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32 更新時間:10-06-24 16:06
花不發緊走幾步,走到大柳樹前一看,哪裏是什麼紅羅帶?卻是攀折在柳樹上的一莖藤蘿,花開得紅紅火火,在這初秋的時節,倒是分外惹眼。
花不發悵然若失,隻覺得柳成蔭已然遠去,自己與她再也相見無期了。不禁悲從心來,在柳樹下大哭一場。哭過以後,站起身來,心知再找下去終是無益,隻得回橋洞去。
回到橋洞,躺在席上細細回想柳成蔭昨晚所說之話,覺得她出走與那終南道士定然有關。心下不禁異常氣憤,也不等天亮,便到黃花觀去找道人。
那道人此時正在觀中打坐,花不發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一腳便將門踹得老遠,倒把道人嚇了一跳。睜開眼看見是花不發,心內便猜著幾分了,當下起身笑道:"花兄弟何故深夜到此?"
花不發氣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昨日裏為何要言語相激,把我姐姐從我身邊逼走?"
道人倒不生氣,仍是笑道:"花兄弟且坐下,容慢慢道來。"
花不發氣哄哄坐下,道人斟了杯清茶遞與他,方自笑道:"柳姑娘離你而去,於你於她實在是大有好處。"
花不發聽了,陡地站起身來,一雙眼裏露出嚇人的神色,那模樣似乎恨不得將道人一口吞了下去。
道人揮了揮手,笑道:"花兄弟若要聽此緣故,可不能動氣。"示意其坐下。
花不發氣道:"你且先講來,若是一句不好,今天便是你死我活。"
道人聽了,也不以為意,自顧自講道:"花兄可知柳姑娘並非人類?"
花不發大吃一驚,怔怔地望著道人,隻恐自己是聽錯了。
那道人徐徐講道:"柳姑娘本是柳樹成精,已有千年道行。花兄弟豈能因了一己之情欲,壞了她的修行。"
花不發想了一想,卻冷笑道:"道長若是想要離間我二人,也不須誹謗我姐姐。"
道人望了花不發一眼,正色道:"花兄弟不記得前日險些送命之事?"
花不發道:"前日怎麼了?不過蒙道長相救,道長今日將我姐姐從我身邊趕走,還不如前日讓我去了,也勝似今日傷痛。"一言未畢,眼中淚水不由湧出。
道人歎息道:"你以為前日中的真是蛇毒麼?"
花不發聽得這話語古怪,怒道:"不是蛇毒,卻是什麼?"
那道人笑道:"若是蛇毒,何須請我醫治,這濟南城中名醫無數,況且,花兄弟自家也是治毒之人。"
花不發聽得心下大奇,當下冷笑了一聲,也不答話。那道人接著講道:"貧道與花兄弟初次相見之時,險些將花兄弟當成妖精,意欲誅之,花兄弟可還記得?"
花不發想及當日道人披發仗劍向自己衝來之情景,就如曆曆在目,怒道:"那與我姐姐有何關係?"
道人笑道:"當日見花兄弟妖氣撲麵,便認定是妖精。待走近時,卻見花兄弟內含佛氣,故不敢相爭。前日蒙花兄弟見告,說花兄弟乃是醉和尚弟子,這便是內含佛氣之原因。那外麵之妖氣,卻是來自你姐姐了。"
花不發聽得道人說柳成蔭不是,臉上青筋暴起,急道:"你今日若還說我姐姐壞話,我定與你沒完。"說著便要動手。
那道人見花不發如此固執,歎氣道:"當日你棄掉我所贈靈符,到第三日卻被毒蛇所傷。我問你,那天你有無將蛇毒解去?"
花不發道:"當日我確是曾自己將毒吮出,卻不知什麼緣故?到了晚上那蛇毒便發作了。"
道人笑道:"那是因為‘紅線‘之毒,與尋常蛇毒不同。此毒逆血而行,到了晚間,其運行加速,因此你便覺得咽幹火燥,難已自禁。"
頓了一下,又道:"我前日向你與柳姑娘一並講明,那蛇毒常被人用作春藥。你中了蛇毒那晚,是否情難自禁,與你姐姐卻發生了本不該有的關係。"
花不發回憶當日情形,卻是如此。低頭不答,卻問道:"那我為何半夜之中毒性發作?"
道人笑道:"你當晚半夜發作的已不是蛇毒。隻因柳姑娘乃河畔之柳,陰氣太重,加上她千年修行,一朝被你入侵,其體內寒氣逼出,因此你便感小腹冰冷,渾身打顫,可是這樣?"
花不發猶不肯信,卻再問道:"為何便不說是蛇毒再次發作?"
道人道:"這‘紅線‘之蛇,卻是亢陽之毒,與陰寒之毒絕不相同。你自個可回想兩次毒發情形,可曾有一絲相似?"
花不發這才相信,歎息道:"我隻道姐姐與我相親相愛,定能夠相守一生,誰知卻是一場春夢。"不由捶胸打背,痛苦之極。
那道人笑道:"花兄弟不須如此,他日你與柳姑娘或許還有相聚之時,我在山中習道之時曾聽師父講過,無論是人是妖,若能進入天仙境界,便再無區別。花兄弟如今正是年輕之時,若肯進山修煉,他日或能成仙成佛,何愁不能與柳姑娘相聚?"
花不發長歎一聲,說道:"我如今不見了師父,與我相依為命的姐姐又離我而去了,不如就拜在道長座下,修真覓道,也勝似在此乞討。"說完便要下拜。
道人卻一手扶住,笑道:"你與醉和尚有師徒之名,我豈敢托大,等我帶你回山,將你薦在我師父門下,方才不亂了輩份。"
花不發大喜,笑道:"那便有勞道長了。"兩人當晚商量完畢,次日便望終南山而去。
濟南去終南山有數百裏之遙,非數日之功。路上道人便傳他些打坐修真之法,一來解途中寂寞,二來為日後修真奠基。又告知花不發自己法名,原來這道人名喚一陽子,是癡道人門下首徒,當下又講了些修道之中的掌故,花不發聽得好不敬仰。
一路上花不發自是全心修煉,自覺進境神速。他當日飲了醉和尚葫蘆中酒,體力已逾常人,這一修行起來,沒幾日便覺氣息綿長,身體輕捷,走在路上快步如飛。一陽子見了,心中自是歡喜。
不數日到了終南,兩人上了山頂,卻不見道觀,花不發甚覺疑惑。正待問時,卻見一陽子繞著一處山崖轉了兩轉,眼前頓時現出一座道觀,金門玉砌,、碧瓦飛甍,氣勢好不驚人。
兩人走到觀前,花不發抬起頭來,猛然見得山門上鑲就四個大字"眾道之門",在日光下金光閃閃,甚是耀眼。花不發心頭不由一震,隻覺得這道觀甚為熟悉,卻又不知幾時來過,心中頗為不解。正待向一陽子發問,卻見一陽子穿過山門,徑向著大殿去了,當下慌忙跟在後麵。
原來這道觀有名的叫做玉塵觀,山門內側是一個大院,正中是一個廣場,立著兩個金燦燦大銅鼎,裏頭青煙嫋嫋,也不知點著不知什麼香料,使得滿院裏芳香撲鼻,令人忘情。兩側卻栽著蒼鬆翠竹,碧草紅花,更顯得院子裏清幽無比。一陽子領著花不發過了院子,先往正殿中來。
花不發看時,卻見殿中十分寬廣,怕不有百丈方圓。上頭立著三清聖像,香爐供桌,兩側卻排放著大小數十個蒲團,上邊許多人正在打坐行功,都是一色的青布道袍。蒲團後卻又是空空的兩道廊房,使得大殿更是廣闊無比。花不發左右看時,卻見眾道人閉目行功,個個如泥塑木雕一般。花不發看了些時,見座上眾人仍是一動不動,就連眼皮子也不曾眨得一下,知道這觀中諸人道德高深。隻不知哪一個是一陽子的師傅?當下不由細細打量。正看得出神,卻見一陽子站在自己跟前,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瞅著自己,原來他已經拜過了三清聖像。卻引著花不發拜了,方才笑道:"我且帶你去見師父罷!"領著花不發轉過殿來,卻向著偏殿廊下去了。
花不發甚覺奇怪,當下問道:"師傅不在殿中麼?你帶我去哪裏?"
一陽子搖頭笑道:"我這個師父與別人不同,向來不在殿中修行。他外表看起來瘋瘋傻傻的,道行卻高深得很,道觀中人都叫他做癡道人,待會你見了他就知道了。"
兩人轉過廊下,走不多時,卻見一個小小別院,兩邊列著幾間廂房。院中種著許多花草,清雅怡人。兩人進了院子,卻見一個道人,光著膀子躺在竹塌上,正在院中曬太陽,口裏哼哼唧唧的也不知在唱些什麼。一陽子拉了拉花不發,笑道:"這個就是咱師傅了!"走到道人跟前,低頭便拜。
那道人也不答話,眯著一雙眼,卻抬起腿來,向一陽子踢了過去,口裏卻罵道:"你早已拜過了,還拜做甚?無故的擋住我的日光,叫那沒拜過的來拜罷!"一陽子被他踢了個跟鬥,爬起身來卻不生氣,向著花不發眨了眨眼,卻大聲道:"花師弟,師父叫你拜他呢!"
花不發心道才一見麵,這便拜了師傅麼?但又想一陽子做徒弟的如此,他師傅必有大能,當下不敢怠慢,走上前跪在地上,一連磕了幾個響頭。正待起身,卻見癡道人倏地張開眼來,盯著自己喝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同在天人界,共悟造化機。"那眼中神光畢現,皎皎然如同日月,花不發隻覺得眼中一閃,竟如電擊一般。
當下方動了敬畏之心,卻在心中尋思道:"怎麼這個師父,我倒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回頭看一陽子時,卻見他拱手站在旁邊,一言不發,想是見怪不怪了。
那道人盯住花不發,接著喝道:"一道水中隔,舟自水上移。大道無至理,心內是玄機。"
花不發聽得似懂非懂,待要說話時,那道人搖了搖手,又對著他唱道:"欲知三生命,須向井中求,波瀾無些個,活水心中留。"
花不發吃這幾句偈言一唱,卻是當頭棒喝一般,頓悟先天築基之法,心中不由大喜。正待謝過師父,卻見癡道人又閉了眼,躺在竹塌上一動不動,口中卻不住的哼哼,也不知是唱歌,還是打呼嚕,心中不由莞爾。卻恭恭敬敬地拜了幾拜,便與一陽子一齊退下。
原來觀中自有雜役,一陽子一聲吩咐下去,便有人安排下房間和各樣洗漱用品,見花不發身上破爛,便又送來幾套道服。花不發自小貧苦,身上所穿無不是別人破舊,此時見到這幾套新布道袍,不免心中感慨。
當晚三人一起用了晚膳,便按癡道人所教之法打起坐來,自覺與一陽子所授有天淵之別,不多時便已深入其境。
次日一陽子起來,先到花不發房中,見花不發仍在打坐。當下不便驚憂,便在一旁打坐相陪。花不發直到下午方才醒轉,一醒來便嚷著要見師父。
一陽子見了,知道花不發必有所悟,慌忙將他引到癡道人房中來。兩人才到門前,卻見癡道人在禪床前點了個黃澄澄小爐子,手中拿了把破扇,捋起衣袖在那裏搧風。隻見房中濃煙滾滾,那爐火卻是絲毫未燃。一陽子見了,向著花不發笑了笑,便不住的搖頭,他隨癡道人學藝多年,這等事情想來見過不少。花不發見了,走進房去,接過師父手中扇子,又撥了撥爐子柴火,那爐火方才燃燒起來。癡道人見爐火已燃,卻從床底下取出一個青銅小鼎,放在爐火上燒將起來。花不發看時,那銅鼎裏頭卻什麼也沒放。此時爐火已旺,不多時那鼎便燒得通紅。癡道人見了,盤膝在爐前坐下,卻將雙手按在鼎上,竟凝神運氣起來。花不發見了不解,問道:"師父,你這是幹什麼啊?"
癡道人擺了擺手,也不答話,隻是雙眼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小鼎。一陽子見了,一手拉住花不發,自癡道人房中出去了。兩人走到廊下,一陽子方才笑道:"師父是在煉丹哩!"
花不發問道:"那鼎裏什麼都沒有,怎麼煉得出丹來?"
一陽子笑道:"師父常說,‘真正的金丹,絕不是金銀丹汞,草木土石之物。須是由人身精元煉就的,才能成為金丹。‘隻是他說是這樣說,這十多年來,爐子是燒炸了不少,金丹卻是一丸也不曾煉成過。有幾次甚至連房子都炸塌了,觀中執事弟子也不知說過多少次了,可師父還是我行我素。"接著便講起癡道人煉丹的一些趣事來。花不發聽了,不覺啞然失笑。
兩人正聊得興起,猛聽見觀中鍾聲大作,卻是觀中聚集號令。隻見觀中弟子如潮般湧出,一陽子忙拉了花不發,正欲往大殿中走去。卻見癡道人滿頭大汗,從房中搶出門來,向二人搖了搖手道:"你兩人且去,若是掌門問起,就說我昨晚出觀未回。"說著便將銅鼎揣入懷中,也顧不得擦一擦臉,卻在廊前一轉身,竟向著後山飄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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