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68 更新時間：10-07-15 20:53
是夜。
素月清幽，月暈流轉，夜下林中，涼風忽疏忽驟，樹影婆娑似弄影起舞又似輕吟低訴。
蘇曉月和忘塵今日賺足腰包，星夜趕路，離開章回鎮，不知不覺已了幾十裏路。此時忘塵早已臥在雜草處酣然入睡，蘇曉月今日推演出伏羲六十卦方位圖後便著了迷一般一發不可收拾，腦袋中一直想著卦象、易理，借著月光，拾了根枯木便在地上推敲起來。
“周文王拘而演周易，我隻知他以乾卦做首卦演繹六十四卦，雖胸中藏卦，卻不知其中道理，當真可笑。”蘇曉月想到此處不由苦笑搖頭，興致索然，放下手中枯木，躺在地上，睜目望天。
忽聽得一聲悶雷，自遠方滾滾而來，蘇曉月徒然一驚，福至心頭：“我隻知跟著前人腳步，亦步亦趨，不能創新，哪怕再研究一輩子，易理也是停滯於此，無法超於前人。周文王在牢中卻能創出周易，為什麼我卻不能呢？”他一想明此節頓時覺得天高海闊，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邁之情，隨地撿起根枯草，刷刷算了起來。他以乾卦做首，配以天幹地支，五行相生相克展開，縱極神思，窮其古今，一筆行來，毫無滯澀，不到一個時辰便將周易推演一遍。經此一役，以前許多疑惑處已是豁然明了，蘇曉月心中困惑一解，不由放聲大笑起來。
忘塵被蘇曉月笑聲驚醒，心中不快，正要起身嗬斥，卻見地上圖形符號錯雜相交，細看之下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起初還能看個明白，越往下看卻是精微玄妙，曠古爍今，如行霧中，渾然不知方向，驚得跌坐地上呼道：“瘋子！瘋子！”
到此之時，蘇曉月總算跳出以往羈絆，眼前天地為之一新，此理一通，便一通百通，一時間神遊其中，渾然沒有在意身旁忘塵。笑罷，蘇曉月已是欲罷不能又以坤卦為首推演歸藏易，接著又演繹連山易，沉醉其中，忘記自我。
紅日噴薄，旭光穿雲透霧，蘇曉月微眯雙眼，極目向東，才知自己竟一宿沒睡，已然清晨。
蘇曉月看著滿地卦象，嘴角一笑，忽的困意襲來，倒頭便睡了下去。方才睡著，夢裏卻全是五行八卦在空中亂飛，睡一陣醒一陣，睡的極不安穩。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聽見有人叫自己，睜眼瞧來隻見忘塵已收拾好包袱，叫他上路了。他睡意正興，不願起來，翻個身子捂著耳朵又呼呼睡去。
忘塵上去，“啪啪”兩記打在他屁股上，喚道：“夜裏裝瘋子，白天睡大覺。快些起來，找個客棧喂喂肚子。”蘇曉月被他打掉了七分睡意，本欲大罵，一聽有東西吃，連忙起身，拉著忘塵順官道而下。
路上，兩人一前一後，各揣心事，默默行著。
“起初我還當他一時好奇易理，過不了幾日就耐不住書中枯燥，便中途而廢，索性就傳他三易。竟沒想到數月之間，他竟然習到如此境界，當真可敬可畏懼。”忘塵忽而又幽幽一歎：“若我有他那般悟性又怎麼會被奸人所害，祖業又怎會落入賊人手中，到頭來家破人亡，流落江湖。”念及往事，心中悲憤莫名，身軀微顫。
蘇曉月心事重重，雖緊跟在忘塵後麵卻並未發現他有何異樣，思道：“當初我還道學了三易便可解開白玉中小字謎團，而今越是深究易理越是覺得白玉中小字艱深晦澀，似卦非卦，似理非理，讓人摸不著頭腦。”想到此處不由心灰意冷，狠狠啐了一口吐沫罵道：“娘的，什麼鳥文兒。”罵完過後心中稍稍解氣，卻見兩人已不知不覺來到了大片農田，隻見官道兩旁良田錯落，阡陌縱橫，遠處偶見農家小舍，不似來時路上荒漠。
今兒正值立夏時節，農人們正忙著在地裏拔掉麥樁，燒麥稈子，熏得天空烏蒙蒙一片。蘇曉月被嗆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岔道：“這些人好生笨，寧肯繞遠去山上打柴，也不用這些現成的麥稈。”忘塵一聽啐道：“就你最聰明，全都像你這麼想，來年你還吃個屁。”接著又道：“農人們燒了這些麥稈當做肥料，不致使土地失肥，來年才能有好收成。”蘇曉月一聽，也不說話，心中好不憋悶。卻見火苗處，離地越近煙霧越是黑濃，相反天空中的煙霧卻很薄很淡。
見此情狀，蘇曉月不由暗道：“這便是易中所說濁氣愈下，清氣愈上的道理。”想到此處，倏的腦中一念飛過，心中默背白玉中的小字：“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靜極複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陽變陰合，而生五行。五行順布，四時行也。五行之生，各異其行，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是了。我怎麼這般糊塗，白玉中小字通篇看似易理，卦象其實意旨不離一個氣字。上麵陰陽卻是陰陽二氣，陰氣則是清氣，陽氣其實是濁氣。卦象則是對應人體內髒，易中有雲，乾對肺，坤對脾，震對肝，巽對膽，坎對腎，離對心，艮對胃，兌對腸。五行順布，四時而行卻是講氣行路徑所遵行的生克關係以及旺相休囚。原來竟是一篇練氣法門。”至此蘇曉月心中鬱結一一解開，暢快不已。
不大一會兒，蘇曉月和忘塵便到了一個小鎮上，兩人尋遍全城才好不容易找了間像樣的客棧，進了客棧，隻見裏麵桌椅陳舊，好似幾年沒換過，忘塵不由皺眉道：“哎，將就點了。貧道真是有錢沒處花。”全然一副暴發戶嘴臉，竟忘記自己幾日前還露宿郊野。小二上了菜，蘇曉月草草吃了幾口便回客房休息，忘塵見了奇道：“莫不是將三易專研透了還能當飯吃了。去的好，娘個腿兒，貧道一個人吃個痛快。”
卻說蘇曉月進了客房，見裏麵陳設簡單，但很幹淨，對於他這種時常露宿荒郊街頭的人來說已然很滿足。當下趕緊拾床而坐，依著今日所想練起氣來。練了一會，卻覺得腹中空空如已，哪兒有白玉小字上所說的陰陽二氣，思前想後，也不得法門。他卻不知即便修道中人，悟性極佳者也需打坐三個月才能在丹田之處聚氣，他想一蹴而就是萬萬不能的。蘇曉月自是不甘心，又重新練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得門吱一聲被打開，卻是忘塵吃飽喝足上來歇息。忘塵開門一瞧，見蘇曉月竟在打坐，頗為好笑，哂道：“你要坐化飛升，去西天嗎。”蘇曉月知他拐著彎罵自己去送死，怒道：“呸！老子還等替你送終了，才舍不得死。”說者無心，聽者在意，忘塵臉色一黯，心道：“我已年過五旬，卻沒子嗣，這孩子才智超群，定非池中之物，以後離開我後，我又……哎，罷了，命理如此，強求不得。”卻說二人相處數月，雖經常鬥嘴，卻感情愈篤，加之蘇曉月聰穎過人，忘塵更是喜歡，表麵一副凶巴巴，愛理不理的樣子卻早將他視作己出。
忘塵不願蘇曉月見到他難過，整了整麵容，問道：“你這是在做啥？”
蘇曉月肅然道：“練氣，你不懂的。”忘塵見他擺出姿態，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頗有自己風範，活脫一個小神棍樣子，暗自好笑繼而問道：“你練的是哪門子氣。”
蘇曉月見他相詢，便將白玉之事悉數說出。忘塵起初還道他誆自己，待蘇曉月掏出胸口寶玉，忘塵見了方才相信，慎重說道：“這玉你好生收著，莫讓別人知曉。”蘇曉月點頭接著又將白玉中練氣法門娓娓道來。忘塵卻聽的驚訝不已：“若沒這般奇思妙想，誰會知道這寶玉中的小字竟是練氣法門。哎，這個孩子跟著我真埋給沒了。”
蘇曉月見他不說話，臉上似有愁容，便道：“你也練練，沒準你能先練出氣來。”忘塵閑來沒事，便學著蘇曉月模樣開始打坐……
不知過了多久，卻見忘塵忽的跳起，興奮道：“氣來了，氣來了。”蘇曉月一聽正要相詢，卻聽的忘塵肚子咕嚕一聲，這聲未落，接著又是“噗”的一聲，臀處道袍微揚，綿延悠長，經久不絕，一股味道彌漫整個屋子。忘塵哈哈大笑道：“今兒吃的太飽，氣脹了肚子，放了一個響屁，娘個腿兒，真他奶奶的爽！”說完也不不理會蘇曉月感受，一頭倒在床上徑自呼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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