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35 更新時間：11-01-08 18:34
近黃昏的時候，戰爭的嘈雜已經全部消失了。聽說黧鷙逃走、珺大人安然無恙、西塔王獲得了完勝後，聖女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她如釋重負地說：“真是太好了，這下終於可以放心了。”
正陪在她身邊的茭點了點頭，說：“是啊，據說我方損失很少，這都是矞大人和珺大人的功勞。”
“矞大人？”聖女故意開玩笑說：“我可不覺得他有什麼功勞哦，倒是把我送入了虎口。”
“聖女大人請息怒，”茭急忙說：“我想矞大人一定有他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請聖女大人原諒他。他一定是——”
聖女的笑聲打斷了茭的話，她笑著說：“茭，我是開玩笑的。我這個人記性很差的，別人對我不好，我總是很容易就會忘記，所以你不用擔心。”頓了一下，她又表情嚴肅地說：“但是，茭，不管你多麼敬仰矞大人，一定不要輕信他。關於這一點，你一定要聽我的。”她這樣說，隻是不希望茭成為矞孜的棋子，摻入到複雜的宮廷鬥爭之中。
茭的雙頰緋紅地點了點頭，輕聲說：“是，聖女大人。”
……
那天晚飯後，矞孜來到了擷芳宮，他為聖女帶來了另一個侍女——蔻。寒暄過後，他說：“聖女，以後就由蔻代替菱來照顧你吧。”
然而聖女卻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再要侍女了。”
矞孜輕笑了一聲，說：“聖女說什麼傻話，以前發生的一切，又不是你的錯？”
“可是——”
矞孜好像沒聽到她說話似的，向蔻招手說：“蔻，過來拜見聖女大人。”
聽到他的話，那個一直站在他身後大約隻有十四五歲的女孩走向聖女，跪拜了下去。聖女連忙扶起她，歎了口氣，說：“那麼，蔻，以後就要麻煩你了。”
蔻立即惶恐地說：“照顧聖女大人是蔻的榮幸。”或許因為太緊張，她說得太快，以致有些模糊不清。
矞孜對她擺了擺手，說：“好了，蔻，你跟茭下去吧，她會告訴你以後要做什麼的。”說完，他看向聖女，以一種不可違抗的語氣說：“我有話要跟聖女說。”
聖女微微皺起了眉。
茭看向聖女，她點了點頭。“那麼聖女大人，奴婢們先退下了。”茭說著，和蔻一起行禮離去。
她們走後，聖女問矞孜道：“以前這些事情，不都是珺大人管的嗎？”。
矞孜微笑說：“那是以前，聖女。今天下午，陛下對我們的官職進行了調整。”
“什麼調整？珺大人以後會怎樣？”聖女關切地問。
“果然聖女隻關心珺大人呢，明明都要成為王妃了。怪不得陛下把珺大人調走了呢。”矞孜故意語氣酸澀地說。
“陛下把珺大人調走了？以後他不會再出現在這宮裏了嗎？”聖女失落地問。
矞孜點了點頭，幸災樂禍地說：“陛下把他調去前線了，以後他將代替歆藍將軍和黧鷙，鎮守邊疆。畢竟是武將，自然應該用在前線了。”
“可是珺大人不是左大臣嗎，左大臣不是文官嗎？”聖女疑惑地問。
聽到她的話，矞孜故作神秘地說：“其實珺大人從一開始就是武將，隻不過他也同時具有作為文官的才能罷了。實際上，雖然身為左大臣，但珺大人手中握有的兵力，至少占陛下所有兵力的四分之一。這場戰爭這麼容易取得勝利的原因，不過是珺大人把他的兵力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在宮內抵擋黧鷙的襲擊，另一部分在宮外偽裝成歆將軍的軍隊罷了。其實歆將軍的大軍並沒有到，來到王都的，隻有他本人和陛下前些日子帶回的少量精銳部隊而已。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畢竟隻是看到他的軍旗，就有一半的叛軍投降了，剩下的叛軍也士氣大減，所以我們才能以少勝多。”
“珺大人什麼時候走？”聖女並不在意什麼官職或者軍隊布署，她在意的隻有珺大人。她想，如果能跟他一起走，遠離這座王宮，該有多好……
或許因為聖女一直在追問關於珺大人的事情，矞孜有些不耐煩地說：“應該不出十日。以歆將軍的實力，很快就可以清除黧鷙殘部，然後便可進行軍權的交接了。”接著，他看著聖女的眼睛，不懷好意地說：“聖女看上去好失落啊，一副想要跟珺大人走的樣子。”
“我——我怎麼會想要跟珺大人走呢？”被他看透了心事，聖女傻笑著說。
矞孜早已看穿她的想法，但沒有進一步挖苦她，轉而說：“聖女都不關心我一下。”
看他的樣子，像是要炫耀一番，聖女無奈地說：“矞大人肯定升官了吧？”
矞孜笑了，高聲說：“以後我將離開這座宮殿，成為左大臣。”
“什麼？這提拔也太快了吧？”聖女吃驚地說。
矞孜自滿地笑了：“這是史無前例的提拔哦，聖女。若不是我以前積累的人脈很廣，賣的人情很多，即使陛下堅持，這個任職也一定不可能通過的。”
“連你也離開了，那所謂藍羽眾怎麼辦？”不知為什麼，聖女竟然想到了藍羽眾。不過，自從菱的身份暴露後，她對藍羽眾便有了一種特殊的好奇和關注。
“陛下會將藍羽眾交給其他人統領，至於那個人是誰，隻有陛下和那個人知道。”矞孜回答說。
聖女點了點頭，心想：難道以後留在這座宮裏的，就隻有陛下和我了嗎？想到這裏，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聖女，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呢，是不是舍不得我走？”矞孜含笑問道。
看他又想占自己便宜，聖女不甘示弱地說：“矞孜，你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明知道別人在想什麼，卻故意猜錯。”
矞孜笑了，說：“聖女越來越了解我了，我也越來越喜歡聖女了。可惜就要分別了。不過以後或許歆藍將軍會住進來。他身體不好，陛下特別恩準他在宮中養病。”
“歆藍將軍？聽說當初就是他命人快馬加鞭把重傷的我送到宮中來醫治的，是嗎？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如果能見上一麵，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才行。”聖女對於就要見到歆藍一事，還是抱有一定期待的。
矞孜猶豫了一下，說：“聖女，我們的王在民間被稱為冥藍之君。”
“‘冥藍之君’？”不知道他為什麼轉移了話題，聖女疑惑地重複著他的話。
矞孜點了點頭，說：“先王在每位王子出生之時，都會賜給他一顆寶石。因為寶石的顏色各不相同，人們便喜歡用顏色來指代某位王子。先王給陛下的，是一顆藍寶石。另外，因為陛下性格陰鬱，而且又指揮了蒼巴之戰，百姓們都很畏懼他，甚至有一點點憎恨他，所以他即位後，便被稱為‘冥藍之君’。‘冥’字與陛下名字中的旻字諧音，但卻是一個很不好的字，代指黑暗的死後世界。”
“為什麼——”聖女想要問什麼，卻被矞孜打斷了。
“聖女請先聽我講完，接下來我要講與歆藍將軍有關的事情了——每位王子都有和自己很親近的貴族，陛下也不例外。和陛下最親近的貴族，就是歆氏。當年，歆藍將軍帶領歆氏軍隊參與了蒼巴之戰，並幫助陛下贏得了王位，這支軍隊後來被人們稱為‘冥藍軍’。歆藍將軍和陛下同歲，與陛下從小一起長大，是陛下的陪讀。他是一個奇才，也是一個全才。即使是我，也非常欽佩他料事如神的才能。在幫助陛下爭奪王位的過程中，他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但是，或許是天妒英才，他的身體狀況非常糟。”
聽他講完，聖女有一堆問題要問。她想了一下，首先問道：“我聽說蒼巴之戰是一次殘忍的血腥屠戮，是嗎？”
矞孜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聖女是聽誰說的？”
“我是聽黧鷙說的。”聖女坦白說。
矞孜輕蔑地笑道：“陛下當初真應該聽從我的建議，在三年前就殺了他。留下他，絕對是一個失誤。”
“但是他說的是真的吧？關於蒼巴之戰……”雖然害怕聽到肯定的答案，但聖女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矞孜輕笑一聲，說：“不錯，陛下當年確實在蒼巴消滅了昱王子的全部軍隊，共計兩萬五千七百九十一人。而且後來，凡是參與了那次昱王子作戰計劃的人，全部被清算，唯一的漏網，就是黧鷙。”
聖女吃驚地重複著那個數字：“兩萬五千七百九十一人，難道慘敗的軍隊沒有投降嗎？沒有人逃走嗎？”
矞孜搖了搖頭，說：“所有人都死了，沒有人活著回來。或許有人投降，但也不可能活命，更沒有人能夠逃走。”頓了一下，他又說：“不過，陛下也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陛下也是人，不可能不對這些生命的消逝動容，但是真的不能讓他們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了。事後，陛下記住了這個數字，沒有一刻忘記過自己的罪孽。”說這些話的時候，連矞孜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的表情變得深沉了。兩萬五千七百九十一——不僅僅是西塔王，他也會牢牢記住這個數字，不，還有比這更為巨大的一個數字，他都會牢牢記住，因為那是他的罪孽，無法補償的沒有救贖的罪孽，但他並不後悔。
聖女搖了搖頭，無法理解王的殘酷，她憂傷地說：“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對那些兵士斬盡殺絕？他們不都是你們西塔國的同胞嗎？”
矞孜歎了口氣，說：“所以說，百姓甚至有些憎恨我們的王——尤其是死者的家屬們。至於陛下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嘛，我不能告訴你，聖女。既然就要成為王妃了，你可以親自去向陛下尋求答案。”
“我才不要成為他的王妃呢。”聖女倔強地說。
矞孜笑了：“聖女又在說任性的話了。奉勸你不要企圖逃走，在珺大人準備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整個王宮都在我的管轄之下。如果你企圖逃走，或者有人助你逃走，我都可以將你們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聖女小聲重複著他的話，看著他眼中的殺氣，知道他是認真的。
“你也不想連累其他人吧？”矞孜繼續說。
聖女低下了頭。她知道矞孜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但是她一定要逃走，不過這次絕對不能再連累珺大人了。
這時，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了茭的聲音：“聖女大人，陛下就要過來了。剛剛奴婢在門口看到他往擷芳宮這邊來了。”
“我知道了。”聖女應道。她知道茭是在提醒矞孜離開。畢竟作為一個男人，入夜後出入準王妃的房間，如果讓王知道，總是不太好的。果然，矞孜聽到茭的話後，便匆匆告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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