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98 更新時間:10-06-19 23:32
時值初夏,空氣裏悄悄升起溫熱的暖霧。蟬鳴漸起,枝葉愈發繁茂油綠,濃濃樹蔭下常常有些嬌俏女子在那裏嬉笑著談論著宮裏朝上的趣事軼聞,輕紗彩薄,遠遠看去不禁眼前一亮,讓人歡喜。
日頭偏照,旈軒宮時不時有大臣往來,麵色都有分焦躁,往往一進去便是一兩個時辰,從早到傍晚似沒停歇過。
碧萱端著托盤靜靜佇立在走廊一角,看著最後一位大臣出來,才斂了斂眉,往裏走去。
近日碧萱時常受霍堪憐所托過來這旈軒宮,偶爾送些茶點,偶爾傳達幾句話,本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但霍堪憐每每卻指定碧萱來辦,旈軒宮的下人早已習慣,加上自家主子有過特別吩咐,每逢那碧色衣角一現,便都心照不宣的互相笑笑,從不阻攔碧萱半分。甚至在霍寂暘心情稍差的時候,還想方設法的讓碧萱進去相勸。
此時,碧萱轉過廊角,遇到霍寂暘身邊得力的內侍路宇,對方見她來,似是如釋重負一笑,喚了聲“碧萱姑娘,”而後側首看向後麵虛掩的門,“殿下在裏麵呢。”
碧萱點頭謝過,移動步子走進屋內。
一進屋,她便感到空氣有些沉悶,低首吸了口氣,轉過那一扇水墨屏風,書案後麵的男子,正以手撫額,閉眼低頭似在休憩。
慢慢走到他身邊,碧萱還未開口,霍寂暘便睜了眼,看見是她,眼裏燥色忽而沉澱,換上一副溫柔神色,“碧萱。”
碧萱柔柔一笑,將手中托盞放到書案一側,而後看著他小心問道,“殿下是為何事所擾?”
霍寂暘搖搖頭,順手將手邊奏本一合,歎口氣道,“最近父皇身體不適,朝上瑣事多半都交付與我,一日下來,有些煩躁。”
碧萱斟酌了下,才道,“朝上之事多是瑣碎的很,殿下不必急於一時。”
“你不懂,有些事拖延不得——算了,不說這些。咦,這是什麼?又是堪憐讓你送來的?”霍寂暘無意低首,眼神掠過那白瓷蠱,下意識問道。
碧萱無奈點首,“公主說,殿下最近操勞太多,天氣又熱的慌,怕您上火,便叫碧萱送來這碗青蓮銀耳湯。”
霍寂暘在碧萱說話空隙,已經伸手揭開了蓋子,一股清香撲麵而來,卻沒有濃鬱的熱氣,隻餘淡淡溫熱柔和了他的輪廓。
“又是在外麵等很久了?”霍寂暘忽而朝碧萱望去,挑眉以問。
見碧萱沒說話,但臉上神色已經明顯,他用微有責備的語氣道,“這是堪憐故意的,你又不是不知,何必次次親為。等這麼久,怎麼都不知道去偏殿坐著休息一下。”
碧萱低下頭,仍是不說話。霍寂暘站起身來,握了她的手,讓她看著自己,一字一字認真道,“碧萱,我現在事務眾多,已照顧不好你。以後若是繼承父位,又怎麼有時間日日顧及到你呢?你若不學會自己照顧好自己,我哪裏能放心。”
霍寂暘在碧萱麵前從不避諱登基的敏感話題,她亦知他的雄心壯誌,也知他說這番話,是出於對她的關心。故而,她心裏雖漾起一絲奇怪感覺,但麵上羞卻紅幾分,又想起那一句“寂暘此生,必許你為妻”,心口更是塞滿了密密的感動。
“碧萱知道了。”許久,碧萱輕聲道,之後,便感到手上一鬆,轉而就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心裏一跳,聽得男子低沉的聲音響在頭頂,卻有些遙遠的虛幻感。
“碧萱,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迫不得已。所以……勿要怪我。”
碧萱心生異樣,欲要抬頭一探究竟,卻被緊緊擁在懷裏,漸漸沉溺在那份溫暖中。
承安殿。
窗外正是傍晚時分,晚霞千裏布於天空,有小蟲早早便於草叢裏開了聲,細長細長的聲音,夾雜在門外腳步人語之中。
與外麵相反的是,殿內此時卻靜的出奇。一扇明黃金龍飛騰屏風隔了裏外兩處,身著石榴紅裙袍的皇後,正同一個模樣老成的太監輕聲吩咐著,她臉上微有倦色,似操心了幾日,帶了疲憊。
金黃色帳簾後突地傳出幾聲咳嗽,皇後忙住了聲,轉頭就往屏風後走去,眼底似染了絲喜色,“皇上,您醒了?”
裏麵像是淡淡“唔”了聲,才有話來,嗓音頗有些嘶啞,“……外麵這是在鬧什麼?”
皇後眉頭輕輕一皺,語氣平緩道,“是德妃和惠妃,聽聞皇上龍體不適,想來看看,不過被臣妾攔在外麵了。”
“攔的好,”聲音更沉了一分,“別以為……她們安得什麼心朕不知道……不過又是為了老二的事。”說罷,又是幾聲咳。
二皇子為德妃所出,德妃本不受寵,隻因育有一子而位居德妃之位。樂夫人進宮後,惠妃便常往德妃那去,這一來二去的,兩人關係看起來也真如姐妹一般。
“暘兒呢?把他叫到朕這來吧。”沉默了半響,榻上又傳來了說話聲,“德妃和惠妃……就先讓她們回去。這德妃本也是個沒主見的人,現在怎也開始爭了……”
後半句,似是在自言自語。皇後隔著簾子默了一會兒,才起身去吩咐。
傍晚霞光漸漸西沉,日間的燥氣也消逝在晚風之中,天色一點點暗沉,各殿依稀點上昏黃燈光。
霍寂暘低著頭往承安殿而去,腳下不見得多匆忙,但走起來也似帶了陣風。
承安殿門口遠遠便有人等著,見霍寂暘來了忙上前領著他進了內殿。
內殿門口站有兩個內侍,都對著霍寂暘躬身見禮,霍寂暘微微頷首,一步不頓地踏進門。殿內安靜異常,有藥香縈繞鼻間,他眉頭不自覺一皺,旁邊的內侍已經向裏就通報道,“皇上,三殿下來了。”
“暘兒,進來吧。”
先回答他的是皇後。霍寂暘繞過屏風,見著金黃帳簾被整整齊齊掛在兩側金鉤上,皇後正側坐在床榻邊,手裏端著藥盞,一勺一勺喂給床上的人。
霍寂暘又往裏走了一步,這才看清床上情況。他所熟悉的肅然麵龐已經瘦了一圈,泛著嶙峋骨意。眼神灰暗,麵色如縞素,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已經有些枯瘦的意味了。
霍寂暘隻看了一眼,心底驚異萬分。這還是那個坐在上座,舉手投足頗為威嚴的父皇嗎?
他隻知父皇身體不適,除了母後,不見任何人。原是以為厭煩眾人吵鬧才擋駕不見,可今日一看,才知他竟病成這個樣子。
“父皇……”他輕輕喚了聲,胸口有些堵塞。
元和帝費力抬頭,見是霍寂暘,枯澀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招了招手,道“暘兒,過來……”
霍寂暘移步上前,半蹲在床前,看著元和帝咽下最後一口藥,才試探問道,“父皇近日覺得如何?”
元和帝笑的苦澀,“這樣子,怕是沒多久了……”
“父皇……”
霍寂暘還想說什麼,卻被元和帝止住,“暘兒,朝上的事……可覺得棘手……?”
皇後見父子倆有朝事要談,斂了目,端著空碗退了出去。霍寂暘看了元和帝半響,腦中浮現一個人的臉,口中卻笑著說,“回父皇,一切還好。”
元和帝又是一笑,這次,眼裏流轉出一絲厲意,“暘兒不必騙朕,覃穆此人一向偏你二哥,又怎會給你輕鬆。”
覃穆,為當今丞相,手握重權。覃氏一族,在前朝也曾是一門大族,後遭上位者刻意打壓而不複輝煌。覃穆為人頗有能力,從小小的一方官員,坐至一品丞相,在朝中可謂呼風喚雨。而他之所以偏袒二皇子,說來也簡單,隻因為二皇子生母惠妃,正是他的小妹。然是否還有其他原因,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霍寂暘聞言,也不顯奇怪,隻是低眼一笑,眸中厲光竟同元和帝極為相似,“兒臣從未小看過他,但,也從未高看過他。”
元和帝見他神態,忽然哈哈笑了兩聲,這一笑,使得他急急呼吸了幾口,才穩住心神,“朕挑中的皇帝,果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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