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93 更新時間：10-07-02 17:12
金陵城一家小小的茶館中間架了一方一尺左右的高台，高台上一扇潑墨屏風將其分割成前後兩處。屏風前置了一桌一椅一凳；桌上放了一塊醒木，一柄折扇，一隻茶盞。屏風後隱約可見蕭鼓笙瑟等諸多樂器。
時辰雖早，卻已來了許多客人，或著粗布衣裳，或著精致錦裘，同坐於一堂，既無卑賤之態，亦無傲慢之色。坐於一桌的人都在談論著自己所知道的江湖八卦，讓本就不大的茶館一時熱鬧非凡。
小二熱火朝天的招呼著客人，不知何時屏風後已坐滿了人，隻聽一陣濃密的鼓點聲響起，喧囂的茶肆隨著起伏的鼓點聲逐漸變得安靜。
但見一人，白須白眉，白衣白發，飄飄然登上高台，端坐於紅木椅上，宛如世外仙人。他抬眼掃視台下諸位，也頗有一股俯視眾生的味道。
這便是名滿天下的說書人，白顏。他說的書，或許三分真七分假，或許三分虛七分實。沒有人知道白顏是如何得知這麼多江湖秘聞的，所以江湖上的人都喜歡聽他說書。
此時，急促的鼓聲漸漸變化成節奏，隨後笙簫瑟等樂器逐一響起，與鼓聲慢慢拚湊成一曲小調。白顏右手拿起紙扇，於胸前甩開，扇麵上是遒勁有力的狂草：言多必失。他左手“啪”的一聲一拍醒木，音樂聲戛然而止。
說的是十年前江南簫家的滅門慘案。
白顏仿若親身經曆一般，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身後那小調也隨著說書人的語調，時而緊張，時而悲涼，時而哀傷，時而憤怒。讓人沉醉於這聲響中，恍惚也於當場，親眼見證了簫家一百多口人被一人斬於劍下，滿地屍首，血流成河的戚戚景象。
“……可這樁血案究竟是誰人所為，卻無人知曉。於是，簫家一案便成了懸案……”
白顏抬眼看見台下聽客都是一臉戚戚然，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說書聲中。白顏滿意的勾嘴一笑。
就在這時，坐在最前麵的莫十三忽然站起來，凳子“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本來就很安靜的茶館隨著這一聲響變得更加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整個茶館裏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望著莫十三，隻見他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渾圓，眼裏放出異樣的光彩，臉上還飛起兩朵不自然的紅霞，雙手也在微微顫抖。
坐在他身邊的一位留著大胡子的老兄伸手拉了拉莫十三的衣角，有些擔心問：“小兄弟，你沒事吧？”莫十三周身一震，轉身看向這位老兄，猛的拽住那人的手，聲音有些不穩：“沒……沒事……我……我隻是……我……我……”
那大胡子見莫十三這副模樣，心裏也跟著有些緊張：“小兄弟，別急別急，你慢慢說，你怎麼了？”
莫十三看著這位大胡子老兄，眼裏的光芒更甚，他大聲說：“我激動啊！這就是江湖，這才是江湖！夠血腥！夠暴力！我喜歡！將來我一定要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名堂，穿一襲白衣，讓萬人景仰！哈！哈！哈！”
估計這大胡子老兄被莫十三仰天大笑的豪邁給震懾住了，竟一時愣住。忽然聽一女子“撲哧”一聲，隨即大笑了起來，這一笑，整個茶館裏的人也隨著笑將開來。台上白顏也忍不住以扇擋嘴掩掉笑意。
那女子問莫十三：“為什麼一定要穿一襲白衣啊？”
十三想也不想張口便答：“書裏說的大俠不都是白衣飄飄飛來飛去鋤強扶弱麼？當然要穿白衣！”
那女子聞言笑得更大聲了：“這位小兄弟真有趣，不如你跟我一起，我帶你去闖蕩江湖怎麼樣？哈哈哈哈……”
莫十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麼，臉紅了起來，剛才是因為興奮，這下卻是因為窘迫了。莫十三是真的想找個洞鑽進去，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臉紅得都可以擠出血了。他僵直著身子轉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想說些什麼掩飾一下自己的窘態，卻見那女子生得是明眸如水黑鬢如墨，冰肌如雪纖手香凝，著一襲奪目的繁複緋衣，嘴角一抹張揚的笑意，真似那天邊彩霞一般光彩照人。莫十三想說的卻一句都吐不出來了，隻張大了嘴眼巴巴的看著那女子，心裏不斷感歎美女啊美女。
那女子見莫十三這副模樣又是一陣好笑：“我說小兄弟，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沒見過本姑娘這樣的美女麼？”
莫十三聞言立馬伸手去擦自己的嘴角，惹得周圍的人笑得跟大聲了，十三這才發現自己被耍了，竟有些惱羞成怒。他立馬換上一副惡狠狠的表情，對那女子吼道：“美女是見過不少，可沒見過這麼不害臊的！還有，誰說你是美女啊？也不回去照照鏡子，我見過的女子都比你生得好看，其實你不是美女也就算了，至少要溫婉含蓄……唉，大胡子你別老拉我衣服啊，我說得不對麼？本來麼，女子就該溫婉含蓄才對！”
其實十三哪裏見過不少美女，隻是他莫老爹在他下山之前教導他，在敵人麵前，氣勢很重要，有了氣勢才能戰勝敵人！就算戰勝不了，也能唬唬他……
站在那女子身後的侍衛模樣的人一聽，正欲發作，卻被那女子抬手阻止，她繼續調侃十三：“哦，原來我並不是美女啊，那你怎麼見到我就一副如見仙人的樣子啊？還真叫人誤會呢！”
“我……我那是……哼，就算你是美女也不能自誇吧？沒聽過‘謙虛’二字麼？”
“怎麼不能？俗話說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既生了一副好相貌，即便是自誇那也是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長處，既是長處，誇獎又有何不妥？”
“什麼自知之明？你那是歪理！”
“歪理？哪裏歪了？你不也承認我生得好看麼？”
“可是……可是……”
莫十三自有記憶起一直生活在浣溪舍，從未踏出一步。浣溪舍坐落於棲霞山上，除了平日裏上山砍材的樵夫偶爾借宿，能說上話的就隻有莫老爹跟童兒了。莫說是與人鬥嘴，就是與人說話，也是很少的，哪裏還知道怎麼還嘴？這會兒被這女子一說，頓時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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