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49 更新時間:10-07-16 17:00
玨國輪西四百六十八年,文昌十年
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四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爛味,四麵很安靜,隻能聽見有人很微弱的呼吸聲和一滴一滴的水滴聲。
赤炎熙坐在型架前,端起茶杯,輕輕抿上一口。
“你說,還是不說?”話語冰冰的,沒什麼情緒在裏頭,發聲很輕,卻聽得人毛骨悚然。
“我,是冤枉的……”刑架上,那個已經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身體,顫顫巍巍的發出聲音。
赤炎熙聞言,將茶杯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瓷器打碎的聲音在牢房裏顯得格外刺耳。
赤炎熙抬頭看著眼前不成人形的人,麵不改色的輕輕吐出一個字,“打!”
於是,兩旁的朱奴將烤在火裏的鐵鏈拿起來,往那人身上鞭打起來。
“啊——”
“啊——”
慘叫聲不斷,聽在赤炎熙耳朵裏,卻是自動消聲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朱凜站在一邊,對著眼前的場景,隻覺得慘不忍睹,目不忍視。有些別扭的把頭轉向一邊,不去看刑架上的犯人。
赤炎熙自然注意到朱凜的反應,他緩緩起身,說道,“打到他肯說實話為止!”
“是!”
“走吧!”
朱凜聞言,立刻跟了上去!
……
……
赤炎熙走得很慢!對於這個陰暗幽長的地牢,他的樣子更像是在花園散步般淡定。朱凜緊隨其後,後麵還跟著朱蠱等幾個朱奴。
“朱蠱!”
“屬下在!”
“那個家夥要是一直不肯招,你說怎麼辦?”
“這……主子的意思是,用藥麼?”
“你說呢?”
“是,用藥的話,屬下最近配製了一副寒骨散,但凡吃過的人,全身上下都有感百蟲侵蝕,萬寒入骨之痛!不會讓人死,卻是讓人生不如死!”
“哦!那到時就用用看吧!”
“是!”
朱凜在一邊聽著如此的對話,隻覺赤炎熙的語氣完全不像是要那毒藥去折磨誰,更像是在說,今天吃青菜豆腐吧!哦,那就吃吃看吧!一樣平淡,沒有一絲情感。
眼前的赤炎熙,早已沒有五年前初見那般簡單率直。
他的個子長高很多,原先隻是到自己的肩膀,現在已經快要和自己一般高度。
除了第一次見麵,曾經看過他展開笑容,五年來,他的臉上再也沒有出現過快樂的情緒。
他退去了少年的天真,而是變得冷然,嚴峻,霸氣不減,卻讓人一見到就會心生畏懼。
……
走了很久,終於走出了地牢。
剛出門,一道強烈的光線刺傷了眼睛。
赤炎熙眯起雙眸,直視正午的陽光。
“主子!要去用午膳麼?”
“恩!”
赤炎熙淡淡應了聲,便重新往前走了。
“我們來昀州多久了?”
“回主子,已有兩個月了!”
“兩個月?”赤炎熙回過頭,看著始終沉默的朱凜,“看來,趕不上今年的第一隻荷了……”隨即又回過了頭。
朱凜先是一愣,張了張口,卻最終沒有說出什麼。
回到廂房,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赤炎熙坐了下來,剛拿起碗,然後又放下。
房間裏隻有朱凜和幾個侍女。其它的朱奴都在門外守著,能始終陪同主子的,向來隻有貼身侍衛。
赤炎熙看向朱凜,“你還沒吃吧!”
朱凜怔了怔,隨即回答道,“是!”
“坐下,陪我一起吃吧!”
“屬下不敢!”
“我要你,陪我一起吃!”赤炎熙淡淡的重複了一遍,不包含任何情緒的話語卻讓人不由得寒顫。
朱凜明白,這樣的赤炎熙,是已經動了怒氣。猶豫片刻,才緩緩的坐在他的對麵。
赤炎熙寒霜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這才重新拿起碗。
朱凜雖是坐下,卻不敢輕舉妄動。
“你怎麼不吃?”
“……”
“嗬!”赤炎熙冷笑著,“莫非是看了剛剛的刑罰,所以吃不下東西?”
“當然不是!屬下跟隨主子的這些年,什麼樣的場麵都見識過,剛剛的,不過是……”
“可是!”赤炎熙打斷他,“你剛剛在地牢裏,分明就擺出了不忍的表情!怎麼?你覺得我殘忍是麼?”
朱凜立刻跪了下來,“屬下沒有!”
“沒有?”赤炎熙將碗摔在了地上,安靜的房間裏,隻聽“啪——”的一聲,讓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朱凜!你跟了我這麼久!是不是早就看不慣我的做法了?是不是覺得我心狠手辣,陰險毒惡,是不是覺得,當初,要是沒有遇見我就好了?恩?你說!”這一番話明明是那樣激動地辭措,可說的人,依然是不波不瀾,沒有一絲情緒,卻是冰冷到了極點!
“屬下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是主子多慮了!”
赤炎熙冷哼,“是麼?”
“……”
他望著朱凜許久,最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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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萬籟俱寂,蟬鳴聲聲。
赤炎熙在床榻上輾轉反側。
一閉上雙眼,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個白色的身影。
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為什總是在我的夢裏出現?
為什麼什麼話都不說?
那個白色身影,從不曾回答。隻是慢慢走遠,怎麼,也追不上!
赤炎熙睜開眼,緩緩從床榻上坐起。
盡管疲憊不堪,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眠。
拿起胸前的藍石,凝望良久。
這不是淨月石麼?為什麼帶著它,自己還是睡不好呢?
這個問題已經想了無數遍,卻從未得到過答案。
“朱凜!”
他低喃著,聲音很小很小!可是門,立刻就開了。
朱凜走進來,小心的把門關好。一絲燭光照進黑暗的內室。
赤炎熙抬起頭,隻見朱凜緩緩走進內室,一手拿著燭台,另一隻手中還拿著食盒。
朱凜將食盒與燭台放在桌上,再一層一層的打開食盒。
赤炎熙從床上走到他身邊,“這是什麼?”
“回主子,這是夜宵!”邊說邊整理,“您晚膳和午膳都沒用,所以……”
一雙白玉筷子遞到了跟前。
赤炎熙看著筷子,卻沒有去接。
“我有讓你準備麼?”
“沒有!是屬下自作主張!”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會吃的!”說罷,就回身要離開,而朱凜卻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赤炎熙回頭看著自己的手腕,“朱凜,你好大的膽子!”冷然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一絲情緒!
朱凜將赤炎熙拉回桌前,然後自己單膝跪地,“屬下,懇請主子多少吃一點!”
赤炎熙沉默片刻,坐了下來。
“好!我吃!但你要陪我一起吃!”
“……屬下,隻帶了一副碗筷……”
赤炎熙冷笑著,“那我,喂你吃!”
“……”
“你先坐下來!”
朱凜起身,坐在了赤炎熙身邊。
赤炎熙嘴角勾著一絲若有若無卻不含樂意的弧度,手拿碗筷,緩緩地吃了起來。
朱凜在一旁看著,半天麵部表情才有所放鬆。
燭光下,赤炎熙臉邊棱角越顯突出,他的肌膚白皙,睫毛長長的,在燭光的跳躍下輕輕顫動,他的鼻梁很挺,雙唇略薄,因為在進食所以雙唇張張合合。
朱凜看著他片刻,隨即站了起來。
赤炎熙沒有管他要去哪,依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不一會兒,一件外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赤炎熙頓了頓,然後繼續吃,然後不著痕跡的,把那件外衣給弄掉了。
“現在是夏天了……”他緩緩說道。
朱凜撿起衣服,重新披在他的身上,“夜裏有些涼!”
赤炎熙沒有說話,卻沒有把衣服再弄到地上。
“吃完了!”赤炎熙淡淡放下碗筷。
朱凜看著桌上,卻是剩下了一大半。
赤炎熙站起來,“怎麼,你又有意見了?”
“屬下不敢!”
“我要睡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講剛剛披上的外衣扔在了一邊。
“是!”
赤炎熙走回床榻,在裏側緩緩躺下身。朱凜看著他躺下,然後收拾食盒,最後再將燭火滅掉,屋子再次變得黑暗。
“簌簌——”的聲音,朱凜緩緩把自己的衣服給脫掉隻剩下裏衣,然後也躺上床榻。
剛躺下,赤炎熙就依偎進他的懷裏。朱凜小心翼翼的將絲被給他蓋好,然後手撫上他的腰際,將他牢牢圈在自己的懷中。
“朱凜……”
“是……”
“抱緊點……”
“是……”
赤炎熙感到他的雙手緊緊鎖住自己,這才緩緩閉上雙眼。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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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當陽光灑進窗戶的時候,赤炎熙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呆呆的凝望床帳半響,才坐起身來。
看著身旁,用手輕輕觸碰,還殘留著那個人的餘溫。
赤炎熙眯起雙眼。其實,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了。
讓他陪著自己睡,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夜夜都無法入眠!必須要有個人緊緊抱住自己,才能進入夢鄉!
自己是熾陽的少主,隻要想要,不管男人女人什麼樣的床伴都可以有!可是什麼樣的人,隻要躺在他身旁,一種惡心的感覺就油然而生,不管對方有多麼美,不管對方的胸膛有多麼結實,就是覺得討厭,無法忍受!可是,他不一樣!從自己第一眼見到他起,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似曾相識?
不對!
與其說似曾相識,倒不如說他給自己的感覺是那麼親切,好像,好像本來就應該認識他,好像他就應該在自己身邊的!
所以,盡管是初見,就立刻讓他來做自己的貼身侍衛!就算是從小就跟隨自己的朱奴,也沒有這樣的殊榮!
那個人,長的很普通!但是,他的懷抱很溫暖!一點也不討厭!而是,很喜歡,非常非常的喜歡,隻要感受到那份溫暖,就會安心下來!隻要在那個懷抱裏,自己就不會做那個反反複複揪心的夢!
那個人的眼睛很漂亮!他和其它的朱奴總有那麼些不一樣的地方!隻有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不是卑躬屈膝,不是義膽忠肝,而是,而是時不時的,能看到他瞳孔裏泛出的絲絲疼惜!他是自己的屬下,仆人,不應該對自己有這樣的眼神的!可是,每每看到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心裏就異常的高興!
可是,朱凜,並不是一直那麼看著自己的,他不愛說話,總是低著頭,眼角總是垂著,經常看到的是,他和自己一樣麵無表情的臉龐。
嗬,難道說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狗麼?
赤炎熙嘲諷般的笑了笑。
看向窗外,太陽正緩緩的升起。
今天,倒也是個好天氣……
……
……
赤炎熙坐在書房裏,靜靜地望著窗外。
“四少爺!您看這個事兒……”
書案對麵站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向他畢恭畢敬請示著。
赤炎熙轉過頭,拿起麵前的賬簿。
“這個案子,我已經查了兩個月了,你的主子貪汙的五百兩官銀,已經算是人贓並獲,證據確鑿!”
“是,是……”
“可是,你的主子卻遲遲不肯畫押認罪,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冤枉的!你說,到底是我冤枉他,還是另有隱情呢?”
“這……四少爺,小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師爺,對老爺的事,真的不清楚啊!”
“是麼?”赤炎熙隨意的往後靠在了椅背上,“那這本帳總是你記的吧,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這空出來的兩百兩是怎麼回事?”
“小的也不清楚啊,賬簿雖是小的在記,但都是老爺在後麵一條一條念著,那空出來的部分是怎麼回事,小的真的不知道呀!”
赤炎熙看著他半響,“算了,你先走吧,改日再審你!”
“是!是!”
於是幾個朱奴上前帶走了那名師爺。
赤炎熙閉上雙眼,輕道,“說說看,你查到什麼?”
“是!”朱蠱微微行禮,“那個蔡文師爺說的應該是實情,據當地的居民口述,師爺蔡文平生膽小,做事向來都是聽從別人吩咐,自己不長腦子,想必他是不可能知道那兩百兩的下落!”
“恩!”赤炎熙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牢裏那個呢?”
“回主子,他還是堅稱自己是被冤枉的!”朱成上前彙報道。
“還有呢?”
“回主子,昀州方圓十裏內,屬下都有認真的勘察,還是查不到餘下官銀的下落!”朱利彙報著。
赤炎熙睜開眼,掃視著眼前三個手下裏算是最有能力的幾個,可是他們帶來的消息確實讓人愁眉不展。
屋裏的人都沉默著,赤炎熙表情越發冷,朱奴們的頭也始終不曾抬起。
“屬下,也有事要說!”朱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赤炎熙緩緩回過頭,看著始終站在自己身後的他。
“我可不記得要你也去查案的?”
“是的,屬下隻是想說一件事!”
“……”
“……”
“好,你說!”良久,赤炎熙轉回頭,淡淡說道。
“既然那位張大人一直說自己是被冤枉的,那麼主子有沒有想過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呢?”
朱凜的話讓在場的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赤炎熙聞言冷笑起來,他緩緩站起來,回身打量著朱凜,“你的意思是,本少爺,錯判了?”
話語冷冰冰的,讓人聽著不寒而栗。
朱奴們的額頭上都開始滲出絲絲細汗。他們知道,主子這樣的語氣,是已經很生氣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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