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1 更新時間：10-09-11 15:57
我一直以為在我十六年的生命中最讓我深刻的是我六歲的那一天。
那天的天氣很是奇怪，中午還豔陽高照，那熾熱的溫度讓人額頭沁汗，可剛到下午那湛藍的天空卻突然變黑，黑雲壓城城欲摧，那黑色的天空壓的人心裏發悶，喘都喘不過氣來。
中午爹娘午睡，府裏很安靜，偶爾會看到幾個打掃的丫鬟小廝，趁著他們不注意時，我就從後門偷偷的溜出來了。
昨天我聽小沛說今天城裏有廟會，會很熱鬧，我在府裏呆了很多天沒出去了，那憋悶的情緒就像被堵住的山洪，一聽說有的玩就噴發的一發不可收拾，所以我就趁著爹娘午睡跑了出來，小沛是家裏下人李媽的孩子，從小就沒有見過父親隻有一個母親在我們楚府幹了好多年，一個人把拉拔著他，我沒有兄弟姊妹，所以平時沒事的時候就經常跟他玩。他跟我不一樣，可以經常自由的出入府，不用受誰的製約，不用跟誰報告，跟我不一樣，他清楚外麵的事情，感受得到外麵的天空，所以沒事我就讓他跟我講府外的事情，時間一長我總是對府外的一切充滿了一切的幻想，我想著看那熱鬧的廟會，想著看看外麵的宛轉浩大長江，想看那巍峨的山川，我幻想有一天我也能夠錦衣白馬仗劍江湖。
可是我是楚府的獨子，諾大的家業，廟堂的高位都等著我來繼承，那高高的圍牆，大大的府院在我看來就像一個由黃金打造的籠子，打斷了我飛翔的翅膀，我笑圍牆外的人羨慕圍牆裏麵的錦衣玉食，卻不知道那自由的天空更令人向往。
父親管的我很嚴，但是卻從來沒有連出門都要申請的地步，可是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爹爹把我管的比平常還要嚴厲，他不讓我隨便出府，雖然平時他也不允許我隨便出府，可是卻從來沒要到出去一次都要跟他報告的地步，而且即便是這樣，那也要配上十來個侍衛才能夠獲得恩準，可是假如逛個廟會身後還麵還跟著十來個跟屁蟲那多掃興是不？所以在昨天我就想好了辦法今天一定要偷偷的出來玩，而且異常順利的沒有碰到每天跟著我的暗衛，我心裏小小的竊喜著，可是又有著一絲的不安，因為每一天暗衛總是像個擺脫不開的影子一樣，每一次當我想偷偷溜出府是他們就會出現，今天難道他們都在睡午覺？我喂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好笑，暗衛哪裏有這麼蠢得，大概是爹爹也覺得應該出去玩玩了，所以才默許了我的行為？
街上真的很熱鬧，有雜耍的賣糖人的，有踩高蹺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商品，陳列在一個個簡陋的小攤子上，不精致卻讓人心情愉悅，一聲聲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抑揚頓挫，像編出的小調朗朗上口。街上很亂，太多的人擠在那小小的街道上，他們有的很貧窮，有的很富裕，有叫花子，也有腰纏萬貫的富翁，有夫妻一起的，有三口一家的，也有兒子兒媳陪著父母的，各種各色的人，他們幾乎無一相同，可是唯一相同卻是那臉上的微笑，溫馨的讓人羨慕。
我突然想起自己那討厭卻令人敬畏的父親來，看著別人都是一家家的出門湊熱鬧，我卻因為他的一句命令，隻能呆在府裏，呆在書房，守著那小小的一片天空，看著那萬卷的圖書無處可飛，隻能聽著別人的講述，做著一個不可能的夢。想著什麼時候我們一家三口也可以開心的自由的像普通人一樣逛逛廟會，搖搖頭，歎口氣，甩開心中的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掏出一文錢，我買了一串糖葫蘆，添一口，很甜，咬一口，又酸又甜，很好吃。在府裏其實也可以吃到，而且比這更幹淨衛生，可是我總是覺得它不如外麵叫賣的做的好吃，我想大概是心境不同吧。外麵有著滿大街的人，看著那熱鬧的人群，爽朗的笑聲，無拘無束的行為總是能讓人心情愉快，而府裏卻總是冷冷清清的，人不少，可是一個個卻就像那訓練好的木頭人一樣，一眼一行都死板的讓人難受，哪裏還有胃口。
我在街上玩了很久，天上的太陽在往西慢行，幾片潔白的雲朵飄在湛藍的天空，太陽那活力四射的光亮照照在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找了個小茶攤，立刻就有一個大媽就過來了，看到我直誇是哪家的千金長的是水靈靈的，白嫩嫩的，靈氣十足。我知道我的穿著很惹眼，有點眼力勁的人都能知道我出身不凡，非富即貴，我也知道自己長的是很可愛，很漂亮，好吧，我不想用漂亮這個相容詞來形容自己，可是這個詞卻是每個見過我的人給下的定義，雖然我才6歲。可是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讓人一眼讓人覺得自己是個女孩。
於是我的眉頭打了個深深的八字，不過我沒有解釋隻是拿了一錠銀子，馬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歇住了，哈藥鞠躬的就送上了茶水吃的，然後離開招呼其他的客人。
從小父親就教育我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怎麼做一個能保住自己性命的臣子。對於對付這種人，對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盡管我隻有6歲。
沉思中那豔陽的光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那黑色的厚重的雲層遮擋的嚴嚴實實，街上馬上就暗了下來，人群慢慢的散了，隻一會兒本來人擠人的街上就空蕩了起來，顯得也有些蕭索起來，像我的心情一樣，那本來興奮的心情早就涼了下來。
變天了，要下雨了吧。
我在茶攤上呆了很久，直到黑雲散去，最後卻連一滴雨都沒下。
該回家了，我歎息。
那一次的經曆，大概是我永遠的噩夢吧。
走到楚府的門口，不見那平時守門的小瘦子，心髒沒來由的突突的跳著，那壓抑的感覺又席卷而來，忐忑的心情就像剛才那陣黑雲遮天時的感覺一樣，讓人透不過起來。我小心的跨過那紅漆刷過的門檻，往爹爹和娘親的房間走去，突然間我很思念爹爹和娘親，沒來由的想念。
紅，漫天的紅掩蓋了我的世界。
滿院子的血鬱鬱的往外流淌著，像開了閘卻刹不住的水管澆的滿滿的院子都是，然後再慢慢的滲進土壤中，澆灌了院子中的梅樹。紅色上躺著幾個每天跟著我的暗衛，平常感覺到討厭的黑色如今卻那麼的刺眼，他們一動不動的躺著那裏，那平時板著的一張張臉閃過我的腦子裏，那平板無聲調的聲音說，他們對我說：“少爺，沒有老爺的命令不可以出府，請少爺回去。”起來吧，起來吧，別躺在這裏啊，你們是可是暗衛，怎麼能夠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呢？你們不是應該板著臉平著調說‘少爺，沒有老爺的命令您怎麼能出府呢’不是應該批評我嗎？可是你們怎麼一個個都蒼白著臉呢？你們不痛嗎？流這麼多些你們不是應該叫痛嗎？可怎麼就不動呢？怎麼就不動呢？怎麼能不動呢？為什麼你們就一動也不動啊，動一下啊，動一下啊，算我求求你們，動一下吧，動一下……
我在心裏無聲的呐喊著，可是安靜的楚府裏還是這麼的安靜，就像我出門的時候一樣，我不敢動，我怕看到爹爹和娘親，我怕，很怕，很怕，怕，可是那雙腳卻還是機械的朝著那方向前進著，淚模糊了雙眼，卻阻擋不住早就爛熟到心裏的路。
門子被我輕輕的推開了，我怕，我怕聲音大了會吵醒在床上靜靜躺著的爹爹和娘親，他們躺在那裏靜靜的，安靜的躺著，那白色的褻衣血紅一片，我抱起他們還溫熱的的身體我把自己的臉貼上爹爹的臉，以前我是不敢這麼做的，老是覺得他太威嚴，太討厭，卻總是刻意的忽略他眼底的渴望，渴望著自己兒子的親昵，可是現在爹爹你會不會恨我，我明知道你是渴望著父子親情的，卻因為我的賭氣我不肯給你，現在我願意給了，你卻不願意理我了，爹爹你是不是恨我啊，你是不是在恨我啊，爹爹，爹爹，爹爹…啊，啊，嗚嗚……
“晨兒，都這麼晚了別學了，趕緊睡覺吧，別管你那狠心的爹爹，他要是怪你，我來收拾他。”娘親的聲音在耳畔蕩漾，娘親，娘親，我趕緊轉頭看向娘親，她靜靜的躺著，那聲音好像從她的嘴裏飄出來的似的，“晨兒，你別怪你爹爹啊，，他也是為了你好啊，我們知道你辛苦，可是你他比你更苦啊，他也希望你能夠像個普通的小孩子一樣，調皮卻快樂的成長的，可是我們不能啊，那樣會害了你啊，伴君如伴虎啊。”
“可是娘親，我不當臣子不就好了嗎，我不入朝為官不就行了？”我天真的，不滿的問著，覺得他們騙我。
“晨兒，你好小呢，什麼都不懂得，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晨兒，晨兒，我隻希望你好好的活著，隻要你好好的活著。”
娘親，你們希望我好好的活著，卻拋下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你們怎麼能這麼狠心呢？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自己的兒子呢？娘親，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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