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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質帝本初元年(丙戌,公元146年)
質帝年幼,但聰明智慧,曾在一次早朝時,眨眼看著梁冀,說:“這是跋扈將軍!”梁冀聽到以後,對質帝深惡痛絕。閏六月甲申(初一),梁冀讓質帝身邊的侍從把毒藥放在湯餅裏,給質帝進上。藥性發作,質帝非常難受,派人急速傳召太尉李固。李固進宮,走到質帝塌前,詢問質帝得病的來由。質帝還能講話,說:“我吃過湯餅,現在覺得腹中堵悶,給我水喝,我還能活。”梁冀這時也站在旁邊,阻止說:“恐怕嘔吐,不能喝水。”話還沒有說完,質帝已經駕崩。李固伏到質帝的屍體上號哭並彈劾侍候質帝的禦醫。梁冀擔心會泄露下毒的真相,對李固非常痛恨。
在商議確定繼承帝位的人選之前,李固和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給梁冀寫信說:“天下不幸,連續幾年間,帝王之位,三次斷絕。現在將立新的皇帝,帝位是天下最重要的,我們深知皇太後的關切和大將軍的苦慮,將仔細地選擇一位合適的人選,得到一位聖明的君王。然而,我們也愚昧地思念關切著這件大事。無論是遠求先代有關廢黜和選立皇帝的舊製,還是近觀皇帝登極的前例,沒有一次不詢問三公九卿,廣泛征求大家意見的,使繼承帝位的人選,上應天心,下合眾望。經傳上說:‘把天下送人是容易的,為天下得人卻非常困難。’過去,昌邑王登極之後,昏亂日甚一日,霍光憂愁慚愧而又憤慨,悔恨至極。如果不是霍光的忠貞和勇氣,田延年的奮發舉動,漢朝的宗廟祭祀幾乎被昌邑王傾覆。確定繼承帝位的人選,的確是一件最令人憂慮,也是最重要的大事,豈可不深思熟慮!天下的事千頭萬緒,都可暫緩,隻有選擇繼承帝位的人選是最重大的事,國家興衰,在此一舉!”梁冀看到這封信,於是召集三公、中二千石官員和列侯,共同討論繼承帝位的人選。李固、胡廣、趙戒及大鴻臚杜喬都認為,清河王劉蒜以完善的德行而著稱,皇家的血統又最尊、最親,應該立為皇位繼承人,朝廷的文武官員,全都歸心於他。然而,中常侍曹騰曾經有一次去拜見劉蒜,劉蒜沒有向他施禮,宦官們從此憎恨劉蒜。當初,平原王劉翼被貶逐回到河間國以後,他的父親河間王劉開曾請求分出蠡吾縣,將劉翼封為蠡吾侯,順帝批準。劉翼去世後,他的兒子劉誌來京都洛陽。劉誌抵達夏門亭時,正遇上質帝駕崩,梁冀便打算裏劉誌為帝。既然群臣的議論都與自己的主張不同,梁冀憤然不快,但又沒有辦法強迫別人。曹騰等人聽到消息後,夜間去對梁冀說:“將軍幾代都是皇親國戚,又親自掌握朝廷大權,賓客布滿天下,有許多過失和差錯。清河王嚴厲明察,假如真立為皇帝,那麼將軍不久就會大禍臨頭了!不如擁戴蠡吾侯為帝,富貴可以長久保全。”梁冀讚成他們的意見。於是,次日,重新召集三公、九卿進行討論。梁冀在會上氣勢洶洶,言辭激烈率直,從司徒胡廣和司空趙戒以下的官員,沒有一個不感到畏懼,都說:“我們隻聽大將軍的命令!”惟獨太尉李固和大鴻臚杜喬堅持原來的主張。梁冀厲聲喝道:“散會!”可是,李固仍認為劉蒜是眾望所歸,有被立的可能,於是再次寫信勸說梁冀,梁冀更加憤怒。丁亥(初四),梁冀勸說梁太後,先頒策將太尉李固免職。戊子(初五),任命司徒胡廣為太尉,司空趙戒為司徒,和大將軍梁冀共同主管尚書事務。又擢升太仆袁湯為司空。袁湯是袁安的孫子。庚寅(初七),梁太後派大將軍梁冀持符節,用封王的皇子乘用的青蓋車迎接蠡吾侯劉誌進入南宮。當天,劉誌即皇帝位。當時,他年十五歲。梁太後仍然臨朝聽政。
漢恒帝建和元年(丁亥,公元147年)
恒帝下詔,因擁立皇帝決策有功,增封梁冀食邑一萬三千戶,封梁冀的弟弟梁不疑為潁陽侯,梁蒙為西平侯,梁冀的兒子梁胤為襄邑侯,胡廣為安樂侯,趙戒為廚亭侯,袁湯為安國侯。又將中常侍劉廣等人,都封為列侯。
杜喬上書進諫說:“自古以來,聖明的君王,都以任用賢能和賞功罰罪,作為頭等大事。亡國的君王,他的朝廷,難道沒有忠貞幹練的棟梁之臣和賞功罰罪的典章製度嗎?問題在於,雖有賢能,而不能任用;雖有典章製度,而不能施行;聽到忠直的建議,卻不相信;而聽到讒言時,又不能洞察奸邪。陛下從諸侯王登上至尊寶座,天下歸心,不先去禮敬忠貞賢能,而是先封自己身邊的人。梁家一門和宦官卑微之輩,都佩帶上無功而得到的官印和綬帶,分得了隻有功臣才應得到的封土,乖謬而無節製,不能用言語形容!對有功的人不加賞賜,就會使為善的人感到失望;對邪惡的人不加懲罰,就會使作惡的人更加肆無忌憚地逞凶。所以,即使將砍頭的利斧放在麵前,人也不畏懼,將封爵官位懸在麵前,人也不動心。如果采取這種辦法,豈隻是傷害政事,使朝政混亂而已,甚至還要喪身亡國,可以不慎重嗎!”奏章呈上後,恒帝沒有理睬。
宦官唐衡、左悺一道向恒帝誣陷杜喬說:“陛下先前將即位時,杜喬和李固反對,認為您不能勝任侍奉漢朝宗廟的祭祀。”因此恒帝對杜喬和李固也心生怨恨。
十一月,清河人劉文和南軍的妖賊劉鮪相勾結,胡妄宣稱:“清河王劉蒜應當統禦天下。”打算共同擁立劉蒜為皇帝。此事被發覺,劉文等人便劫持清河國相謝暠,對他說:“應當擁立清河王劉蒜為皇帝,有您當三公。”謝暠詬罵他們,劉文將他殺死。於是,朝廷逮捕劉文和劉鮪,將其誅殺。有關官吏上奏彈劾劉蒜,劉蒜因罪被貶爵為尉氏侯,並被放逐到桂陽,劉蒜自殺。
於是,梁冀誣陷李固、杜喬,指控他們和劉文、劉鮪等人互相勾結,請求將其逮捕治罪。梁太後一向了解杜喬忠直,不肯答應。梁冀便將李固一個人逮捕下獄。李固的門生、渤海人王調,身戴刑具向朝廷上書諫爭,說李固冤枉。河內人趙承等數十人,也帶著執行腰斬時用的刑具到宮門上訴。於是,梁太後下詔釋放李固。等到李固出獄之時,京都洛陽的大街小巷都齊呼萬歲。梁冀聽到消息後,大為驚駭,害怕李固的聲名和品德終將傷害自己,於是重新向朝廷彈劾李固和劉文、劉鮪相勾結的舊案。大將軍長史吳祐對李固的冤獄深為傷感,向梁冀據理力爭。梁冀大怒,不肯聽從。從事中郎馬融負責為梁冀起草奏章,當時他正好在座,吳祐便責問馬融說:“李固的罪狀,是你一手羅織出來的,李固如果被誅殺,你還有什麼臉麵去見天下人!”梁冀一怒而起,進入內室,吳祐也徑直離去。李固於是死在獄中。他臨死之前,寫信給胡廣、趙戒說:“我李固受國家厚恩,所以竭盡忠心,不顧死亡大禍,目的是想輔佐皇室,使它在功業上可以和漢文帝、宣帝時期媲美。怎料梁氏一時荒謬作亂,你們曲意順從,將吉祥化作凶惡,成功之事化為失敗!漢王朝衰落,從此開始。你們接受帝王豐厚的俸祿,眼看朝廷就要倒塌,卻不肯扶持。傾覆朝廷的大事,後世優秀史官怎會有所偏袒!我的生命已完結了,但是盡到了大義,還要再說什麼!”胡廣、趙戒看到李固所寫的遺書後,感到悲傷慚愧,但是都不過是長歎流淚而已。
其後,梁冀又派人威脅杜喬說:“你應該快點自殺,妻子和兒女可以得到保全。”杜喬不肯接受。第二天,梁冀派人騎馬到杜喬家門,沒有聽到裏麵的人啼哭,於是報告梁太後,將杜喬逮捕下獄。杜喬也死在獄中。
梁冀把李固、杜喬的屍首,放在洛陽城北十字路口示眾,下令:“有敢來哭泣吊喪的,予以懲治。”李固的學生、汝南人郭亮,還不到二十歲,左手拿著奏章和斧子,右手抱著鐵氈,到宮門上書,乞求為李固收屍,沒有得到答複。郭亮又和南陽人董班一同去吊喪哭泣,守著屍體不走。夏門亭長嗬斥說:“你們是何等迂腐的書生!公然冒犯皇帝的聖旨,想試試官府的厲害嗎?”郭亮回答說:“我們為他們的大義所感動,豈知顧及自己的性命?為什麼要用死來威脅呢?”梁太後聽到後,將郭亮、董班二人全都赦免。杜喬從前的屬吏、陳留楊匡,悲號哭泣,星夜趕到京都洛陽,穿上舊官服,頭戴束發的赤巾,假稱是夏門亭吏,在杜喬的屍體旁護喪,達十二天之久。都官從事將他逮捕,奏報朝廷,梁太後將他赦免。於是楊匡到宮門上書,向朝廷請求使李固和杜喬的屍體得以歸葬家鄉。梁太後批準。於是,楊匡將杜喬的靈柩送回家鄉,安葬完畢,又為他服喪,於是和郭亮、董班都藏匿起來,終身不出來做官。
梁冀命吳祐出任河間國相,吳祐自己辭官歸家,後在家中去世。
梁冀因劉鮪謀反,想起來朱穆以前向他提出的建議,於是聘請種暠擔任從事中郎,推薦欒巴為議郎。並因朱穆考績最優而進行保舉,將他任命為侍禦史。
三年(己醜,公元149年)
同年,前任朗陵侯國相荀淑去世。荀淑年輕時,不僅學問淵博,而且德行高尚,當時最著名的賢人李固、李膺,都像對待老師一樣地尊崇他。荀淑在朗陵侯國任職,治理政事明快果斷,被人們封若神明。荀淑共有八個兒子:荀檢、荀緄、荀靖、荀燾、荀汪、荀爽、荀肅、荀專,都享盛名,當時人稱他們為“八龍”。荀淑所居住的裏名,原來叫西豪裏,潁陰縣令渤海人苑康,因從前高陽氏有八個多才的兒子,就將西豪裏改名為高陽裏。
李膺性格儉樸正直,跟人很少交往,隻把荀淑當作老師,和同郡人陳寔結交。荀爽曾經去拜見李膺,就勢給李膺駕車。回來後,他高興地說:“今天,我竟得以為李君駕車了!”李膺就是這樣被人傾慕。
陳寔出身貧賤,擔任潁川郡西門亭長。同郡人鍾皓,以行為槨厚著稱,前後九次被三公府征聘,年齡和輩分都遠在陳寔之上,卻跟陳寔成為好友。鍾皓原任郡功曹,後被征聘到司徒府去任職,他向郡太守辭行時,郡太守問:“誰可以接替你的職務?”鍾皓回答說:“如果您一定想要得到合適的人選,西門亭長陳寔可以勝任。”陳寔聽到消息後說:“鍾君似乎不會推薦人,不知為什麼單單推薦我?”於是,郡太守就任命陳寔為郡功曹。當時,中常侍侯覽囑托郡太守高倫用自己所推薦的人為吏,高倫便簽署命令,將這個人命為文學掾。陳寔知道這個人不能勝任,就拿著高倫簽署的命令求見,對高倫說:“這個人不可任用,然而侯常侍的意旨也不可違抗。不如由我來簽署任命,這樣的話,就不會玷汙您完美的品德。”高倫聽從。於是,鄉裏的輿論嘩然,都奇怪陳寔怎麼會舉用這樣不合適的人,而陳寔始終不作分辯。後來,高倫被征召到朝廷去擔任尚書,郡太守府的官吏和士紳們都來為他送行,一直送到綸氏縣。高倫對大家說:“我前些時把侯常侍推薦的人任命為吏,陳寔卻把我簽署的任命書秘密送還,而改由他來任用。我接連聽說議論此事的人因此輕視陳寔,而這件事的責任,是因為我畏懼侯覽的勢力太大,才這樣做的,而陳君可以稱得上把善行歸於主君,把過錯歸於自己的人。”但陳寔仍然堅持是自己的過失,聽到的人無不歎息。從此,天下的人都佩服他的品德。後來,陳寔擔任太丘縣的縣長,修飭德教,無為而治,使百姓得以安居樂業。鄰縣的人民都來歸附,陳寔總是對他們進行開導和解釋,然後遣送他們回到原縣。上級官員來縣視察,本縣的官吏恐怕人民上訴,請求陳寔加以禁止。陳寔說:“上訴的目的,是為了求得公平,如果加以禁止,將怎樣講理!不要限製。”前來視察的主管官員聽到後,歎息說:“陳君說這樣的話,難道會冤枉人嗎?”終究也沒有人來越級上訴。後來陳寔擔任沛國相,被指控違法征收賦稅,他便解下印信,離職而去。官吏和人民都很懷念他。
鍾皓一向和荀淑享有同等的聲譽,李膺經常歎息說:“荀君的清高和見識,很難學習;鍾君的高貴品德,可以為人師表。”鍾皓的侄兒鍾瑾的母親,是李膺的姑媽。鍾瑾喜愛讀書,效法古人,有退讓的風度,和李膺同歲,都有名聲。李膺的祖父、太尉李脩經常說:“鍾瑾像我們李家人的性格,國家有道,不會久居人下;國家無道,不會受到誅殺。”於是,又把李膺的妹妹嫁給鍾瑾為妻。李膺對鍾瑾說:“孟子認為,‘人要是沒有是非之心,就不是人’,你對於黑白,為何太不分明?”鍾瑾曾經將李膺的話,告訴鍾皓,鍾皓安慰他說:“李膺的祖父、父親都身居高位,整個家族都很興盛,所以才能那樣做。從前,齊國的國佐專好挑剔別人的過失,以致招來怨恨的報複。現在哪裏是黑白分明的時代?如果一定想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是你的辦法最為高明。”
和平元年(庚寅,公元150年)
甲午(疑誤),安葬梁太後,諡號為順烈皇後。增封大將軍梁冀食邑一萬戶,連同以前所封食邑,共三萬戶。封梁冀的妻子孫壽為襄城君,同時陽翟的租稅,每年收入達五千萬錢之多,加賜紅色的綬帶,與長公主相同。孫壽善於作出各種妖媚的姿態來迷惑梁冀,梁冀對她既很寵愛,又非常害怕。梁冀所寵愛的管家奴秦宮,做官做到太倉令,可以出入孫壽的住所,威勢和權力都很大,州刺史和郡太守等二千石高級地方官吏,在赴任之前都要謁見秦宮,向他辭行。梁冀和孫壽分別在街道兩旁相對興建住宅,建築工程窮極奢華,互相競爭誇耀,金銀財寶,奇珍怪物,充滿房舍。又大舉開拓園林,從各處運來土石,堆砌假山,十裏大道,有九裏都緊傍池塘,林木深遠,山澗流水,宛如天然生成。奇異的珍禽和馴養的走獸在園林中飛翔奔跑。梁冀和孫壽共同乘坐人力輦車,在家宅之內遊玩觀賞,後麵還跟著許多歌舞藝人,一路歡唱。有時,甚至夜以繼日地縱情娛樂。客人登門拜訪和求見,也不許通報。求見的人全都向看門的人行賄,以致看門人的家產達千金之多。梁冀在京都洛陽鄰近各縣都修築了園林,在河南洛陽城西建立了一處兔苑,麵積縱橫數十裏,發布文書,命令當地官府向人民征調活兔,每隻兔都剃掉一撮兔毛,作為標誌。若有人膽敢獵取苑兔,甚至要判處死刑。曾有一位西域的胡商,不知道這個兔苑的禁令,誤殺了一隻兔,結果人們互相控告,因罪至死的達十餘人。梁冀又在洛陽城西興建了一座別墅,用來收容奸民和藏匿逃亡犯。甚至搶奪兩家子女,都用來充當奴婢,多達數千人,稱他們為“自賣人”。梁冀采納孫壽的建議,罷免了許多梁姓家族成員的官職,表麵上顯示梁冀的謙讓,而實際上卻抬高了孫氏家族的地位。在孫氏家族中假冒虛名擔任侍中、卿、校、郡守、長吏的,共有十餘人,全都貪得無厭、窮凶極惡。他們派自己的私人賓客,分別到所管轄的各縣,調查登記當地富人,然後加以罪名,將富人逮捕關押,嚴刑拷打,讓富人出錢贖罪。家財不足的,因為出不起那麼多錢,甚至活活被打死。扶風人士孫奮,富有而吝嗇,梁冀曾送給他一匹乘馬,要求借貸五千萬錢,而士孫奮隻借給他三千萬錢。梁冀大怒,於是派人到士孫奮所在的郡縣,誣告士孫奮的母親是梁冀家裏看守庫房的婢女,曾經偷盜白珍珠十斛、紫金一千斤逃亡。於是將士孫奮兄弟逮捕入獄,嚴刑拷打至死,全都沒收士孫奮的家產,共值一億七千餘萬錢。梁冀還派遣門客周遊四方,甚至遠到塞外,四處征求各地的異物,而這些被派出的門客,又都仗著梁冀的勢力橫征暴斂,搶奪百姓的妻子和女兒,毆打地方官吏和士卒,他們所到之處,都激起怨恨。
侍禦史朱穆,因為自己是梁冀過去的屬吏,向梁冀上書進諫說:“大將軍的地位,和申國國君一樣的尊貴,位居三公之上,隻要一天行善,天下無不感恩;隻要一天作惡,四海立即沸騰。近來,官府和民間都已十分窮困,又加上水災和蟲災的侵害,京都洛陽各官府的費用增多,皇帝下詔征調的款項,有時高達平時的十倍。而地方的各級官府都說庫裏沒有現錢,全都要向百姓征收,於是用鞭子抽打,殘酷榨取,強迫湊足數目。朝廷征收的賦稅已經十分沉重,官吏私人的聚斂更是變本加厲。州牧和郡太守等地方高級官吏,大多數不是有品德的人選,他們都貪得無厭,對待百姓如同對待盜賊和仇敵。百姓有的在官府的鞭擊棒打之下斃命,有的不堪忍受追逼勒索而自殺。而且,這些掠奪百姓的暴行,都用於大將軍府的名義,就使將軍受到天下的怨恨,官吏和百姓,都感到傷心悲痛,在路上嗟歎。過去,在永和末年,朝廷綱紀稍有鬆弛,頗讓百姓失望,隻不過四五年時間,就弄得全國財政空虛,戶口流散,百姓離心離德。馬勉之徒乘機起兵,在荊州和揚州之間,幾乎釀成大禍。幸賴梁太後開始主持朝政,清靜無為,朝廷內外齊心合力,才得以討平。現在,百姓的憂懼,較之永和末年更為嚴重。如果對內不能發揚仁愛之心予以容忍,對外又沒有保全國家的方略,是不可能獲得長治久安的。大將相等朝廷大臣,跟國家君主同為一體,共乘一車奔馳,共坐一船渡河,車輛一旦顛翻,舟船一旦傾覆,大家實際上是患難與共的。怎麼可以拋棄光明,投降黑暗?怎麼可以走在危險的路上,卻自以為平安?又怎麼可以在主上孤單而時局艱難之際,毫不在意?應該及時裁撤那些不稱職的州牧和郡太守,減省興建宅第和園林池塘的費用,拒絕接受各郡和各封國奉送的禮物,對內表明自己的高貴品德,對外解除人民的疑惑,使仗勢為惡的奸吏無所依靠,負責監察的官吏得以盡職。法紀伸張以後,遠近將一片清平。將軍就會地位更加尊貴,事業更加顯赫,明德將永垂於世。”梁冀沒有采納。梁冀雖然壟斷朝政,專橫跋扈,然而,仍交結皇帝左右的當權宦官,任命他們的子弟和賓客親友擔任州郡官府的重要職務。目的在於鞏固皇帝對自己的恩德和寵信。因此,朱穆又向梁冀上書極力勸諫,但梁冀始終不覺悟,他給朱穆回信說:“照你這樣說,我是一無是處嗎!”然而,梁冀一向尊重朱穆,所以也不很怪罪他。
梁冀寫信給樂安郡太守陳蕃,托他辦事,但陳蕃拒絕會見梁冀派來的使者。於是,使者冒充是其他客人,請求謁見陳蕃。陳蕃大怒,將使者鞭打而死。陳蕃因罪被貶為脩武縣縣令。
這時,皇子有病,下令各郡縣購買珍貴的藥材。梁冀也趁此機會,派門客帶著他寫的書信去京兆,要求同時購買牛黃。京兆尹南陽人延篤打開梁冀所寫的書信一看,便將梁冀派來的門客逮捕,說:“大將軍是皇親國戚,而皇子有病,必應進獻醫方,怎麼會派門客到千裏之外謀利呢?”於是將其斬殺。梁冀雖然感到羞恥,但不能開口。其後,有關官吏奉承梁冀的意旨,追查這一殺人案件,以延篤有病為理由,將他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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