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0 更新時間：11-01-08 18:32
告別聖女後，玨來到禦藥房為她煎藥。因為他隻負責聖女的病，所以從診脈到煎藥，他都親力親為。他一邊煎藥，一邊想著聖女昨夜的夢境。對於聖女摸不著頭緒的那個男人，他似乎已經猜到是誰了。
不知何時，一個華服的麗影已經來到了禦藥房門口，眼神犀利地注視著他。
玨抬頭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他，心中一震，問道：“矞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裏？下官正在為聖女大人煎藥，不能離開，有失遠迎，請您恕罪。”
矞孜詭異一笑，說：“玨禦醫，你知道沙漠裏的蛇是怎麼捕獵的嗎？”
“啊？”玨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它把自己的身體藏匿於沙中，靜靜地等待。當獵物進入它的攻擊範圍後，它就以最快的速度直擊獵物的要害，既準且狠，幾乎從不失手。等待的時間雖然很漫長，但決勝隻需一瞬間。”矞孜一邊說，一邊注視著玨墨綠色的瞳孔，那視線，似乎可以穿透他的靈魂。
玨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避讓，以他一貫的鎮靜而低沉的聲音說：“下官不明白矞大人的意思。”
“怎麼？你不明白嗎？”矞孜笑了，一邊笑一邊走近他。玨能感覺到他周身所散發出來的無形的巨大壓迫感。
“那麼就讓我說得更明白些吧。”矞孜接著說：“聖女是獵物，而你就是那條蛇。在這個所有人的視線都很敏銳的宮裏，你竟然成功地隱藏了自己，我真有點佩服你了。你一直都潛伏在聖女身邊，等待最好的時機。如今，這個時機就快到了吧？至少是在陛下和聖女大婚之前，對吧？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在擔心黧鷙，但我知道，比起他，你更加危險。你一直默默隱藏在我們身邊，伺機而動，比黧鷙更有耐心，也更懂得把握時機，創造機會。”
聽他說完，玨用不冷不熱的語氣說：“您誤會下官了，矞大人。在入宮之前，下官隻是一個赤腳大夫，後來被珺大人發現——”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矞孜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說：“你想說，能得到珺大人的賞識，入宮為聖女診病，是你這輩子從未奢望過的事情吧？你想說，能來到這宮裏，見到聖女，見到王和我們諸人，已經是神給你的最大的恩惠，你再也不奢求其它了吧？”說著，他懷疑地笑了起來：“很符合赤腳大夫這個角色呢。”
“不管您說什麼，我就是一個被珺大人提拔為禦醫的赤腳大夫。”玨沒有作太多的爭辯。
矞孜的目光更加犀利了，他靠近玨，低聲說：“玨，西塔國平栗村人，現在二十一歲。兩年前，在邊境的槐豫村醫好了當地的流行病，因而名聲大噪。之後遊曆四方，行醫救人，解決過無數疑難雜症，因此才被珺大人選中，來到宮中。”
“這正是下官的經曆。”玨平靜地說。
“但是平栗村真是一個適合你出生的地方啊。”矞孜詭譎地笑著，以諷刺的口吻說：“四年前發生那場災難的時候，你在哪裏？”
“您是指那場瘟疫爆發的時候吧？當時下官就在村中，隻可惜當時醫術不濟，沒能救活村人。”玨臉色蔭翳地說。
“你真是決絕呢，玨大夫。經過那場瘟疫，平栗村連一個村民都沒活下來。”矞孜拍著手說：“隻是為了給自己製造一個假的身世，有必要做得這麼徹底嗎？我查了一下，全村一共有三百多人呢……”他一邊說，一邊注意著玨的臉色。
“過去的傷痛我已不想再提，矞大人如果懷疑下官偽造身世，那是您的自由。”自始至終，玨的語氣都沒有太大變化。
矞孜重新打量著他，傲慢地威脅說：“玨禦醫，你要明白，沒有過去的人是不能留在這座王宮裏的。即使過去罪惡昭著，隻要有案可考，就可以留下。但你的過去你的出身，卻沒有人可以證明。”
玨抬頭看著他，知道自己必須解釋些什麼，否則就會被他趕走。於是他說：“您的調查有誤，矞大人。村中還有其他的幸存者，不止我一個。在王都附近的隱窟村，就有一個叫做潁的女子，她可以證明我的過去。”
矞孜大笑了起來：“不過是找了一個同謀，能說明什麼？”接著，他注視著玨的眼睛，低聲說：“我查到平栗村確實有一個叫做玨的人，也和你同歲，家中經營醫館。但是那個玨的右臂上有一處傷疤，是他小時候頑皮，爬樹掉下來摔傷的。我派去的人在他父親醫館的救治記錄裏發現了這一條。那麼，玨大夫，可以給我看看你右臂上的傷疤嗎？”
有一瞬間，玨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但他隨即便恢複了常態，依舊用平淡的語氣說：“矞大人看到的恐怕是假的紀錄吧？下官以前從未摔傷過，怎麼會留下疤痕？”
“哈哈——”矞孜笑了起來，“不錯，我是騙你的。那個醫館已經被你燒掉了，怎麼可能留下記錄？但是，你剛剛的表情出賣了你。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一切——為了偽裝成玨，你殺了平栗村全村的人；為了揚名，你製造瘟疫，把自己變成神醫。你還有一個同謀，叫做潁，就住在王都附近的隱窟村。不，我想你的同謀應該不止一個吧？告訴我，指使你接近聖女的人是誰，而你又是誰，碧眼的惡魔？”
“矞大人您誤會了，我剛剛隻是對於您所編造的故事感到有些吃驚而已。我沒有殺掉全村的人，更不會製造瘟疫。”連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語速比平時加快了一些。
“你還這麼嘴硬的話，我可是要把你的同謀抓起來了？”矞孜試探地威脅說。
玨輕歎一聲，說：“潁不是我的同謀，隻是我幸存的同鄉而已。即使您將她抓起來，她所說的也一定和我說的完全一樣。不過，她隻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矞大人如果要嚴刑逼供的話，還是把我抓起來好了。”
矞孜哼了一聲，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威脅說：“你以為我不敢抓你嗎？很快我就會知道關於你的一切的，包括你的名字，你的過去，你的目的，以及你背後的那個人。到時，你可要小心了。”說完，他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抱怨說：“珺大人真是為聖女找來了一位了不得的大夫呢。”
玨表情陰鬱地看著他離開，慢慢長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說：“我想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的，矞大人。”隨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把我比喻成沙漠裏的蛇嗎？真是有趣的比喻呢，矞大人。不過蛇隻適合當殺手，不適合當使者。而我，隻是一個使者而已。
矞孜獨自一人走在回回雁宮的路上，有些生氣。沒想到自己親自盤問，除了那個叫做潁的女子，也幾乎什麼都沒問出來。不過既然玨肯將潁暴露出來，也就證明她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物，應該什麼都不知道。
玨真是個不好對付的人呢，矞孜咬著牙想。雖然他早已對玨產生懷疑，但玨的一切都完美地無可挑剔，無論怎麼調查都查不到任何破綻——不過因為太過完美，才更加可疑。從第一眼看到玨起，他的直覺就告訴他，玨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因為他身上散發著和自己一樣的危險氣息。之後經過幾次接觸，他越來越肯定，玨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他出現在宮中，一定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目的，而這個目的，一定和聖女有關。不知道珺是怎麼想的，難道他沒有發現玨很危險嗎？還是，他早就發現了，卻故意把他留在聖女身邊？如果是後者，他的用意又是什麼？
剛想到珺大人，矞孜便看到了繞過前方轉角迎麵向他走來的珺大人。想到中毒的那晚，他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矞大人，幸會。”沒想到珺大人竟然主動向他打招呼。
矞孜陰沉著臉，沒有理他，當做沒有看到他，徑直向前走去。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矞孜停了下來，低聲威脅說：“那晚的滋味，我遲早會讓珺大人也好好體會一下的。”
珺大人笑了，“好，我等著。”
聽他這樣說，矞孜更加生氣了，卻轉而笑道：“下官一直都很佩服珺大人的眼力，您總是能為聖女大人物色到這世間最好的大夫呢，我等著看那最好的治療效果。”
珺大人的臉色沉了下來，說：“聖女大人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那珺大人可要在這個高高在上的官位上堅持住哦。”說著，矞孜陰險地笑了，靠近他耳語說：“再這樣下去，珺大人可是要成為棄卒的哦……”說完，他麵帶微笑，揚長而去。
珺大人立在原地，輕歎一聲，抬頭看著蔚藍的天，在心中默念：“再等一下，再堅持一下，等解決了這件事情，我怎麼樣，就都無所謂了，即使是死，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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