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93 更新時間:23-11-18 15:08
冷風吹在濕漉漉的身上,她不禁連打了個寒顫噴嚏不斷,揉著鼻子問:“這位大哥,請問你家主人是誰?”
吊梢眼既未回頭也未答話。
李逍解釋:“大哥別誤會,我是想回去給他老人家立個長生牌位,日夜供奉香火以報救命之恩。”
吊梢眼隻道:“娘子見了便知。”其後再無二話。
李逍心裏嘀咕,這船上的人感覺有些怪怪的。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船裏一間艙室門前停了下來,那人回頭對她做個請的手勢。
李逍疑惑詢問:“這裏?”
吊梢眼點了點頭。李逍與他大眼瞪小眼,半晌她才反應過來,於是抬手叩了叩門板,裏麵傳來一聲,“進。”也不知是否被海水浸得有些神誌不清,她竟然覺得這聲音聽著耳熟!
許是疲乏許是緊張,跨過門檻時她腳下踉蹌險些被絆倒,剛站穩身子便聽到門板在身後被啪一聲合上。
她扭頭看了看那嚴絲合縫的門,定了定神,心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別自己嚇自已。裏間有人影,她上前幾步禮貌道:“在下李逍,多謝船主人救命之恩。”
“……原來你姓李。”那聲音拖著長長的尾音。
她猛地抬頭,瞧清上首坐的是誰後,一顆心立時沉入海底。
誰能想到她在海上遇險後竟然被他的船所救,想起與他當日在金陵的糾葛,比起陸暢,慕容恪豈非更加難纏!
她長眉一凜,“是你!”
慕容恪初始也沒料到會遇見她,侍衛長穀天來報時他還不信,及至見到這張臉,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這便是天意。
“孤猜得沒錯,這才是你真正的模樣。”
李逍心思幾轉,茫茫大海,怎麼就誤打誤撞上了他的船,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慕容恪倚著憑幾,看她臉上表情幾變,事無巨細盡入眼底。
“我知道你是誰,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救我,我記下了,他日你若遇險,我自當報還。”
慕容恪:“無需你報還,走近些,讓我看看你。”
李逍站著沒動,“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此別過,天高地遠,後會無期。”
坐在憑幾上的慕容恪換了個姿式,“這裏是北海,你能往哪走?”
李逍一時語塞,她如何不知這裏是北海,此時的她又冷又餓又乏,但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比惡劣的環境更危險,隻有離開她才安全。
她雖沒說話,但此時她的心思如白紙般袒露在慕容恪眼前。想他年少成名,十五歲便帶領國中精銳為鮮卑開疆拓土,後被異母長兄慕容皝囚禁王陵十五年,期間慕容皝數次欲置他於死地,後懾於宗族及宇文婷的反對與製衡這才作罷。從王子到階下囚再到攝政王,大起大落的人生造就他沉穩內斂不形於色的性格,也賦予他洞察人心的能力。
“既然走不掉,不如留下來,我們友好相處應該不難。”
“……”
“走近些。”他的聲間雖低,但冷靜自持間卻不怒自威。
她沒往前走,反是退後一步,“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應該打擾攝政王,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安排一葉小舟裝上些許水和食物,我會自行離開。”
慕容恪的長眉壓眼,瞳仁漆黑深邃,此刻這雙毫無溫度的眼睛正望著她,她甚至能感覺到寒意順著他的眼神傳來。
“為什麼要走呢!這裏是風高浪急的北海,你一個人走不遠。”
李逍低頭,不去看他的眼睛,“生死有命福貴在天,不敢勞攝政王掛念。”
“怎麼辦,孤不想讓你走。”
李逍抬頭,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地逼視著自己,她感覺到來自上位者的壓力,她慢慢,慢慢地往後退,“我相信攝政王不會強人所難,因為你的驕傲,你不屑於此。”
慕容恪笑了起來,她吃驚地發現他笑起來竟然不難看。
“有意思,你比許多認識孤的人更了解孤,愈發不想讓你走了。”
李逍已退到門口,“牛不喝水何必強摁頭,攝政王日理萬機,何必費勁留一個不想留的客。”
慕容恪勾了勾嘴角,笑容清淺,“說得不錯,孤想留客就沒有留不住的。”
“可惜我想走誰也攔不住。”她伸手拉門,下一瞬慕容恪擲出的瓷碟差點割斷她拉門的手指,她接不住,瓷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憤而回頭問:“你想怎樣?”
慕容恪站了起來,他身形高大,舉手投足間隱含霸氣,“想你走近些。”
李逍沒理他再去拉門,才拉開半個身子被他隔空一掌合上,轉過身發現轉瞬間他已移至身前,自己被他整個人堵在門口。
她本能地伸手去推,他將她的手腕反扣在掌中。另一隻手劈他頸中穴位,卻被他輕鬆拿住,抬腿去踢再被他單膝死死抵在門板上。
全麵被禁錮令她火氣上湧,脫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有病。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到底怎麼著你家祖宗十八代了,讓你對我苦苦相逼。”
他的長眉皺了皺:“言語粗魯,昭怎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有病吧,認識她娘親了不起啊,有病就去吃藥,她沒功夫與他閑話家常,矮身一旋試圖借助步法脫開他的桎梏。可號稱鮮卑第一勇士的慕容恪卻非浪得虛名,在她身動的同時他亦出手,短兵相接後變成她被他雙臂圈在門邊的尷尬境地,推又推不動打又打不過,她氣得一張臉憋得血紅,咬牙道:“沒人教過攝政王男女有別?你是不是病得厲害,有病就治,趕緊放開我。”
慕容恪低頭望著門前的李逍,她的眉眼極像那人,記憶裏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大棘城南門外她的回眸一瞥讓少年的他戀戀難忘。倏忽間二十年過去,如今再見到這張肖似的臉,他忍不住想觸摸她是否真實,但下一瞬虎口間傳來的疼痛讓他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輾轉騰挪間你來我往,李逍悲哀地發現別說自己內力全無,便是先前也不是他的對手,他根本是在耍弄自己。夾雜著氣憤怒火她一下抽出發簪,長發垂落間她衝他胸口紮了過去,可簪尖在離他胸口半分處便再也紮不下去。
慕容恪手上用力,發簪應聲落地,他單手鉗製著她雙腕蹙眉道:“她的性子沉靜如水,你一點不像她。”
李逍啐他一口,抬腳踢在他小腿脛骨上,穿了鞋的腳尖被撞得生疼。
慕容恪終於被她惹惱,一下摔開她,她跌落在地上,還不及爬起,他像虎鉗般的手已卡在她脖頸上。
他眼神中滿是清冷與肅殺。
她的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變紫,他終於鬆開手,她低頭咳喇的差點背過氣去,一張小臉憋得血紅。
他手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鼻間嗅到的是她身上隱約的少女香氣,時光好像重疊,眼前的場景既熟悉又陌生,他無數次肖想當初留下她會怎樣,她或許不會英年早逝,而他在漫長孤寂的時光裏亦能有人作伴,紅袖添香。
一個想走一個強留,慕容恪的強硬激得她更加逆反,她是冰天雪地淬煉而生的雪蓮,不是養在溫室的解語花。可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傷勢,中聶五魁一掌內傷未愈,而這具身體能自由行動的代價便是每日子、午時體內真氣自發衝撞封禁穴道帶來的錐心之痛。
每日穴道受阻反噬帶來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她再支撐不住,不吃不喝一日後便發起高燒,高燒久久不退,她整個人沉陷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李逍病勢沉重囈語不斷,船上醫藥有限,隨行的軍醫被強領了軍令狀用盡了力氣,可她的病勢依然沉屙,高熱始終不退。
慕容恪無心再進行艦船演習,命令艦船即刻返航。數日後大船靠了岸,其後坐上馬車又顛簸了一日一夜,天蒙蒙亮時終於停在一處院落門前。
李逍一直高熱不退,整個人被燒得渾渾噩噩,迷蒙間有人掀開車簾,晨風吹進車廂,她受不了那寒氣囈語一句“關門”,下一刻她整個人被裹著錦被抱起,昏昏沉沉間跨過無數道門檻,終於她的身體接觸到柔軟的床榻,鼻間嗅到的是不知名的香氣,額間有手在摩挲試探,不一會冰涼的絲帕敷上額頭,昏沉的大腦燥熱消逝大半,她翻了個身尋個舒服的姿式再度陷入夢鄉。
李逍這一病便是兩旬,等她身子爽利起來已近夏末。午間陽光透過軒窗,室外綠意盎然。這些時日她雖大多在昏睡,中途偶爾醒來,瞧見的皆是圍在榻前的一圈太醫,那陣仗她以為自己就快要掛了,不想竟挺了過來。既然老天爺還不想收她,她便要好好活著。
她接過婢女遞來的白玉碗盞,方喝了小半碗粥,旁邊的婢女用衣袖無聲地擦著眼淚。
“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婢女搖頭低語,“沒有。我是高興,您醒過來實在是太好了!”
原來她若病死,侍侯她的侍從婢女都要陪葬。好你個慕容恪,人命在你眼裏譬如草芥,他到底為何救她?圖什麼?
但她沒機會詢問慕容恪,因為甫一回到大棘城,慕容恪便被國事纏身,他來別苑的時間越來越少。一方麵他要調動有限的資源保持鮮卑正常運轉,另一方麵他要采取手段平衡國內蠢蠢欲動的擁帝派。
這日下朝,他按例進宮拜見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宇文婷出身東晉士族,雖四十出頭看上去不過三十,保養得宜的肌膚吹彈可破,此刻看著手中奏折輕聲歎氣。
走進泰寧殿的慕容恪阻止內監唱諾,揮退眾人上前行禮,“兒臣慕容恪給太皇太後請安。”
宇文婷見來的是他,愁眉略展,四周看一眼惱道:“這些奴婢越發憊懶,攝政王前來不通傳也就罷了,竟不知進來伺侯。”
慕容恪在宇文婷示意下坐於下首,“兒臣讓內侍退下的,兒子在母後麵前何須忒多虛禮。”
宇文婷見他麵有疲色,親手從食盅裏乘了一碗遞了過去,“攝政王為國事操勞,午膳還未用吧,吃一碗雪蛤燕窩墊墊底。”
慕容恪伸手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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