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0 更新時間:10-06-14 16:30
二樓特廂裏,蘇雲修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因不喜西湖龍井的幹澀,略皺了下眉頭,見瞿仁仲盯著台上聽得甚是認真,忍不住打量台上的人幾眼,道:“就是她麼,上次見過的。”
瞿仁仲沒接話,等一段唱完了,樓上樓下又是一片喝彩聲,他才說道:“你父親那邊今天有消息沒?昨日我到青苑去,大帥的身體越發不好了,連晚飯都不曾進一口。”
蘇雲修歎了口氣,臉色暗鬱下來,道:“上次皖軍大敗,我求大帥調兵去支援,大帥不僅不許,反而連軍機處都不讓我接近。我也與父親失去聯絡,也不知道明宣他現在怎麼樣了。”
瞿仁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父親戎馬半生,是和大帥打下半壁江山的老將,明宣又自來足智多謀,這次前線的軍隊是皖軍的驍戰之師,打勝不過是時間長短問題。”
蘇雲修也點點頭,壓下連日來的焦慮,無意再說。瞿仁仲卻兀自一笑,指著台上道:“此戰雖然來得急,少帥可是信心十足,況且她還在這,大可放心。”
這句話蘇雲修聽得莫名其妙,轉而端是一笑,頗有幾分無奈道:“青苑現在是人仰馬翻,卻還要對外麵做出風平浪靜的樣子,也就是為難著我們倆,父親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兒子還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少帥定要拿下徐州和知州,不然我們還不知怎麼臭名昭著,被那幫老頑固戳著脊梁骨罵呢。”
這邊台上曲罷,碧衣輕喘著氣下台,還未及卸妝,大家便立馬團團圍過來,嘰嘰喳喳說著話。
“碧衣,唱得真好。”
“第一次唱,一步都沒有走錯,真不愧是梅師傅親自指教的。”
“嗬!到底是名師出高徒,我們這些人是沒得比的了,以後隻要有口飯吃,也是造化了。”玉致因碧衣頂了琴瑟的位置,又博了滿堂彩,看著眼紅,滿腹妒火無處撒,隻好出言諷刺。
碧衣其實並無太多的欣喜,也沒在意各樣的神色,倒是月心怕有人拿話堵她,惹得她心裏難受,忙將她拉到換衣室才得擺脫。
她一麵換下戲服,用水洗去臉上的妝,月心幫她拆下頭飾,梳理著烏沉沉的秀發,打趣道:“姑娘看來以後定是要唱主角的,等出了名,也要提拔提拔姐姐才好。”
洗淨的一張芙蓉秀臉,幹幹淨淨似上好的白玉脂,碧衣臉一紅,有些愧窘,睜著一雙盈盈水眸道:“月心姐姐你也取笑我麼,你是知道的,我原不是為了這個才唱戲的,不過是為著還清舊債,我遲早……”突然見月心膩膩地看著她笑,才知道自己失言,低下頭擺弄頭發。
月心見她難堪嬌羞的模樣,又疼又憐,伸出食指點她的額心,笑得歡暢:“小妮子不會是想嫁人了吧,好個多情的鶯鶯小姐,我這個紅娘就避嫌吧,讓你和心上人說體己話去。”當真起身拉開那道碎花簾子,碧衣從鏡子裏看到傅長安就站在門口,一身淺灰長衫,清瘦俊雅的臉龐更添幾分儒雅,正看著她笑。
月心笑著走開,不隻是有意還是無意,順帶著關上門。碧衣垂著頭,將頭發編成股鬆鬆綰在腦後,弄罷完了,才輕輕說道:“你要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傅長安見她一臉紅暈還未消,在暈黃的燈光下,更顯楚楚可憐,心裏一軟,柔聲道:“今天下午放學放得早些,便過來了,碰巧看到你上台,肚子餓了吧,我們今天去吃館子可好?”
碧衣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是從小一起長大,她也一直當他是大哥哥,沒有顧忌,可近來常聽人打趣,不禁也生出些別的心思,不大自然起來。
傅長安伸手過來接她的手袋,她臉又一熱,忙打岔自解道:“我正想吃下街的餛飩,快走吧。”
他隻是看著她寵溺一笑,“好,聽你的。”
出了劇院的門,已是滿天閃爍的星子,白天還陰冷得似要下雨的樣子,此時的月色卻是出奇的好,傅長安見她敞著大衣,忙停止步子,抬手一顆一顆幫她扣上,有些抱怨:“你的病才好些,就這樣不注意,仔細著涼。”當她似小孩子一般的語氣。
碧衣盯著他的手指,指骨分明清秀,指甲剪得很整齊,被月色鍍上一層奇異的暖色,她心裏溢著滿滿的歡喜,恬靜而安和,就如他的人一樣,隻要他在她身邊,就覺得安心。
他為她整理好衣扣,見她咬著唇像是在發呆,不禁一笑,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額頭,道:“你這個小饞貓,不是說要吃餛飩麼,還不快走。”
她晃過神來,他已經走到前麵,她突然出聲:“長安哥哥。”
傅長安回過頭,溫柔地伸出手,碧衣臉一紅,歡喜地上前環住,才羞赧地低著頭由他牽引著走。
遠處一株大槐樹在夜色的掩映下,似一團墨綠濃雲,黑亮的車身隱匿在裏麵,若不細看,還以為了月光砸下的光斑。
瞿仁仲坐在車子裏看正走遠的兩個背影,撐著下巴暗思,莫名覺得有些冷,他皺了皺眉,便讓司機開車。
青苑官邸的通路設置層層關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平日裏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此刻,一輛軍用汽車飛快馳騁著,崗哨站得筆直,見是特製的車牌,便沒有例行檢查。
汽車停在一棟極宏偉的古式宅院門口,瞿卞功不等衛戍開車門,便自己匆忙推門下車。宅子門前的台階砌得極高,他走得急,踉蹌一步,差點迎著水泥地麵摔下去,他的近身衛戍孫治平忙衝過來,叫道:“將軍小心。”
瞿卞功伸手抵著額角,隻覺得眼前有些模糊,青苑也和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特別的…蕭索。
青苑本是一棟舊時的老宅,百年的槐樹和鬆柏長得極其高壯,碩大的葉子密密匝匝,這個時節,西麵梧桐樹的葉子鋪麵了整個庭院,清理幹淨了,不一會又是滿地的蒼黃。
瞿卞功強忍著不適,扶著孫治平的手往內院走,走了半日還隻到中門,他心裏煩悶,還未發作,看見瞿仁仲從東門急急趕過來,怔了怔,一種不好的感覺凝固在胸口。
瞿仁仲看見父親,忙迎上去低下頭,還未說話,聲音便有些哽塞:“父親,大帥剛剛隕了。”
瞿卞功隻覺胸口猛然一沉,半響,才緩過勁來,厲聲道:“把沈旭昌叫到大廳,立刻封鎖青苑所有的消息,一個月內青苑無論家眷傭人一律不許出去。”吩咐完揮手讓兒子下去,突然又想到什麼,叫道:“仁仲回來,打電話找到雲修,讓他去接大小姐到青苑來,隻是萬萬不能驚動督軍處的任何人。”
瞿仁仲知道這其中的厲害,答應著去了。瞿卞功趕到內院時,隻見平時在大帥麵前伺候的幾個下人全站在門外,三姨太一身白色縞衣,全身上下無一首飾,隻在鬢旁簪了朵白花,見他來了,強忍著眼淚叫了聲:“瞿將軍,大帥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
瞿卞功竭力安慰道:“請三夫人保重身體,切要好好守護著大帥,這裏交給夫人,卞功到正廳辦理軍務。”
瞿卞功雷厲風行,先讓沈旭昌親自趕到汞地通報喪事,無奈戰事正酣,範敬忠因著之前勝了蘇國威一場,越發打得狠,祁明宣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便托瞿卞功全權料理父親的後事。終在一個月後,祁明宣一舉攻下徐州和知州,範石二人帶著殘餘部隊逃到湖州作抵死之抗,蘇國威繼續鎮守皖軍南大營,祁明宣秘密返回錦州城,才對外發布喪事。
一時間,整個錦州城幾乎陷入恐慌之中,督軍處有不少祁大帥的舊部老將,均不滿祁明宣子承父業,私攬大權,暗地裏做了不少小動作,其中以霍世宗及其親係部下最為猖獗,已然擺明不把祁明宣放在眼裏,嫡係與反派的爭鬥,日演愈烈。
往日歌舞升平,富樂消融的錦州城布滿鉛沉的黑雲,有心之人預謀策劃的改朝換代,時局震動不安,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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