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9 更新時間：10-08-17 20:52
紫落坐在那，並沒有說話的意思，隻是看著三皇子的眼睛，揣摩著他此刻內心的想法。
“你是什麼人？”三皇子見紫落沒有動作，輕聲問了一句，聲音如山泉般悅耳卻冰冷。
紫落並不急著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微微一笑：“這櫻花是你種的嗎？真漂亮啊。但是，總覺得美得很悲傷。”捕捉到三皇子眼中瞬間閃過的錯愕，紫落繼續悠悠地說：“傳說櫻花樹下埋得都是死人，死人越多，櫻花就開得越妖嬈。櫻花本身就是一個悲傷的孩子啊。但是，我想櫻花樹下的亡魂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相反他們還會為自己能夠給櫻花提供養分而開心。畢竟，當生命化為如此燦爛的美好而綻放時，他們才真正融為一體，得到了升華。如此看來，櫻花並不孤單，隻不過看它的人心境如此罷了。”語罷，紫落揚了揚專程帶來的一壺特製清酒，朗聲道：“不知道公子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共飲賞櫻呢？”
三皇子緊抿薄唇，看不出喜怒。“雙漣，你先回去，我和這位公子在這待一會兒。”說罷，自己推著輪椅向紫落這邊走來。
紫落看著來到自己身邊的三皇子，淺笑不語，將手中的酒壺拿到嘴邊喝了一口，遞給他。三皇子微愣了一下，接過酒壺，看了紫落一眼，揚手將清酒倒入喉嚨，瞬間一股融合著花香與藥香的清冽酒味充斥了整個口腔。
看著微微發呆的三皇子，紫落抿嘴一笑：“好喝吧？這是我親自釀的，用了好多珍貴藥材和花草呢。”
“叫什麼名字？”三皇子看著滿臉寫著“我很強吧”的神色驕傲的紫落，聲音莫名地溫暖了幾分。
“月落。‘月落烏啼霜滿天’的月落。”紫落轉過頭去，看著三皇子俊美的側臉，竟微微失了神。
“月落烏啼霜滿天……你的名字？”
“啊？”發呆的紫落被這一問驚醒：“問別人姓名之前先說自己的名字難道不是基本的禮貌嗎？”
“司馬離。”司馬離淡淡地說道。
啊？！真叫司馬離啊！“我叫紫玄。你……應該聽說過了吧，三皇子殿下。”
原本氣場已經不太冷的司馬離突然散發出逼人的寒氣，一雙美眸如刀子般刺向紫落，好看的薄唇挑起一絲冰冷的微笑：“嗬，原來是醫仙紫玄啊，怪不得。你是來施舍我的嗎？或者你是想知道為什麼堂堂一個皇子落到如此地步，還沒有皇帝的女人重要？”
紫落當場愣住。從司馬離的眼睛裏，看到的是憤怒，寒冷，諷刺，以及……深深刺痛紫落的悲傷。這悲傷，這被憤怒、冰冷與堅強所掩飾的悲傷，紫落似乎曾經看到過。
腦子突然無法控製住自己的身體，紫落抬手，輕輕遮住司馬離的雙眸，聲音裏包含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心疼：“不要露出這樣的眼神，我會難過。”說完，紫落和司馬離皆一怔。這個場景，好像很熟悉。紫落思考著，全然忘記自己的手還在司馬離眼睛上。
突然，紫落手腕猛的一疼。她抬頭，看到司馬離抓住她的手，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似乎含著某種不知名的期盼：“說，你到底是誰！”
紫落詫異地看著司馬離，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他知道我是誰？但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怎麼說？“我就是紫玄啊，喏，你看，這個是紫玄才有的‘清幻’。”紫落拿起玉笛，遞給司馬離。司馬離緊緊盯著紫落的眼睛，完全無視‘清幻’。少頃，他才放開紫落的手，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拿起酒壺喝了起來。
看著已經泛青的手腕，紫落哭笑不得。想起此行的目的，紫落壯著膽子朝司馬離說道：“喂，你看你把我手都弄成這樣了，作為補償讓我看看你的腿行嗎？”
司馬離挑了挑好看的眉，看了紫落一眼，偏過頭去繼續喝酒，沒有說話。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喲！太好了！明天我帶齊東西過來。”紫落揚起燦爛的笑靨，恍如櫻花般嬌豔美好。
回到冽泉殿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了，紫落哼著小曲，歡快地走在回房間的路上，整個人仍處在剛才的喜悅中。不知道為什麼，和司馬離呆在一起很舒服，即使他不說話紫落也不會覺得尷尬。
處於半遊離狀態的紫落自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房門前站著一個人，等走近了才突然發現：“啊，是二殿下啊。找我有事嗎？”
司馬冽複雜地看著紫落：“父皇說想請紫先生去給母後複診一下。”
“哦，這樣啊，行。走吧。”心情好的紫落一口答應，提腳就走。司馬冽跟在紫落後麵，看著前方纖細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複雜。他沉思片刻，開口道：“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是覺得太悶了嗎？”
聞言，紫落停下腳步，回頭。月光下，司馬冽更顯英俊。這種英俊跟司馬離的不同。司馬離與其說是英俊，還不如說是美。一雙桃花眼即使含笑，也帶著化也化不開的悲傷。而司馬冽的英俊充滿了陽剛，五官如刀刻般立體，雖然從來沒看他笑過，卻也不曾感受到悲傷。發現自己這幾天住著別人的地方吃著別人的東西，卻還沒好好道謝，紫落有點不好意思：“不是覺得悶，隻是想隨便走走而已。還有，殿下，你不用那麼客氣叫我先生，就叫我紫玄吧。我好像應該比你小……”最後一句話紫落說得很小聲。說真的，老是聽到比自己大的人叫自己“先生”很別扭。
司馬冽驚訝地看著紫落，心裏有種情緒破土而出：“好，那你有什麼需要的隨時給我說，紫玄。”
“嗯。”紫落回過頭去繼續往鳳梓宮走，完全沒有注意到司馬冽的異樣。
到了鳳梓宮，經太監的通報，司馬冽、紫落二人進入皇後的臥房，見到皇帝和皇後，皆行禮道：“兒臣（紫玄）拜見父皇（陛下）、母後（皇後娘娘）。”
“這沒有外人，禮數就免了吧。紫先生，麻煩您了。”皇帝慈祥地對紫落說道。
“是，陛下。”紫落應了一聲，來到皇後麵前，為她懸絲診脈。皇後的麵色已不似開始時那般憔悴，雖已經三十幾歲卻仍然高貴美麗。一切看起來沒有異樣，但當紫落切完脈後，卻表情嚴肅地看著皇帝。司馬父子見紫落表情凝重，皆有些慌張。“紫玄，母後的身體怎麼了？”司馬冽急急地問道：“難道毒還沒有清幹淨？”
紫落搖搖頭，看向皇帝：“不，毒已經清幹淨了。隻是……皇後娘娘有喜了。”之前雖然有所猜測，但是考慮到皇後受毒素影響脈象紊亂，並沒有太在意。如今皇後脫離危險，脈象便清晰起來。
“什麼？！”皇帝一聽，原本緊張的表情瞬間被欣喜所代替，跑到床前擁住皇後：“梓童，咱們又有孩子啦，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厚福啊。”
紫落翻了一個白眼，無奈地說道：“陛下，請恕在下多嘴。不過有一點在下一定要說。皇後娘娘已經有三十餘歲，這個時候生產會有很大的生命危險。更何況娘娘才剛剛經曆一次死劫，生產對於娘娘來說不亞於中毒。並且娘娘已經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也就是說胎兒也曾經中了毒，這樣的胎兒生下來後恐怕會……請陛下三思。”
“皇上……”聽完紫落的話，皇後淚如雨下，美麗的臉龐上寫滿了悲傷，連紫落看了都不忍。
皇帝強忍住從天堂掉入地獄的痛苦，沉聲向紫落問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紫落看了一眼痛苦的帝後，低下頭：“墮掉。”
“皇上！嗚嗚嗚……”皇後哭得更加厲害，連皇帝和司馬冽都紅了眼眶。“紫玄，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司馬冽望向紫落，想從她那尋求一絲希望。
紫落歎了口氣，輕輕地說：“我最多隻能讓皇後娘娘誕下龍子，至於孩子，我真的沒有辦法保證他能像正常人那樣。而且……陛下您真的覺得有必要讓娘娘冒這種險嗎？您已經有很優秀的兒子了，關心身邊的人比較重要。”想到那個笑中帶殤的司馬離，紫落又一陣心痛。
“不，皇上，臣妾心甘情願冒這個險。為了皇上，為了冽兒，臣妾……臣妾就是死也甘願！”皇後哭著抱住皇帝，聲淚俱下。
“梓童，胡說什麼！朕不會讓你出事的！朕不允許你出事！紫先生，請您多留幾個月，幫助皇後誕下龍子！”
看著眼前這一幕合家歡樂的幸福畫麵，紫落沒來由覺得令人作嘔。為了一個很可能是殘疾的孩子，你可以這樣求我；而現在，你正有一個孩子斷了雙腿，孤單悲涼地獨處在這華麗皇宮蕭索的一隅，自己舔舐著傷口，你卻連給我提都沒提一下！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想不到對自己的孩子都這樣！想到這裏，紫落冷笑：“我會留下來，但是請陛下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皇帝爽快地答道。
“今後我如果需要一些藥材和器具，陛下能無償提供給我嗎？”要治好司馬離的腿，還不知道需要些什麼，得先做好準備。
“當然，紫先生放心吧。”
“那麼，在下就不打擾陛下了。告辭。”說罷，紫落快步走出了這個讓她不舒服的地方，朝向司馬離宮殿的方向，長長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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