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23 更新時間：11-02-24 18:10
似乎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又好像一切都還沒有發生，聖女有記憶以來的第二天，就在她睜開雙眼的瞬間開始了。對於她而言，一切都像一場夢——雖然不知道這將是一場惡夢還是美夢，但她祈禱著快些醒來。她躺在床上，向上伸出雙手，努力想抓住什麼，卻依舊兩手空空——她的記憶，她的過去，她的愛與恨，一切都已離她遠去。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空虛感攫住，無法掙脫——這種沉重的感覺，究竟是悲傷，還是迷惘？
良久，她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傷口已經沒有昨天那麼痛了。王宮的特效療傷藥果然名不虛傳。昨晚薔告訴她，她身上塗的藥膏，是這世上最好最名貴的藥材，隻有王和聖女才能使用。
正當她決定下床時，房間的窗戶突然被撞開，一個小人兒和著清晨的陽光闖入了她的房間。那個小人兒在房間中站定，看到聖女後，便嬉笑著撲了上來。
聖女驚呼一聲，避向一側。但那小人兒的速度遠快於她，霎那間便抓住了她的衣袖，使她無法躲避。她湊近聖女，定睛看了一會兒，隨即收斂了笑容，失望地放開她，退到屏風邊，嘴裏喃喃地說：“剛剛聽說宮裏又來了一個聖女，沒想到是真的。不知道王兄究竟是怎麼想的，嵐瑄瑒回來了怎麼辦？”
聖女驚訝地看著她，聽她說“王兄”，難道她是公主？
或許因為聽到了響動，不知何時菱和薔已經走進房間，看她們的樣子便知道這個小人兒並不危險，隻是可能很麻煩。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黛昔，你可以叫我昔公主。不過如果將來你會成為王妃的話，也可以隻叫我昔兒，像嵐瑄瑒一樣。但是我要告訴你，我隻喜歡嵐瑄瑒，王兄也一樣——”年幼的公主學著大人的口吻對聖女說，隨即又低下頭努著小嘴低聲補充道：“大概吧。”
她果然是公主。聖女仔細端詳她的容顏，發現她確實和王有幾分相像——一樣的淡茶色長發，琥珀色眸子，雪白的肌膚，隻是稚氣未脫——她大約隻有十歲年紀，不過長大後一定會成為一位絕代佳人的。想到絕代佳人，不知怎的，聖女突然想到王的容顏——如果他是女子，一定會是絕代佳人中的絕代佳人的。
看著昔公主鄭重其事的樣子，想到她最後稚氣未脫的補充，聖女不禁莞爾。然而她的笑容隨即便消失了，因為她還是無法想起自己的名字。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名字，用以區分自我與他人，可是她卻沒有，這使她覺得自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喂，我在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昔公主撅起小嘴，生氣地問。
“對不起，我忘記自己的名字了。”聖女傷心地說。
“你不要以為我是小孩子就可以隨便編些謊話欺騙我，你的名字很難聽嗎？叫一二三，還是四五六？”昔公主似乎更加生氣了。
“公主殿下請息怒，聖女大人確實忘記自己的名字了。”菱跪下說。
“不要騙我了，我才不相信呢。我知道你們這些人都聯合起來騙我。嵐瑄瑒不見了的時候你們也是這樣。當時你們是怎麼說的？不是說她不久就會回來嗎？哼，都過去三年了，她根本就沒有回來過！”昔公主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竟然流下了淚水，黯然說：“我聽說她已經死了。”
“殿下，請不要相信那些流言蜚語，聖女大人一定會回來的，一定。”菱安慰她說。
“哼！我才不相信你們呢，她一定不會回來了！等我長大了，我就離開這裏，離開你們這些騙子，去找她！”昔公主扔下這句話，氣鼓鼓地離開了聖女的房間。
“嵐瑄瑒是西塔的聖女吧？”昔公主走後，聖女問菱。
“嗯。不過三年前她失蹤了。”菱簡單地回答說，隨即露出了一副為難的神情，說：“聖女大人，請恕奴婢多嘴，在這宮裏，‘嵐瑄瑒’三個字是禁語。”她小心地措辭，說到“嵐瑄瑒”這三個字時，聲音異常地輕。“請您以後不要再提起這個名字了，尤其是在陛下麵前。”說到這裏，她的神情變得憂傷起來。
聖女點了點頭。原來嵐瑄瑒是這宮裏的一道傷口，或許很深，或許永遠都不會愈合。她想嵐瑄瑒一定和這宮裏的很多人，上至王、公主，下至小小的宮女，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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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養傷，聖女整個上午都躺在床上休息。用過午膳後，她下床走動了一下，發現行走已無大礙，便讓薔帶她四處走走，熟悉宮中的環境。
西塔國的王宮分為東中西三部分。中宮是用來早朝和辦理政務的；西宮是王的妃嬪們住的宮殿；東宮分為前後兩部分，東後宮是皇子們居住和學習的地方；而東前宮又稱客宮，是王的客人暫住的地方。現任的西塔王黛旻雖然已有20歲，但並沒有妃嬪，也沒有子嗣，所以東西兩宮幾乎都是空的。聖女住的宮殿位於東前宮，名為擷芳宮，是東前宮中較大的一宮，還有一個小小的後花園。薔說珺大人很喜歡擷芳宮。三年前東前宮失火，重建工作便是由珺大人全權負責的，而這擷芳宮的建築格局以及後花園的布局都是珺大人親自設計的。看過他的設計，連西塔國技藝最精湛的建築工匠都自歎不如。與擷芳宮相鄰的是長適宮和回燕宮，再往左右分別是嵐宮和青鵲宮。薔告訴聖女，無論如何都不要走近嵐宮，因為那裏是宮中的禁地。聖女點頭，她想那座宮殿應該便是嵐瑄瑒曾經住過的地方吧？
聖女所住的擷芳宮由一間正殿、兩間偏殿、十個臥房和一個後花園組成。聖女很喜歡那個後花園，雖然並不大，卻有潺潺的溪流，造型奇特的假山，小巧精致的涼亭和葳蕤的花木。其中有一種白色的小花，現在正是它綻放的時節。聖女覺得它的香氣似曾相識。她想摘下幾朵回去插到花瓶裏，卻被薔製止了。薔告訴她，這種花名叫白娘，汁液有劇毒。宮中本是禁栽有毒花木的，但這裏是例外。因為這座宮殿是珺大人設計的，而他最喜愛的花便是白娘，於是王便為他破例，讓他將此花種在這裏。聽她這樣說，聖女突然想到她對白娘的香氣感到親切的原因了——珺大人周身所散發的，正是這種香氣——香甜中帶有一絲苦澀，溫柔中帶有一絲凜冽，若近若遠，若有似無，虛無縹緲。
聖女坐在後花園的涼亭裏，看著滿園怒放的白娘。有一刹那，她隱隱覺得，白娘似乎與某種不幸有關。然而記憶的門緊閉，她找不到任何追尋的線索。不過珺大人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有毒的花呢？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總是那麼溫柔地微笑著——那笑容，仿佛可以包容她的一切不安和不幸，那麼和藹，那麼親切，如同陽光般溫暖柔和。可是，在那笑容背後，會不會隱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傷痛？還有，為什麼他對她這麼好？為什麼她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想到這些問題，聖女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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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珺大人如期而至。這個金發及腰的白衣男子，總能牽動聖女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經。第一次站著麵對他，聖女突然發現，他原來比她高很多。她仰視著他無瑕的溫柔的容顏，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安定。
珺大人陪聖女用了晚餐。他喜歡微笑著看她大口吃飯的樣子，自己卻吃得很少。這一切，聖女總覺得很熟悉。她覺得這一幕一定在哪裏也發生過，在過去的某個時間裏。可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珺大人，我們曾經一定認識吧？”她試探著問。
“我想我並沒有那麼榮幸，聖女大人。”他溫和地說，然後便轉移了話題：“聖女大人多吃些吧，這樣傷口會好得更快，記憶也會很快恢複的。”
“珺大人才要多吃些呢，不然就沒有力氣幫助陛下治理國家了。”她笑著說。
珺大人溫柔地笑了：“聖女大人叫我珺就可以了。我是吃素的，所以這些葷菜並不適合我。”
“珺……”她輕聲叫了一聲，卻感覺怪怪的，隨即搖頭說：“不行不行，我還是不習慣，還是像她們一樣叫你珺大人吧。”
他清淡地笑了一下，說：“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按照聖女大人的習慣吧。”
“為什麼珺大人隻吃素？”她想到了他剛剛的話，問。
“這是家族的習慣。”他微笑著回答。
“咦？珺大人出生在怎樣的一個家庭呢，可以告訴我嗎？”她好奇地問。
“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罷了。父親以教書為生，母親織布洗衣貼補家用。不過現在他們都已經過世了。”
聖女的表情黯淡了下來：“對不起，讓你想起傷心的往事了。”
珺大人微微一笑，說：那麼，你就多吃些來補償我好了。”。
聖女幸福地笑了，說：“不如下次珺大人再陪我吃飯的時候，我們都吃素吧？我很想嚐試和珺大人一樣的生活呢。”
“不過我擔心聖女大人會不習慣——”珺大人似乎有些為難。
“沒關係的，我一定會習慣的。”她的語氣，像一個逞強的孩子。
看著她滿腔的熱情，珺大人不好拒絕她，隻好說：“那好吧，但要等到聖女大人的傷完全康複了之後。”接著，他又有些擔憂地說：“不過如果您感到不適應的話，請立刻告訴我，我們馬上恢複原來的膳食。”
“嗯，那就一言為定哦。一言為定的時候，應該勾手指吧——”聖女說著伸出小指，但臉上的笑容卻隨即凝滯，因為她突然想起過去的一個片段——在某一個陰雨天，她對著一個同樣一襲白衣溫文爾雅的男子也說過同樣的話。而那個男子，應該就是珺大人吧？
“我們以前認識的吧，珺大人？我們曾經也有過一個約定吧？”聖女看著珺大人碧藍的眸子，希望能找到更多相關的記憶。
然而珺大人卻十分肯定地說：“聖女大人一定是記錯了，或者您現在的記憶很不穩定。您確定您記憶中的那個人就是我嗎？過去我並不認識聖女大人。”
看他如此肯定，聖女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了。她皺著眉說：“或許是我記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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