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4 更新時間：10-09-06 12:58
鮮血紛紛揚揚的從雲端撒下，一分一分融入雪中，殘紅遍地。
小溪流水淙淙，卻洗不淨了白衣青年嘴角的血跡，衝不去胸口那一大攤黑氣氤氳的鮮紅。
桓軒捂著胸口半跪在小溪中，渾身濕透。背後，一片黑雲悠閑的落地。
“大師兄，你可還記得此處？”蕭興單足落在溪間被流水打磨的光光的巨石上，饒有興致的環視四周。
桓軒抬眼四顧，表情一震，卻立即抿住雙唇，不再說話。
“嗬……我的好師兄，你知道依你的記性一定忘不掉。不過，小弟似乎還想起一件事。”蕭興半蹲下身，俯視著渾身血水表情冷漠的的青年，五指挑起倔強的下巴，笑的張狂，“就是在這條溪間，小弟親手折下了一支嬌嫩欲滴的紅色蓮花……”
話音未落，他便著急著去瞅桓軒的臉上。
不料一看之下，反倒他自己打了個哆嗦。那張冷然的麵容上不但不見半分鬆動，目光反倒更加銳利，淩厲的宛若利劍，直直的紮入他的眼睛。
“你……我總有一天，要把這筆債討回來！咳咳……”又是一口血水染紅了水中的鵝卵石，暈開曼荼羅一般的水波，浸透了如雪白衣。
蕭興直恨的牙根緊咬。他眼珠一轉，忽然哈哈大笑。
“也許小弟還該告訴您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得意的瞅著桓軒震驚的臉，“適才護法大人已差遣四大魔靈往西方去了，隻是不知你那心上人現在如何？那丫頭雖不算得漂亮到底也算清秀，大護法是斷然看不上的，不過，大約會成為三護法的身下人吧？他向來是不挑食的。”
很快，滿意的看見那雙冷傲的眸子隨著他的一字一句開始劇烈震動，微紫的嘴唇微分，瞳孔放大，滿麵駭然。
——“軒大哥！！救我！！”——
耳邊乍然如雷般響起熟悉的聲線，眼前掠過顫抖如風中落葉的嬌弱身軀，心底猶如被巨大的黑洞一口口吞噬。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
陰風陣陣，鬼叫淒淒。山風掠過白樺林，猶如千百個聲音在求救呼喊。
——“軒大哥！！救命！！”——
——“我好怕……這裏沒有人……”——
——“不！不要走！……漪君哥哥！”——
腦中仿佛被閃電擊中一般炙烤，刹那間有一股火燙的力量順著奇經八脈逆流而上，在腦中“呯”的一聲炸開。
原來到這種時候，你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喊出他的名字。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
他忍不住捂住發痛的腦袋，眼前的人影交替變化，儼然有爆炸的征兆。心髒處的劇痛仿佛要把身體撕裂成兩半，渾身骨骼一節節的發疼。
蕭興俯下生來笑吟吟的審視白衣青年痛苦的模樣——這是他這一生中第一次打擊到他不可一世的大師兄嗬！那個永遠站在高山之巔，俯望一切的桓軒！
他伸手掬起一捧溪水把玩，淺淺的血氣猶回蕩在水中。
他玩心忽起，手指一勾團起一灘溪水，彈指一揮，“嘩”的一聲從桓軒頭頂當頭澆下。
幾乎是立刻他就後悔了。因為他發現，當水花飛速落回溪水的時候，桓軒狂亂的眼眸驀然間清明起來，冷冷的透過水中的倒影與他對視。
桓軒緩緩舒出一口濁氣，額間細細密密的汗珠順著發尾落下。
手掌捂住心口暗道“好險”，真氣順著經脈四處流轉，試圖撫平亂撞的心肺。
同時腦中也忽然起了一陣茫然。
如果最終他還是不能如願以償的擁有與那個如水般的女子共同譜寫的結局，那麼這份以命相搏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他慢慢綻開笑顏，目光卻驀的尖銳起來。
罷了，且不必多想。待有命見到她時再好好問上一問，總好過自己一個人自怨自艾。
經文有言，若不知抬步何往，何妨隨心而去。
如今，他隻知自己一顆火燙的心，已然全份陷入了那個女子臨去時焦急的一回眸中，
抱元守一，萬物靜而始清。
沉在水下的指尖慢慢的孕育起幽色藍芒，猛然破水而出，甩向蕭興借力的石頭。
蕭興猝不及防連忙躍起，石頭“呯”的一聲炸開，輕煙過後，青苔碎石簌簌落下，白光一閃，桓軒已經飛身而起，禦空而去。
“呸！”蕭興恨恨的一抹臉上濺到的水珠，一個振袖躍空而起直追過去，不料才升到半空卻刹那間被宛若從天而降的褐色光壁一彈，重重的摔回地上。
一來一回間，藍光已然遠去數百裏，一個縱身隱入萬山千壑之中，無處尋覓。
天邊燦爛的夕陽高高懸在雪山之巔，悲憫的俯視著人間的一切。
“妹妹，怎麼樣？”紅蓮喘著氣靠在法堂最上麵的仙座之下，緊張的看著紅發少年在昏迷的白蓮胸口處連點數十下，白蓮終於睜開了眼睛。
“姐姐！！”白蓮顯然是嚇怕了，呆了幾秒鍾，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撲進紅蓮懷裏。
“乖，不怕。”紅蓮一麵安撫著妹妹，一麵抬頭悄悄看了一眼跪坐在旁的紅發少年。
“夜……我有話問你。”她踟躇了一會兒，咬了咬嘴唇。
“……”夜貘無言的看了她一眼，指腹流連在白蓮光滑的臉蛋上。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紅蓮的目光悄然掠過夜貘緊皺的眉心，劉海兒蓋過流轉著水汽的雙眸，“我不是不信你，隻不過想問問清楚……”
“姐姐你……”
“別說話！”紅蓮厲聲叱道，眼睛卻低垂下來。
夜貘霍然抬頭，桀驁的眸子乍然透出不可置信的光。
“問清楚什麼？”他一字一句的說，語氣仍舊平靜。
“我偏要說！夜他絕不可能背叛我！”
“你給我閉嘴！”
“我……唔……”白蓮一下子又軟塌下去，隻剩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怒瞪著眼前的人。
夜貘收回掠過白蓮胸口穴道的手指，目光炯炯的盯著紅蓮。
“我……”紅蓮被那眼神看的愈發低頭，不敢直視對方。
“你在懷疑我。”夜貘歪了歪腦袋，輕歎口氣，“對不對？”
“夜，這不能怪我，今天這種形式下，誰都不可能不懷疑你……我想我需要替所有人好好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呢？”相對於有些心虛的紅蓮，夜貘反倒顯得相當鎮定。
“……”
“罷，你既不信我，何須多問。”紅發少年忽然輕笑出聲，颯然而起。
“你要去哪裏！”紅蓮大驚，連忙扯住夜貘衣角問道。
“我去哪裏？嗬……我夜貘雖是為人不齒的魔物，倒也不屑於費口舌求饒！我們就此別過！”紅發獵獵飛揚，邪魅的黑色眸子冷冷的從半空中丟下一個嗤笑的眼神，突然回身拉起白蓮摟在懷中，“不過蓮兒我要帶走，她是我的人。”
“夜！不要這樣！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誰！啊！”紅蓮突然發出一串壓抑痛呼。
夜貘渾身一涼連忙回頭，刹那間怔在那裏。
樸素的法座上金光閃閃，仙氣飄飄，被裝點的恍若名貴奢華的金座。一名黑衣男子立在階上，鷹爪一般的五指扼在紅蓮的咽喉處，正饒有興趣的巡視著她渾身上下。
“呃！……呼……”紅蓮艱難的呼吸著，明眸卻緊緊的盯著外麵呆立在雲端的少年。
夜貘卻望著懷中不能動彈的小情人，他清楚的看見那雙驚慌的眼睛裏分分明明的寫著三個字：
放開我。
他低低的歎了口氣，纖長的手指掠過白蓮穴道。
“夜！快救我姐姐啊！”
“……”
“好！你不去，我去！”
“蓮兒。”他一把拉住著急的白蓮。
“幹嘛！”少女賭氣一把掙開他，縱身就想躍下雲端，
“你……非要我去？”
“你說呢！！她是我姐！”
“那如果……我會死在那名仙將手下，你還要我去麼？”
“你在胡說什麼啊！”
他一動不動的凝視著白蓮，看著那張臉上的表情由驚慌到怔然，由怔然到……微微顫抖的後腦勺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想仰頭大笑。
蓮兒，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們不合適。
我是獨來獨往的魔頭，你卻是天真爛漫的小妖。你離不開親人朋友的懷抱，正如我離不開自私和冷漠。你可以輕易獲得任何人的信任寵愛，可我不同。身為魔靈，信任二字於我而言，就象征著人與人之間的全部。
無理取鬧麼？我是個魔，本來就無法用常理揣度。
這是最後一次了，讓我再滿足你的無理要求。
他深深吸了口氣，倏然消失在浩渺的雲間。
如果有命回頭，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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