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5 更新時間:10-07-08 21:33
青黛色高閣聳立在縹緲的煙霧中。
“尊主,”白衣麵具人跪在青年麵前,陰冷的聲音似帶了一絲擔憂:“您當真要習練伏渾心咒第九重天?”
嵇朔斜靠在寬大的座椅上,眼眸半張半閉,不甚在意地嗯了聲。
“尊主,”麵具人有些遲疑,又道:“伏渾心咒九重天極為凶險,還請您三思……”
“陰陽!”冷淡的聲音忽地打斷了麵具人的勸說,嵇朔緩緩地坐正身,執起幾上的杯盞,慢悠悠地喝了口清茶,這才漫聲問道:“子午現在何處?”
陰陽當即回答,“厄釋大人尚在南翔國。”
手上頓了下,嵇朔遂淡聲吩咐,“讓子午回來吧!”
陰陽的身體幾不可見地微顫,難得不若往常般對這人惟命是從,隻壓低嗓音,道:“尊主,當年逸羅尊師曾再三囑咐過,伏渾心咒,隻有熬過九重天方能神魄歸回。請尊主切勿以身涉險,你的生死安危事關天下蒼生……”
“坤濁,”嵇朔一貫冷淡的聲音裏帶著點點的壓迫,“你這是想要違抗本座嗎?”
猛聽到尊主這樣稱呼自己,陰陽當即匍匐在地,“陰陽不敢!”遂起身,低著頭說道:“屬下這就讓鴻蒙召回厄釋大人。”
“嗯,”嵇朔複又靠回座椅背上,閉上眼眸,一手撐著額。
陰陽這才敢抬頭,望了眼自己的尊主,遂躬身退離了大殿。
待人走遠,嵇朔忽地睜開眼,長袖一揮,大殿之上忽地聚起一團黑霧,直衝向他飛來。嵇朔眸光冷寒,嘴裏低吟出一串咒語,便見指尖飛出一道極亮的寒光。
黑霧似乎想要避開,卻終是遲了一步,撞上寒光的瞬間,頓時煙消雲散。大殿之內,恢複了初始的肅穆與莊嚴。
“開明!”
一道黑影無聲地出現在殿中央。
嵇朔低著眉,掐指算了下,遂道:“本座閉關期間,你與混沌南下暗訪一番,查清楚是何人在攪亂陰陽道,重點探尋南翔國皇室的動作。”
“遵命!”
盯著空蕩蕩的空氣看了良久,嵇朔微微抿起嘴。陰陽相生相倚,但陽間有陽間的律法,陰間有陰間的規矩,二者互不幹涉,按照天理道法共存互托。
如今,這人間竟猛然出現了不少魑魅,更有一些膽大妄為地想要衝進巫神教的聖壇。他雖然不關心世間種種,但牽涉到巫神教和……北漠國,就不得不多加注意和防範。
若真如他所預料般,伏渾心咒九重天更是要加緊習練。
思緒飛轉,嵇朔執起杯盞,正想要喝口水潤一潤喉,忽覺一陣虛弱的陰氣靠近,於是手中杯盞迅速轉動起來,他頭也不抬,隨手就將附了咒法的茶水潑出去。
水如光電,本是空蕩蕩的大殿內猛然顯出一個少年,他渾身抽搐,臉龐扭曲,痛苦地嘶吼出聲:“啊——”
嵇朔微怔了下,這才看了過去,見那少年的身體又開始漸漸透明了。心頭微動,他瞬移到對方麵前,一把扣住少年那透明到幾乎看不見的手。
約莫一刻鍾過後,那慘烈的哀嚎點點漸弱,變成聲聲難忍的抽泣。
將險些魂飛魄散的少年魂魄重新凝聚,嵇朔隨手甩開了對方,化為實體的鬼便撲通一聲撲倒在地,身體還在劇烈地抖動。
見少年臉色煞白,眼眸緊閉,顯然失了神智,嵇朔從袖間摸出一顆晶瑩透彩的石珠子,指尖一彈,彩珠騰地飛在了少年的上方,數道彩光直照在他的身上,約莫半刻,少年倏地化作白光被彩珠吸收了進去。
攤開手,彩珠便自發地飛回到嵇朔的掌心。
“陰陽,”嵇朔緩緩轉身,看向不知何時回來的麵具人,“這鬼或許知道點魑魅之事,你便收好引魂珠,助他複原。”
剛才感受到一陣淺弱的惡氣,他以為是那群魑魅的餘孽想要造肆,想也不想地直接讓對方魂飛魄散,卻在聽到那聲慘叫之時,當即反應過來——那少年鬼魂,實乃生魂,許是這人原本就陰氣極重,身虛體弱,故而陽壽未盡,便被這人食人魂魄的魑魅給吸收了過來。
若在尋常,隻要不牽涉到自己,嵇朔是從不插手陰陽之事的,但這人畢竟是被他誤傷,何況少年一旦複原,應該能記得起自己到底如何被魑魅吸收去的,或許能夠助他盡早弄清這些日子異象的真相。
陰陽聽到嵇朔的話,應了聲是,便伸手接過對方扔來的引魂珠。
☆巫☆王☆嵇☆朔☆
鏡池最中央的虛靈山,是為巫神教坐落之處。虛靈山之巔,則是地華之洞,為曆代尊主修煉閉關之所。
洞中極為寬敞,玉璧流彩、石花崢嶸。
嵇朔盤腿坐在最中央的清瑤座上,周身隱約散發著點點的熒霧。
靜。
不知何時,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白衣青年,懶散地靠在石花之間,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正無聲地瞅著那練功之人。
他笑了笑,指尖微彈,便見洞頂之上藍紫色的石錐掉落下來,好似下雨般,啪啪地打落在清瑤座周邊的池水上。座上男子的銀色外袍,俱數被濺起的水花打濕。
原本雅靜的仙洞,現今是狼藉一片。白衣青年似乎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依舊玩得不亦樂乎。
直到許久,原本正下墜的石錐猛然全數飛回到洞頂上。
青年怔了下,轉眸便見到正冷淡地睨著自己的嵇朔,頓時笑彎了眉眼,似是驚喜道:“哎呀,尊主您醒啦?”他懶懶地站起身,敷衍地行了個禮,“不知尊主召屬下回來有何要事?”
“子午,”嵇朔淡淡地喚了聲,也沒有在意對方的失禮,“本座明日在此閉關,巫神教暫交由你打點。”
子午微微揚眉,“多謝尊主如此看重屬下,可惜子午天性頑劣、無才無能,怎能擔當得起如此大任?”
緩緩地起身,嵇朔輕輕一躍,便落在了對方的麵前,隻道:“這次閉關,本座修得九天歸回。”
本來還漫不經心的人,聞言一怔,隨即臉色大變,“你什麼意思?”
九天歸回……陰陽術最高心法為伏渾心咒,而九重天則是最後一重,若得突破,便為九天歸回。
但其實九天歸回還有一重意思,便是修煉不成,魂飛魄散歸入原塵,道法是為歸回。
“九天歸回……”不待嵇朔回答,青年忽地輕笑出聲,“師兄,你當真是全心在守護北漠國!”
聽著對方古怪的語調,嵇朔微蹙了下眉頭,對著這自己親手帶大的師弟還是有幾分包容,遂淡然地解釋了句,“巫神教,存在的意義就是守護嵇氏的江山。”
要說的話咽在喉間,子午神情不定,死死地盯著嵇朔的臉,眼神裏隱隱透著陰冷怨懟。
嵇朔淡淡地瞥了眼這人,動作自然地抬手想要摸上子午的頭,卻被對方躲開了去。
“尊主,”子午已然恢複了過來,笑得不羈,“這虛靈山實在悶的很,屬下待得不習慣,何況屬下有四五年不曾回來過,教中的人怕早就不記得我這個人的存在了。”
嵇朔放下手,便轉身朝洞口走去,“不必擔心。”
“屬下可不是擔心,”子午踩著晃悠悠的步伐,笑嘻嘻地說道:“這巫神教裏的人都沒有人味,屬下想要點樂子都沒法找。”
“不過……”他拉長著語調,懶懶地又說,“尊主要是同意讓我那些紅粉知己們來這邊陪著,屬下興許還有些興致。”
嵇朔自始至終都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也沒有回應對方的話語。
“陰陽見過厄釋大人!”
甫一走進虛華殿,陰陽一看到子午便躬身行禮。子午笑吟吟地回了句,“哎呀,好久沒見坤濁大人了,子午當真有些想念呢。”
陰陽周身縈著陰寒,並未理睬對方的調侃,低著頭退回到一旁。
未多久,巫神教四大巫官聚齊殿間,正是厄釋子午,坤濁陰陽,鴻蒙混沌,乾寧開明。
嵇朔淡淡地掃了眼四人,隨即簡單地將吩咐起閉關之後,每個人要做的事情。最後,他冷聲道:“若八十一天後,本座尚未歸回,子午與陰陽便施法相助。”
“嗬,”子午低笑,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說師兄怎麼記起我了,原來……”
目光凝膠在子午身上,嵇朔眉頭蹙了下——自從四年前,他這個師弟無緣無故與他大鬧一場後,便提前擔起厄釋之職,離開了虛靈山,掌管著巫神教在俗世裏的勢力。如今,這人變得越發地奇怪了。
“子午……”
他喚著對方,正斟酌著言辭。子午卻不理睬他,起身便走出大殿,嘴裏笑著道:“尊主安心修煉心咒,屬下定不會辜負了你的期望。”
開明和混沌對視了一眼,遂身形忽閃,瞬間消失,陰陽則依舊沉默地侍奉在其尊主一旁。
嵇朔,神情淡漠,半垂著眼,靜坐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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