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9 更新時間：11-05-18 16:33
浣帶雲絲瑤走到後院，她在一棵桃樹下站定，開始用拐杖挖土。
“我來幫你吧。”說著，雲絲瑤也蹲了下去。
“不，不用了，會髒了聖女大人的衣服。聖女大人在一邊等一下就好了，不然您出去時會被發現的。”浣說。
她的最後一句話使雲絲瑤站了起來。她不得不站在一旁，看著浣用極不協調的姿勢挖開黑色的土壤。
“奴婢想聖女大人應該已經猜到了，那支曲子其實隻是一個暗號。鎏王子一定對您說過，一旦您不幸來到這宮裏，哼著這支曲子的人可以幫助您逃離。”浣喘著粗氣說。
“啊……嗯。”雲絲瑤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並沒能想到這一點，她想或許這就是她沒能想起的重要的事情之一吧？
“聖女大人聽說過嗎？惡人死後靈魂會被送往靈界的刑司，在那裏承受永無止境的折磨。”浣突然說。
“哦？”雲絲瑤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這是我們凡間迷信的說法，但是刑司是真的存在的。那裏一直在上演著一幕幕慘劇，承受刑罰的人哀號不斷，被折磨得死去活來……”說著，浣抬頭看向雲絲瑤。
她的眼神，綜合著恐懼和傷痛，像是從陰間射過來的。雲絲瑤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背後升了起來，被嚇得僵在了那裏。
浣低下頭繼續挖土，說：“無論如何，請您以後一定不要接近刑司，因為那裏沒有人，隻有惡魔。”
雲絲瑤並不相信這個迷信的說法，但是浣是認真的，所以她隻能說：“嗯，我肯定不會接近那種地方的。”
“奴婢知道聖女大人一定不相信奴婢的話。”浣繼續說：“關於刑司的事，奴婢是聽一個宮女說的。她無意間接近了那個地方，回宮後就變得瘋癲了。因為關係很好，奴婢去看她的時候，大體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但是第二天，她就消失了。”
“消失了？”
浣點頭，“嗯，消失了。奴婢知道奴婢再也不可能見到她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找到她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就是那些惡魔的手段。他們的勢力非常龐大，甚至在這個宮裏。聖女大人以後一定要小心。”
“他們到底是誰？”
“如果奴婢知道，就不可能在這裏跟您說話了。”
“哦，謝謝你的忠告，浣。”那個被妖魔化的潛在敵人令雲絲瑤不寒而栗。
“找到了。”浣說著，從泥土中取出了一個破舊的木盒。她小心翼翼地將木盒捧出，打開蓋子，端到了雲絲瑤得麵前。
盒子裏是一個泛黃的白色信封。雲絲瑤取出信讀了起來：
“絲瑤，我是多麼希望你永遠都不會讀到這封信啊。可是現在，你還是將它拿到了手裏。我已經不能再保護你，也沒能履行我的承諾——給你自由，請你原諒。不過我希望你能為了我，為了自由，再嚐試一次。讓我的乳母浣幫你聯係這幾個人——汐、漪和淇，她們會幫你逃離這個王宮的。還有，當你離開王宮以後，她們會幫你隱藏身份，你就在某個村莊住下，做一個普通的農婦吧。找一個真正愛你的丈夫，結婚生子，平穩安定地過一輩子。不要再想著雋禊甚至是我了，畢竟我們都已成為你的過去，不可能再出現在你的未來了。另外，王兄是一個很強勢的人，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不過他也曾深愛過，應該可以理解我對你的愛，雖然他肯定不會成全我們。但請你不要恨他，不管他做了什麼。其實他已經很疲憊了，他活得比你我都累。我說了這麼多，其實隻是想讓你忘記過去，輕鬆快樂地生活下去。這就算是我的遺願吧。”
“聖女大人，請不要太悲傷。”浣用她蒼老的聲音說，因為她看到雲絲瑤已經淚流滿麵了。
“我覺得我很自私，自己什麼都做不到，還不斷接受大家的幫助，結果害了這麼多人。”雲絲瑤啜泣著說。
“聖女大人，那些人的結局並不是因您而產生的，那是他們每個人都必須要麵對的命運，與您無關。”浣安慰她說。
雲絲瑤搖了搖頭，說：“一直以來，為了改變我的命運，很多人都遭受了非常悲慘的命運。我對不起大家，我不能再連累別人了。”
浣繼續安慰她說：“那些人是不是悲慘，要看他們自己是怎麼想的。或許對於他們而言，這是一種榮幸。”
雲絲瑤搖了搖頭，說：“但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想再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了。”
“聖女大人，奴婢雖然老了，但並不糊塗，還是很清楚您現在的處境的。您所麵對的敵人，是一個沒有人能與之匹敵的，完美的惡魔。除非他自己生厭，是不會退出任何一場較量的。”浣頓了一下，又說：“奴婢在這個宮裏已經呆了太久了，似乎也活了太久了。”
雲絲瑤的表情越發絕望了。她歎了口氣，說：“這些我會想辦法的。”
浣失落地低下了頭。
“難道你也認為，我隻有逃走這一條路可選嗎？難道你也認為，麵對峻王子，鎏王子甚至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絲毫勝算嗎？”雲絲瑤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看到浣流淚了。
“請不要這麼殘酷，聖女大人。”浣輕聲說。
“對不起，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我隻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為了我而白白送死。浣，答應我，你要留在這裏，等他回來，好嗎？我一直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浣抬頭凝視著雲絲瑤，說：“聖女大人，對於鎏王子殿下的這份信任，請您一定要堅持下去。”
“浣，你也不能放棄，你一定要等他回來！”因為看到了她眼中的疲憊，雲絲瑤搖著老人的肩說。
浣釋然地笑了：“那麼聖女大人，下一步，您準備做什麼？”
“我不會逃走。峻王子已經答應我了，最終他會給我自由。”
聽她這麼說，浣突然失笑：“您跟他做了交易？您聽說過嗎？跟惡魔做交易的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為什麼她不止一次說峻王子是惡魔？峻王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雖然有點生氣，但雲絲瑤還是解釋說：“我答應幫他得到天下，但作為條件，他要保證天下人的幸福以及我的自由。”
浣似乎有些氣憤，她抬頭以質問的語氣問雲絲瑤：“一個暴君能讓天下人幸福嗎？您真的相信他的承諾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他有這樣的能力。”雲絲瑤堅持說。
“但卻未必有這個想法。”浣犀利地說。
“什麼意思？”
浣歎了口氣，說：“聖女大人，我活了這麼一把年紀，在這宮裏呆了近三十年，多少也有些識人之明。有些人，雖然外表謙和，但內心卻隱藏著這世間最深的黑暗。”
“你是在說峻王子嗎？”雲絲瑤不想相信她的話。
浣接著說：“他從小就表現得近乎完美，就像一尊神一樣，但是奴婢知道，沒有人能成為神，外表越是完美，便越會隱藏自己內心的黑暗。那個人沒有任何感情，殘酷凶暴陰狠——”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似乎因為恐懼而顫抖著。
“浣，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我也知道他做過很多不能原諒的事。但是我希望他將來所做的事，能夠彌補以前的過錯。為此，我會一直在他身邊緊盯著他的。”雲絲瑤說著，以堅定的眼神看向老人懷疑的眸子，隨後又補充說：“而且，讓我按照鎏王子希望的那樣去做，為了自己的安逸而棄天下蒼生於不顧，我做不到。”
“您留在這裏更是棄天下蒼生於不顧，您為什麼會信任那樣一個人？”
“我——對不起，浣，可是我實在不知道還有誰比他更適合統一天下了。”雲絲瑤無奈地說。
浣的臉色變得陰鬱了，她低下頭，輕聲說：“您留下來幫助那個惡魔，會造成怎樣的後果，會有多少生靈塗炭，您知道嗎？”
“對不起，浣。”
浣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那麼，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雲絲瑤說著，心情很沉重。
然而浣卻突然用極低的聲音說：“您知道先王為什麼沒有選峻王子為繼承人嗎？”
“哦？”雲絲瑤雖然已經聽清了她的話，卻無法相信可以從一個宮女的口中得知這種機密的答案。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為什麼先王沒有選擇更有能力的峻王子為繼承人？他當時到底是出於什麼考慮才作出這樣的決定的？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寵愛著鎏王子的母親嗎？連她都看得出來，這種人們口口相傳的答案，明顯隻是一種敷衍和掩飾。
浣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她低聲說：“那一天，大約是峻王子十歲的時候，奴婢聽到先王在偏殿對另一個人說，峻王子是一個失敗的作品。”
“‘失敗的作品？’誰會這樣說自己的親生兒子？”雲絲瑤吃驚地問。
但浣堅持說：“先王確實是這樣說的。他說，‘我怎麼可能讓一個失敗的作品來統治這個國家？’”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來，她絕對沒有說謊。
“那個跟先王說話的人是誰？”雲絲瑤問。
浣搖頭說：“奴婢不清楚，沒有聽過的聲音。”
“可是峻王子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失敗的作品’啊？”雲絲瑤小聲咕噥著，似乎在自言自語。
浣說：“先王這樣說，肯定有他的根據，隻是您和其他人都沒有發現罷了。”
雲絲瑤皺著眉，不知道該怎麼理解這句話，她隻能說：“嗯，好吧，是去是留，我會再好好考慮一下的。”
“奴婢可以對塔神發誓，剛剛說的話，沒有一句是謊話。”浣急切地說。
雲絲瑤擠出一個微笑，說：“我知道你沒有騙我。謝謝你，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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