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18 更新時間：10-07-07 15:10
蓮白，你怎的就這麼懶呢？又偷懶躲起來喝酒。
那我要幹什麼？這麼漫長的歲月，我不浪費一些，多無趣啊。
你，你真是冥頑不靈。
是你看不透啊，蓮衣。
蓮白，你該下山了。
下山幹嘛，像你們一樣，要麼灰飛煙滅，要麼，斬斷情緣？
你！
蓮衣，固執的，是你們……
蓮衣，若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才不會咧，我巴不得你個大懶蟲快些走。
好吧，我走了，別太想我哦。
山上，隻餘一道妙曼的身影，獨自黯然。
蓮白，我會很想你很想你的，所以，你要回來，好不好。
（一）
一道身影快速的從山頂飄下，發出淡黃色的光，讓人以為是謫仙下凡。
蓮白或許是妖狐一族唯一一隻不注重門麵的狐狸精了。長長的碎發隨意地綰了個發髻，一身半新不舊的白色長裙，腰間居然還掛著一酒葫蘆，難怪蓮衣平日裏總叫她幹脆去做酒仙好了，莫做這讓人嫌的妖狐。
蓮白不以為意，做神仙也並無多少自在，還是做妖狐的好。
蓮白在山腳邊開了一家名叫“小酒館”的酒館，不過若是叫狐族長老知道了，定是要將她踢到天邊去的，誰讓她這麼丟妖狐的臉的。
蓮白的店裏，有個客人是每日必到的。客人自稱是此山中的隱士，忽見山腳開了家酒館，便來解解饞。
蓮白的小酒館開得太偏，幾乎隻有這個隱士每日前來喝酒。喝完了付上一兩文銅板，或是拿些蔬菜水果抵債，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蓮白也不願多理，隻是每日撐起門麵，坐在門口喝酒。偶爾還能看見一些農民，趕著牛走過。
蓮白和隱士相處還好，有時無事可做，蓮白便與隱士天南地北地聊。聊十年前的大旱，到這幾日的細雨連綿；聊盛京的繁華鬧市，到江南的婉約秀美；聊紫微星，到前幾日落下的那顆淡黃的星星……
天南地北，蓮白發現隱士特別能侃，隱士覺得蓮白知道的比一般女子知道的多。每聊一次，隱士對蓮白的喜愛多加一分。
蓮白倒是無所謂，她牢牢地記著娘親臨死前的那句話，即使蓮衣忘了，蓮白也不會忘，就像所有長老講的那樣，永遠也不要愛上人類。
隱士說，老板娘，我的屋子被吹走了，可以在這裏住幾日嗎？我會幫忙的。
蓮白隻是無所謂，於是隱士住在了小酒館，包攬了所有的雜物。
每日，隱士上山砍竹子，為他的新竹屋尋找材料。
嫌著無聊了，蓮白便帶上一葫蘆酒，閑閑地坐在樹下，看著隱士忙上忙下，沒有一點要幫忙的跡象。
不過隱士的笨手笨腳，終於讓蓮白看不下去了，噼裏啪啦把人家罵了一頓，一腳踹倒了人家蓋了一半的新居。
這下，兩人都傻眼了。
你個笨蛋，不會以前住的就是這種破屋子吧？蓮白很想仰天長歎。
明明是你太用力了，還怪我。這下子，我不賴著你也不行了。隱士擺擺手，做無奈狀。
哼！蓮白扭頭就走。
從此，隱士就賴上了蓮白，趕也趕不走。
（二）
一日，一隊陣仗豪華的人馬停在了蓮白的小酒館門口，齊齊下馬，討要酒水。
看這些人氣勢洶洶，蓮白從心眼裏覺得不舒服，很幹脆地拒絕了，沒有。這邊，自己卻拿著酒葫蘆灌酒喝。
對方被氣得不得了，就要開打。有眼尖的人看到不遠處打柴回來的隱士，大聲喊了一句，容王。
一堆人齊齊衝著隱士下跪，高喊，容王千歲。
隻餘蓮白一人，倚在門口，表情淡漠，看著這一變故，偶爾喝上一兩口酒。
而隱士也隻是苦笑，我都躲到這兒了，還能被你們找到。卻也不再有什麼話。
然後隱士像沒看到地上那堆人，穿過，來到蓮白麵前，笑嘻嘻，老板娘，今天晚上吃什麼？
酒蒸燕。蓮白很喜歡隱士做的這道菜。
隱士滿口答應，又招呼地上的人起來，明日啟程，但今日不許靠近酒館一步。
這一日，蓮白和隱士都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尤其是在紅燭明滅的時候。
人生啊，還是糊塗些好。
於是，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也發生了。
第二日，隱士從蓮白的床上起身，看著蓮白幹淨的睡顏，心裏有悸動的感覺。
老板娘，跟我一起走吧。隱士俯下身，垂下一束發，貼近蓮白的耳邊，輕聲蠱惑。
嗯……蓮白在夢裏翻了個身，無意識地回答。
所以，當蓮白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豪華馬車上，準備前往盛京。
路上，隱士問蓮白，老板娘，你到底叫什麼？到了盛京，我總不可能老師叫你老板娘，老板娘的。你看咱倆兒都這關係了，當然我也不介意做老板。
蓮白飛起一腳，正中隱士的腹部，你還是叫我老板娘好了，我是不會叫你老板的。
整整一天，隱士都纏著蓮白，問蓮白的名字。
蓮白不堪其擾，終於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扔過去兩個字，蓮白。
世界終於清靜了。
（三）
盛京真的很熱鬧。
蓮白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憂傷，就是這個地方，埋葬了她許許多多姐妹的愛情，或許以後，還會埋葬她的愛情。
蓮白就是蓮白，一口酒便可將所有的愁緒拋到腦後。
在隱士的糾纏下，蓮白自此，住進了容王府。
到了盛京，蓮白便被隱士拉了往容王府走。
喂，隱士，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真的不介意。我在盛京有親人的，我可不想被那些精致的東西迷了眼，又迷了路。蓮白試圖說服隱士。
你別叫我隱士了，瞧這滿大街的人都看過來了。你要是住那麼遠，我的酒蒸燕怎麼辦？隱士鬆開蓮白的手腕，心裏卻在想，這女人，唉……
一聽到酒蒸燕，蓮白的眼睛都亮了。
想了一下，決定了，住就住，誰怕誰啊。
隱士搖搖頭，覺得很好笑，這女人有時候還是很可愛的嘛。
於是，蓮白便為了酒蒸燕，將自己給賣了。
蓮白住在離君容的房間很遠的倚翠居。
倚翠居，名副其實，院前院後都栽滿了青竹。蓮白很喜歡，有一種回到山上的感覺，很清靜。
君容，就是隱士的真名。
第二天下午，君容來找蓮白，而我們的蓮某人睡的正香。
君容突然覺得，帶這麼一個女人回家，實在是一個錯誤。揮揮手，讓身後的婢女走進了倚翠居，就著半夢半醒的蓮白，開始為她梳妝打扮。
君容是帶蓮白去參加晚宴的。白日裏，顏商帝見了他，講他為了躲一樁聯姻躲得那麼遠，還一躲就是半年。這次回來，居然還帶回一個女人。
顏商帝要見蓮白。
蓮白出來的時候，君容被驚豔到了。想不到平日裏邋裏邋遢的女人打扮一番，居然也可以這麼美。
平日裏總散亂的發被綰了個飛天髻，隻在上麵斜斜地插著一雙白玉鳳凰簪，一身月白長裙，外麵鬆鬆垮垮罩著一件半透明繡蓮綢衣，腳下一雙水藍繡花鞋。蓮白眨眨桃花眼，君容在想自己今天是否又做錯了。
蓮白看著呆掉的君容，笑得張狂，君容，你可千萬別說愛上我了。
君容聽了，恨不得一頭撞死，這個女人，說話這麼不饒人，他剛才怎麼會覺得自己看到了仙女。
快走吧，別讓王上久等了。君容咳嗽兩聲，催促著蓮白。
看著君容說不出話的樣子，在進宴會大殿以前，蓮白都覺得心情很好。
（四）
一進宴會大殿，蓮白就似換了一個人似的，巧笑倩兮，偎在君容身邊，聲音婉轉如流鶯，輕雅甜膩，喚人一聲，王爺。酥了在場所有男人的骨頭，隻除了兩個人。
一個是心如明鏡的君容，一個是皺眉不動聲色的顏商帝。
蓮白的出現，把在場所有女人都比了下去，即使是經過精心打扮的皇後與異國公主楊牡丹。
楊牡丹就是君容內定的正妃。
多諷刺啊，一位蓮，一位是牡丹。
蓮白站起身，笑得花枝亂顫，衝著顏商帝福一身，王上，妾身願為在場的大人們獻上一支舞曲。
大廳的鶯鶯燕燕都退了下去，大廳中隻餘一妙曼美人，手一揮，水袖出，音樂起，大廳裏不知何時竟彌漫起淡淡的霧氣，迷迷蒙蒙，讓人看不清舞動的人。
君容被震住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蓮白還有如此曼妙的舞姿。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蓮白也可以如此美得讓人心驚。
所有的男人眼睛都直了，隻有一個人除外。
沒有人發現，顏商帝的目光越來越深邃，讓所有獵物都害怕的表情。
蓮白以一個完美的旋轉結束了這一曲舞，下麵的人久久未有反應。看得楊牡丹嫉妒。
蓮白勾起一抹嫵媚的笑，衝著顏商帝福身，妾身僅以此舞曲獻予王上。
下麵的人才反應過來，有些失望，原來這美人，是看上了他們家皇帝。
君容急了，蓮白，你說什麼呢？
蓮白衝著君容眨眨眼，表情無辜，能說什麼？不就是以小輩的身份向長輩行禮麼。
下麵的人都聽糊塗了，敢情這美人兒是想做正正經經的容王妃，皇帝的侄兒媳婦。
君容也覺得很不好意思，蓮白就這麼在大殿上表明了，她是他的女人。
隻有顏商帝聽明白了，聲音喑啞，開口問蓮白，你與雲絮，是什麼關係。
蓮白笑，笑得很純淨，雲絮，原來他還記得你。
雲貴妃，她是我姑姑。
皇後的臉刷一下就白了，可怖地看著蓮白，眼中有瘋狂的恨意。
顏商帝沉浸在回憶中，當年，雲絮也為他跳過同樣的舞，累了，便抿一口酒，倒在他的懷裏，朱唇輕啟，她們的族人都會跳這種舞……
君容隻記得，當年見到那個美得不似凡間女子的雲貴妃，對他很好，還常常唱歌給他聽……
妖妃！你是妖妃的親人，那你也是妖物！來人，快快將她拿下。皇後叫得歇斯底裏，第一次在外人麵前如此毫無形象。
蓮白很鎮定，隻看著顏商帝，淡淡地開口，聲音堅定，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當年，雲絮遣靈狐問你一句，你是否她，你沒有回答；今日，我蓮白便重新替雲絮問你一句，你是否愛過那名名喚雲絮的女子。
侍衛上前想綁住蓮白，君容站在她身前，大喝一聲，誰敢！
而蓮白，毫無反應，隻是定定地望著顏商帝，隻等他一句話。
愛過的呀……顏商帝的話像一句話歎息，而他在吐出這句話之後，整個人就像老了幾十歲，揮揮手，讓所有的侍衛都退了下去。
皇後在聽到顏商帝開口之後，突然像失卻了所有的力氣，癱軟在座位上，失神地看著蓮白。
楊牡丹驚呼一聲，姨娘！
蓮白終於得到滿意的答案，後退，想就此離開，卻被君容一把拉住了手腕。
蓮白抬頭看君容，他的眼中似乎有隱忍。
你要離開，對不對？
蓮白沉默，她無法回答君容的問題。
你隨我回來，便是為了問王上這麼一個問題？無關與我？
蓮白不知要如何回答，今日，隻是想為雲絮討一個公道，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蓮白講不下去了，隻是歎氣。
君容，你不懂。
我不懂！是你不懂，不想懂！你明知道我愛你。君容從開始的瘋狂，漸漸低下的聲音，低到落入地隙，眼中有深刻的痛苦。
君容，帝王家的愛情太廉價。而且，你不是要跟娶楊牡丹為妻嗎？我隻是小的一朵蓮而已。蓮白的眼中居然有自嘲。
蓮白，你是真的無法為我留下嗎？君容表情悲傷。
君容，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啊。蓮白覺得自己的心就要碎成粉末了。
有何不能？天下與你無關。
不，這是天地法則。不允許我們相戀，卻允許我們相愛。這就是上天的殘酷。君容，不是我不願，而是我不能啊。蓮白忽然想起母親死前的悲鳴，千萬不要愛上人類。哀嚎似至今日仍在蓮白耳邊回響，刺破耳膜。母親，你從未告訴我，愛上之後，如何再瀟灑離去。
君容黯然地鬆開手。
蓮白心痛地看他，忽然投入他的懷抱，深深汲取他的體溫。蓮白，你仍是愛上了他。
君容抱緊她，收手，不願放手。
蓮白在他耳邊輕輕呢喃，我還不能死……
蓮白還是放開了手，轉身，決絕地離開。
君容看著她孤傲的背影，有種落淚的衝動。
（五）
蓮白，你又躲在這裏喝酒！跟你說過多少次，酒對孩子不好。
蓮衣，我總覺得心裏空空的。
蓮白，你把心丟在了那裏。
嗬嗬~~，除了心，我還能留給他什麼？
蓮白……
蓮衣，我從來不知，原來愛情是如此的疼痛。
蓮白，你要記得你是蓮白，狐族最自由的蓮白。
蓮衣，我忘了，我忘了娘親講過的話，你再講一次，好嗎？
唉！……不要愛上人類，永遠不要愛上人類……
話語輕得，似乎風一吹，便散成了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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