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02 更新時間：10-05-20 11:56
就這樣又過去了許久。
有一天，島上來了一個人。
他的名字叫常風。
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他身上唯一的物件是一個老舊的藥匣。
「你是雲昩？」他問。
我點頭。
他笑，而後放下這唯一的行李，對我說：「以後我來醫治你的眼睛。」
我不解，問：「為什麼要醫治我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他說，「是煙花讓我來的，我隻負責辦事。」
煙花從島上離開了，我不知道下次見他會是何時，或許會與往年一樣，到下一年的春天，等島上的桃花全開的時候，他就會回來，但是，有什麼改變了，我預感他不會再回來。
「你是大夫嗎？」我問常風。
「唔……」他蹙眉思忖道，「不算吧，大夫是治病救人的，我從來不救人性命，因為煙花不讓我救他殺的人。」
「你們是朋友嗎？」
常風一麵忙著晾曬采集到的藥材，一麵漫不經心地答著我的話：「朋友？殺手怎麼能有朋友呢？殺手是不能有任何羈絆，任何感情的，常人所說的朋友，敵人，親疏，善惡，在他眼中什麼也不是。在他的眼裏隻有需要殺的人，和不需要殺的人。」
「看來你是後者。」
「我應該慶幸嗎？」他笑。
「既然你不是大夫，又如何醫治我的眼睛？」
「我雖不是大夫，但也對醫術與藥學有所研究，」他回答，「真要說起來的話，我大概更算是藥師吧。」
我轉頭望了望麵海的宅門，問道：「你與煙花認識很久了嗎？」
「久不久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你出生之前，我們就認識了。」
「那你知不知道煙花為什麼要殺雲岫山莊的人？」
常風停下手裏的活，神色難辨地注視了我片刻，方才答道：「看來他真的什麼也沒有告訴你。」
我回望著他，等待他繼續往下說。
「也罷，告訴你也無妨，」他放下卷起的袖子，開始回憶，「二十年前，號稱江湖第一門派的雲岫山莊，曾在各地設下分舵，江南黃門也是其中之一。後來雲岫山莊得罪了朝廷，被卷入謀反一案，莊主為求自保，隻得犧牲黃門，不但令其做了替罪羊，還命人在江湖上散布謠言，謊稱早已遺失多年的武林秘籍乃為黃門所竊。一夜之間，武林各派為奪取真經，以鏟除反賊為名，將黃門上下百餘人盡數滅口。」
常風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轉過身，對著碧海不由一笑：「等他們殺完了人，才發現根本就沒有什麼秘籍，謠言不攻自破，隻是沒有人知道散布謠言之人是誰。久而久之，事情就這樣平息下去。一直到七年前，一個叫煙花的殺手滅了雲岫山莊滿門，繼而將當日參與滅門的各大門派逐一鏟除。」
天邊吹起的海風，在海上掀起一片浪潮，我望著常風始終神色未變的側臉，有一些失神。
「你大概也能猜到他是誰了吧？」常風說，「他是當日滅門慘案中唯一的幸存者，黃門門主之子。救他的人是沉煙教教主，他在廢墟中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煙花，然後把他帶回了教裏，成了他的師父。」
「沉煙教……」我說，「那不是殺手的門派嗎？為什麼……他要救煙花？」
「誰知道呢，」常風說，「或許，即便是殺手，在發現殺錯人之後，也會感到負疚吧。當時就是他親手殺死了門主，也就是煙花的父親。等到眼前的一切化為灰燼，人們才知道受了騙，真經，逆賊，不過是子虛烏有，然而無可挽回，他所能做的或許就隻有保護這個唯一幸存下來的生命。」
對於常風所說的一切，我沒有抱絲毫的懷疑。二十年前，我的父親，雲岫山莊的莊主，曾經做過這樣令人不齒之事，但是我無法去仇恨我的父親，更無法忘卻那些無辜慘死的家人。煙花有了殺人的理由，而我，也有殺他的借口，我開始不明白，這無盡的循環究竟為何而存在。
「他會殺他嗎？」我問，「他會殺了他的師父嗎？」
常風沒有回過頭，依然看著碧海之上，他說：「會的，那個人將會是他要殺的最後一個人。不過話說回來，煙花其實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殺手。殺手是沒有愛恨的，而煙花從始至終都背負著仇恨，所以他才總是贏不了他。」
對話到這裏就結束了，我們再也沒有談起煙花的事，而煙花也始終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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