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54 更新時間：10-05-21 01:08
後來幾日都沒見到月赤鏈，清惆和秋禾亦未曾來學堂，蘇祗柒看著周圍空蕩蕩的桌子，心裏也跟著空了。
完全沒有聽課看書的心思，破天荒的，他竟趴在課桌上發起了呆。先生坐在正前的地方，一手半握著詩經，一手端正的墊在之下，逐字逐句的念，偶爾還會從嘴裏噴出零星唾沫。
他忽然煩躁無比，狠狠的盯著夫子呆滯的臉，第一次發覺學堂原來是如此死板無趣的地方。他努力的克製了自己掀桌奪門的衝動，麵無表情的盯著夫子手裏的詩經直到下課。
鈴聲敲響的那一刻，祗柒便“騰”的站起來，轉過身衝出了學堂。留下一屋子完全不清楚狀況的人，遙望著他越來越遠的身影，靜默無聲。
好像要發、泄掉心頭的沉悶似的，他不停歇的跑了一路，待到累的實在跑不動的時候才停下來，彎著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氣。
稍稍好過了一些，他抬起頭，卻驚訝的發現自己不知怎的竟到了月家最大的府邸之外，高掛的牌匾上渡的“月府”二字在斜陽的印照下金燦燦的刺傷了人眼。蘇祗柒瞳孔一瞬間放大，頭腦似乎停止了運轉，呆呆的站在匾額下麵，不知曉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你來做甚”，聲音猝的在從旁邊傳來，他總算有些微清醒，轉頭看著分別抱了滿滿一大堆東西的兩個人。秋禾安撫似的看了清惆一眼，搖頭示意他莫要多言，轉回首朝祗柒點了點頭，開口說到，“隨我進來吧。”
直到走在月家的花園長廊上，蘇祗柒才終於完全醒了過來，左右看了一看，尷尬的抽了一下嘴角，卻也明白這時候再說要離開是怎樣不明智的事情。
他不動聲色繼續跟在兩天身後往前走著，腦子高速運轉起來。
“祗柒你來看我麼”，月赤鏈的聲音依舊充滿了魅惑，隻是多了些軟，少了幾分脆。蘇祗柒擰眉看這個柔弱的人兒，聽說他那日摔倒之後強撐著身子去王宮求聖旨，卻不想非但沒有求到，王上還被那些聯合起來的官員逼的將楚容洛送去蠻族做了質子。那之後，他便真的一病不起了。
祗柒忽然有些同情起這個癡情的小人兒，也不管旁邊還有人，探出手撫上了他的額頭。平日裏絲毫瑕疵都容不得的月赤鏈可憐兮兮的半躺在奢華的床榻上，長長的發略顯淩亂的披散著，有幾絲調皮的纏上了他蒼白的臉。不舒服的皺了皺眉，月赤鏈帶著些微可以稱作是“歡喜”的笑容看身旁的人。
蘇祗柒移了自己貼在那人額上的手，細致的幫他把碎發一撮一撮拂到旁邊。
“好些了麼”，聲音輕輕的，仿佛怕驚嚇到了床上的人兒。月赤鏈彎起眼角笑，左右搖了搖頭。
“我沒事。若不是這一群人大驚小怪，我早就起床去學堂了”，說罷，斜斜瞥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秋禾二人，轉回頭來臉上又露出了輕薄的笑，“莫不是祗柒因著久未看到我想的慌，所以特意趕了過來。”
蘇祗柒不笑也不惱，手掌停留在他臉頰上細細婆娑，“你瘦了”。月赤鏈瞪大了眼，半晌也反應不過來。“何必呢，這般折磨自己。即便你病死了，他也不可能回來了”，聲音幽幽的，清冷的在諾大的屋裏回蕩。
清惆著惱，上前一步怒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少爺才不會那麼容易死呢，你…”，話也沒說完，又被秋禾捂住嘴，拉了出去。
“嗬，你知道，清惆就是這樣的性子。”淡淡的開口告了聲罪，月赤鏈倚著高高迭起的軟枕，似乎在咀嚼剛才的話，沉默的看著他乖順貼著身側垂下的衣擺。“那一日，你便是穿著這件長衫的。”
勾起嘴角毫無目的的笑了笑，月赤鏈閉上眼輕歎了口氣。
“我看到他擁著你趴臥在桌上，身體懶懶的貼著你背脊，一副自在無比的模樣。你知道麼，從第一次見他，我便知曉那定是個受盡苦楚不會輕易對旁人放鬆警惕的人，那張看起來嬌弱無比的麵容後麵，藏著的是怎樣深入骨髓的自我和冷淡。
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喜歡的隻想抹了那所有的隔閡將他緊緊揉進身體裏。可惜命不由人，原來即便我早一步發生了邂逅，也隻是錯的人。
任憑怎樣努力，去愛去疼去爭甚至想去搶，那人最後，也終究不是我的。嗬，枉我六歲便做得詩詞歌賦羨煞旁人，縱有千般才華萬般情誼，也不過是徒增了自我膨脹的信心，可笑人家絲毫不曾放我在眼裏。倘若失了這浮華的身份，他怕是隻會掛了柔和的笑，轉過身便忘記我是誰了吧。”
緩緩的述說著，點綴了整間屋子的裝飾都無法給予一丁點兒溫度，內室裏莫名的透著一股子涼，蘇祗柒一瞬間心便疼了起來。
“祗柒，我知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雖然總是冷著一張臉，我也明白那隻是你保護自己的偽裝。
傳言月赤鏈小小年紀就是個風流種，我喜歡美人，因為所有的美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我隻喜歡有故事的人”，他繼續述說著，臉上隱隱顯出了笑。
“所以我一直把祗柒當成自己的朋友，會想要你開心，會想要你卸下那張千年不變的臉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日他擁著你的時候，雖說依你性子沒什麼反應實在正常，可你當時的臉…我卻是第一次見祗柒流露出那樣真實的表情”，月赤鏈目光透過半開的窗子望向碧藍的天空，眼神飄渺，淺笑著回憶起彼時的場景。
“所以即便那個人是我喜歡上的他，即便你依然冷淡的對周遭的事情漠不關心，我卻始終懷著最純粹的感情喜歡你，想你開心，想你認真的笑。祗柒。即使你甚至不願意多和我說一句話。我卻一直，把你當成是最好的朋友，一直，自以為是的認你做知己。”
忽然想起楚容洛離開時說的話，蘇祗柒再一次動容，深深的凝視著倚床遙望的那張側臉，鬼使神差的伸手將之摟進懷裏，隔著柔軟的布料溫柔撫上了愈見單薄的背脊，聲音低低的，含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既然如此，便為了知己快些好起來吧。”話畢，身子後仰一些，認真看著因他的舉動轉過來的眼睛。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月赤鏈乖巧的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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