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65 更新時間：10-06-16 00:46
你們創造了這個世界，難道就想這樣放棄麼？
引子
營丘，位於北都南之四十裏，其北為朔方原，其南為青茸原。營丘，就在瀚海裏靜靜凝視著這兩片蒼青與墨綠色的大地。營丘以東為泉台，蔡丘。雪嵩河與馬頰河在此間相彙，盤旋著形成一大片肥沃的濕地。而這塊濕地，被稱作晴風草原。長年淤積的泥沙上生長了茂密的劍齒草和雪尾星蘭。純白色的營帳星星點點分布在這片大地上，如同盛開的鮮花。牧歌連同雪白的牛羊像雲朵一樣靜靜流淌在營帳之間。那些馴牧牛羊的歌者，曆來被稱為牧雲氏；他們組成的部落，也被稱為牧雲部。
幾千年前，牧雲氏的祖先在瀚南沿海貧瘠的沙地與礁岩裏掙紮，退一步是海，進一步是強大的部族。直到千年之前，牧雲氏的一代領袖牧雲建帶領著族人千裏遷徙，來到這片肥沃又有天險可守的草原。但是安逸的生活並沒有消磨牧雲族的銳氣，千年的時間裏，牧雲族征伐了從營丘到天拓海峽的巨大土地，在原先的住地長寞山建立了祖廟。相傳牧雲建用他子孫的生命和神簽訂了契約，他殺死了自己的四個親生兒子，挖走了他們的眼耳口鼻與四肢，獻祭給了盤韃大神，以此換取了牧雲部的生存。
如今，一切都成為了傳說。此刻，牧雲部的新任大君牧雲平正端坐在大帳中，接受來自百官的朝拜。永祿四十一年的一月一日，本是華族的節日新年，但蠻族幾年來受華族影響日深，將此日當做僅次於孟古爾節的重要日子。在這一天，蠻族的皇帝要接受來自東陸文官們的臣服，並發放一定的禮物。
自從永祿二十四年，牧雲部大君牧雲天祈率領蠻族聯軍逐晟帝於南宛，並自號威皇帝，建國雲胤，牧雲部就隱然是這片大地的實際主宰。雖然每年依舊要在北都召開意味各部落平等的庫裏格大會，可是蠻族在東陸建立各封國的貢奉與名義上的臣服捍衛起牧雲部的尊嚴。
除了慕如。一個如同狼一般神秘的部族。即使他們曾和威帝一同南征，他們建立的西晟卻從來不肯向牧雲屈服。
“這麼說，慕如賊子應該越過飲馬川了？”純金色的大帳中，頭戴帝冕的青年問道。
此時卻值傍晚，朝拜的儀式結束，新皇大宴群臣。來自東陸的文臣與蠻族的將領卻依舊肅然跪坐，大帳裏的氣氛有些沉悶。
“回陛下，”一將領奏道：“慕如眾賊集結的五萬大軍已在昨日瀾時渡過飲馬川，會於奔馬坡。”赤袍玄甲的大將恭敬回答，眉間卻有難掩的焦急神色。
“嗯，赤梟將軍請起。不知眾卿，有何良策？”青年繼續問道，聲音裏帶著不安。
“回陛下。彼慕如總不過二十萬族人，此番傾巢而出，長途奔襲必定疲敝。古雲強弩之末，何況吾雲胤大軍控弦之士十五萬，著甲之士五十萬，隻需以逸待勞，候敵於劍齒峽，必可迎頭痛擊，永絕後患。可笑小小慕如，竟作此以卵擊石之舉。”說話之人卻是東陸降臣、原東宮侍講徐泛，此刻說得興起，竟要起身侃侃而談。
誰知他尚未站起，忽又跌坐地上，眾將看得奇怪。牧雲平皺了皺眉頭，正要嗬斥，桌上金杯中所盛美酒突然漾起波紋。帳中人盡皆色變，都猜到發生了什麼，可奇怪的卻是沒有人馬的喧囂聲。與此同時，一聲慘呼淒厲傳來，更多廝殺聲同時響起，紅色的火焰漫天燃起，大帳西側頃刻映照得通紅。牧雲平失神站起，也顧不得帝王威儀匆忙向帳外奔去。眼前景色讓他目瞪口呆。暮色裏，一條黑色的洪流向著牧雲部的住帳席卷而來。敵軍射出火箭，冬季草枯，那火借著風勢迅速漫過一座座牧雲部的營帳。牧雲族的大軍在火海裏亂成一團，少數抵抗的將士也立即被摧枯拉朽般伐倒。那道鐵流來得比風還快，清晰得已經能看見馬蹄上包裹的白色棉條。
牧雲平急得滿頭大汗，卻又恍惚像是在夢中。侍衛們強拉著他上了馬匹，數千禁軍簇擁著他向著東南逃竄而去。
在這個即將到來的夜晚，牧雲部將損失一半的財富與近三分之二的士卒。他的輝煌在瞬間成為了過去。慕如部說服了陽曲與瀾馬部，向這頭雄獅提出挑戰，他們成功了。然而整個世界的格局也會在下一個天明改變，影響世上大多數人十幾年內的命運。他們將繼續在這個世上掙紮，苟活或者死亡。
此時數裏外的葵丘卻是風硬如鐵，安靜異常。隻有一個人影默默佇立。寒風刮卷著地上稀疏的草莖，也拂起他輕盈的袍角與黑色的長發。他安靜地俯視著數裏外地廝殺，像是看著隔日裏的夢幻。
男子輕輕歎口氣，轉身離去。
他的腳下，是又一個亂世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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