也因為藤宮淩，而讓我這一輩子感到莫名的遺憾，薰衣草、隻能被詮釋成等待，而等待=守候。
我說：“要是以後等待變成空談怎麼辦？”
他說：“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奇跡出現！”我低下頭，看著我、和他的身影在路燈下搖曳不休，“夏諾，我要娶你！”
“你說什麼？”
“我要你嫁給我，嫁給我！”
當年那一字一句、經過物是人非以後、還在耳後；你捧著我的臉，你說你要娶我，你說你要我嫁給你。
我笑著點點頭。
你和我、都記得，那個樹影婆紗的夜空，我和你、向你和我許下的諾，說好要一起攜手，走到最後的最後，我們要相愛。不僅是現在，是永遠……
可是最後、的最後……
我回過神來問他林芯去哪了！他說：“肯定跟韓錫倫跑去玩了唄。”說著說著，牽著我的手就不肯放開，我怎麼掙都掙不脫。
我抱著他的手，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就咬了下去，大概咬得很疼，疼得他咬牙切齒得閉緊了嘴，硬是沒有叫出來，更不肯放手。
我把他的手握了握，想把他的疼痛撫盡，他沒說話，就這麼很是委屈地望著我多此一舉的動作。我說，“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我轉過身，他就抱住了我，“不要回去了好不好？陪我。”
“藤宮淩，你變了，我可真討厭現在的你。”我推開他往前走了幾步，忽地停下來，眼睛盯著路燈下走近的黑色背影，背著光，看不清樣子，他也停下來，看著我，沒有說話。
這怪異的樣子讓我身後的藤宮淩覺得有點恐懼，愣了愣走過來問：“怎麼了？”
我忽然知道前麵站著的那黑色人影是誰了，笑了笑，沒搭理藤宮淩。輕微的冷笑聲在明朗的夜空裏被擴大開去。
藤宮淩的身體沒來由地顫抖了下，聽到那黑色身影在走近的細碎腳步聲，穿插進我細不可聞的低音，“他是我哥！”
“你過來，我跟你談談！”木天看也沒看我一眼，轉過身去，朝一邊走。藤宮淩點了點頭，跟了過去。
說了些什麼我也沒聽到，隻知道到最後，木天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走過來麵無表情的說了句：“回家！”
藤宮淩吐吐舌頭，作了個類似於“別擔心我”的手勢，我模模糊糊地記得，這動作好像也是在我這偷學的，有點不爽！
木天見我沒什麼動作，極不耐煩地問了句：“還不走，你……”
我害怕他說些什麼讓我哭笑不得的話，連忙追了上去。
本想著能和他肩並肩地走，卻忘了自己比他矮很多，隻到他下巴。便有些沮喪。不過藤宮淩比他還高點，多多少少讓我能有些鄙視木天的資本。長這麼大，我還就是缺這東西。
“藤宮淩跟你說了什麼啊？”
“沒什麼。”
“告訴我嘛，哥、哥。。。。。”
木天見我少作的可憐狀，動了心，雙手插在褲袋，轉過身來頗吊地俯視我，“他說他要娶你。”
麵無表情。
為了堵木天的嘴，我可費了不少心思。他就是一個超值的大嘴巴或者說是情報間諜，所以做什麼事，我都刻意躲著他，生怕他哪天知道我什麼小秘密，又去把我給告發了。
後來，我網上去查了查薰衣草的花語，除了“等待愛情的奇跡”還有一個絕處逢生的詞語、“用力呼吸”。
再完美的詮釋一下，我把它改成“用力呼吸、就能等到愛情出現奇跡……”這樣一來，殤花不再是殤花，不再隻代表著一輩子、無休無止的等待，還有一種希望，“等待”就能等來的希望。
可是、我竟不知道，這樣隨意湊來的一句話，竟成了日後我和藤宮淩愛恨糾葛、始終牽扯不斷的導火索……
“用力呼吸”的本意，其實隻是、絕望中苟延殘踹不息！
而“用力呼吸”的創造者，才是真正的殘酷無情！
世事本就無常透頂，就像突如其來的、任梓悅會在一個多月內的紹雨傑甜蜜過後的冷漠、再分手的事實一樣，我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反而很冷靜，我覺得這些過程、每對男男女女都會經曆的，再相愛也不會例外。
任梓悅雖然長得不是很漂亮，性格、也一慣被看做柔弱，喜歡楊丞琳，喜歡《左邊》，喜歡和藤宮淩、和西門洛、和齊蕾探討那些有的沒的的感情問題，其實自己比誰都單純！
我原以為她會因為和紹雨傑分手而傷心不已，她卻說這樣的結果她早就料到了，從紹雨傑略顯淡漠的言語、疏遠的一言一行，從開始到結束、早就預料到了，隻是沒想到這麽快，甚至還再一次問起“倘若他和齊蕾在一起”的話題。
這次，我依舊相當肯定，紹雨傑和齊蕾、沒可能！
任梓悅將信將疑地看著我，沒說什麼，但我知道，她想證明、想用事實來證明！
但老天也許、並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再過半個月就要畢業了，然後再、各奔東西！
突然想到這個，班上所有原本相處得好的、不好的，居然也會有舍不得。
這樣子、我每每提到以後、各奔東西的以後，藤宮淩都會緊緊的握著我的手，他說，一輩子都不會放開我。
我覺得，自己跟她們，任梓悅、齊蕾、林芯都要幸福的多，但“幸福”會不會泡沫、會不會短暫而易碎，我不知道，藤宮淩也不知道。但我想知道，而藤宮淩、不想知道。
“那個所謂的以後會怎樣，你會不會離開我！我都不想知道，我隻知道我愛你，會一直愛下去，直到你不愛我為止。”
我隻知道我愛你，會一直愛下去，直到你不愛我為止……
我隻知道我愛你，會一直愛下去，直到你不愛我為止……
這是我當時向他談及以後時他的回答。
我一直覺得在他身邊沒多少安全感，就靠著他的甜言蜜語和溫潤的懷抱過活，真不知道、離開了這兩樣東西我還怎麼活下去。
我原本以為江西佑早已經從那個逝去的雨季的陰影裏走了出來，恢複到原來小痞子的市井狀態，喜歡玩弄別人的耳朵，喜歡到處泡妞、搞很瞎的一夜情，喜歡沒錢就到處借，喜歡沒事就群毆，沒個性，就是一副混混的頹廢樣，在離開我之後，什麼都沒變一樣，隻是與我的距離發生了翻天複地的變化。
但後來我發現、他一直都沒有徹底放棄過我，至少到六月初，我和藤宮淩又因為楚凡吵了一架那會。
不，不算是吵架，因為藤宮淩還是一句話也沒說，整個空曠而寂寥的場景裏，隻有我一個人生氣地指著他的腦袋罵了一通，罵什麼，我早忘了。隻記得他沒說話，低著頭，沉默著，我說累了，他眼睛也紅了。
後來我才知道、不僅他、不僅我、不僅江西佑、不僅韓錫倫、林芯、善美、齊蕾、劉雨嫻、任梓悅、林媛、楚雅，我們每個人都是在幸福中沉淪、絕望中求生存。用力地呼吸著，因為還有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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